作者:椿月常暄
她发着抖去查那篇文章,按几个关键词和姓名查找,很快找到了文章所发表的期刊。
这不是核心期刊,但在环境业内还是有些话语权。
程意颤着手点开论文,反倒属于自己数据处理的那一块,果然发现数据和自己印象中的不一样。
她整个人发着抖,想,加上指导老师,学长竟然真的敢让整个实验组背上数据造假的名头。
程意虽然才大二,但从入学开始,每堂实验课中都在强调原始数据的重要性。教授希望学生们养成良好的实验习惯,谈起数据造假也毫不客气,一旦被发现篡改,直接挂科重修。
她怎么会不知道改数据是怎么样严重的事情。
程意想,她觉得不能让假的数据在论文里存在,她一定要写举报信,一定要和教务处告发这种恶劣的行径。
但她同时也不知道,要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毕竟实验分工清清楚楚,每个版块当时都有独立的人负责。
她忍不住蜷缩在黑暗里。
这是程意在上大学的期间里,第一次病症复发,整个人当晚哭得生理性窒息。她睁开眼看到白花花的天花板在晃动,在房间里吐得天昏地暗。
她真的好害怕。
程意这段时间在不停地吃药。
精神类药物带来的副作用并不好受,程意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只要一天没有按时吃药,她整个人就会无端焦虑与失常。
程意不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情绪失调,维持课堂效率的同时还要暗自往实验室跑,想多找一些证据。但她最近的状态实在是糟糕,强壮镇定的间歇,表现出来的仓皇无措还是被看见了。
明淮序终于在一天实验室轮班时,温声把程意叫住了。
“师妹今天打翻了两个培养皿。”明淮序眸光温和而严肃,不带任何苛责的意味,更多的是担心,“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师妹从前在实验室,没有过这样的状态。”
程意眸光颤抖,她不想告诉明淮序。
这件事实在过于恶劣与离谱,甚至涉及到学术假造和诬陷。她除了嘴上的说辞,没有任何办法证明论文的数据不是自己做的,更何况她最近的情绪还十分不稳定。
这上面的任何一件事,纠缠和诬陷威胁,甚至是以往车祸带来的情绪焦虑,她一件都不愿意和明淮序提。
明淮序实习期一到,就要走了。就算告诉了他,除了徒增烦恼,还能怎么办?
而且她和明淮序除了一个老师带过,平日客气地称一声师兄妹,没有任何关系。
明淮序凭什么要听她说这样的事情?凭什么要相信数据不是她造的假?
程意好痛苦,她觉得自己好像痛苦得快死掉了。
她最后看向明淮序,舌尖都快咬出血味来。她低下漂亮的琥珀色眼眸,说:“没事。”
明淮序顿了一下,眉心微微皱了皱。他看了程意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师妹,晚上不安全。今天你学姐不在,我送你回去吧。”
程意看着明淮序,一瞬间觉得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她担心那个学长又在跟踪,抿了抿唇说:“不用了,我一会儿和组员一起回去。”
“她们早走了。”明淮序问,“你要再把她们叫回来送你吗?师妹。”
程意有些泄气,只得说:“那麻烦师兄了。”
明淮序没再说话,帮着程意一起把剩下的实验做好,送她回去。
实验楼外面下了雨,两人出去时共撑着一把伞。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下来,细密的水珠顺着伞骨滑落而下,成了不大不小的一道水帘。雨伞内外明暗分界,一下把世界都分割得很小。
程意在这样的雨天里,闻到潮湿泥土散发出来的气息,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等到了公寓楼下时,她才敢去看明淮序,问:“师兄的实习期,什么时候结束?”
“下周。”明淮序停下步子,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握着伞柄,往程意那边微微倾斜。他低下头来,把伞柄交到程意手上时俯了身,“程意。”
他从未这样叫过程意的全名,叫得珍重而缓慢。
程意抬头对上明淮序的眼眸,莫名觉得他那一声喊得缱绻暧昧。
而他们之间,也由于明淮序递伞的动作,一时离得很近。
近到两人鼻尖咫尺之距,近到明淮序再低一点头、程意再稍微往上仰一点下巴,他们就要接吻。
雨夜浩荡,天地无声。
程意眼眸微垂,就这样与明淮序对视,心尖紧张地发颤。他们谁也没有再往前一步,最后是明淮序收回视线,恢复到往日里礼貌的距离,跟她一起走到了单元楼的屋檐下。
“师妹上去吧。”明淮序站到灯光里,程意才发现他半身几乎都湿透了。
她指尖刚探出来,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明淮序温和而平静地说:“去吧,看见你的公寓亮灯,我就离开。”
程意最终收回手:“好。麻烦师兄了。晚安。”
“晚安。”
她不知道,今天跟明淮序的告别,就是往后五年里,两人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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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删除
48.
也许是因为实习期将要结束的原因, 程意几天没有再见到明淮序。
反倒是一个不速之客,在沉闷的阴雨天里,在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里, 找到了程意。
程意那时病症发作, 吃了药要是觉得压抑至极、痛苦不堪。她正在上环评课, 坐在第一排,额头冷汗频出。
终于下课, 她等到教室里的同学全部走光,才颤抖着从包里拿出白色的药瓶来。
干吞药丸的感觉并不好受, 程意喉咙干涩, 差一点就要吐出来。她皱着眉吃了药,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久久挥散不去。
程意没想到,自己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了拿着一大束花的学长。
又是那样五颜六色、什么都插在一起的, 莫名其妙的花。
程意生理性地发着抖, 几乎窒息地闭了闭眼睛。她再睁开眼眸, 学长已经拿着花走到了她的跟前。
“学妹。”他笑着开口, 看程意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件势在必得的物品, “花。”
他只轻轻吐出了这三个字, 程意却觉得几欲作呕。
她克制着病理性反应,琥珀色的眼眸往上抬, 上前一步主动接过了那束花。
“我收下了。”程意的语气毫无波澜, 就像在说着什么与自己不相干的话, “谢谢学长的花。”
学长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随后脸上闪过一丝狂喜之色。他近乎有些疯癫地颤着手指, 眼睛紧紧盯着程意。
“你收下我的花, 是不喜欢他吗?”
程意知道他指代的是谁,眼眸微微眨动,说:“不喜欢。”
“幸好学妹不喜欢。”学长走上前来,眼睛看着抱着花的程意。他压低了声音,带着笑在程意耳畔说:“不然那天看到你们走在一起,我恨不得……”
“恨不得杀了他。”
程意脸色变得苍白,倏然往后退了一步。
“抱歉,好像吓到你了。”学长笑起来,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歉意,“他的联系方式删了吗?”
程意一愣,想到他那句发疯的话,脸蛋更白了。
她指尖用力攥紧,随后拿出手机,当着学长的面,把明淮序所有联系方式拉黑删除了。
“现在删了。”程意冷声重复,“我不喜欢他。”
学长满意地笑起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被程意一抬手打断了。
“我今天很不舒服。学长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交谈吧。”
他最后往后退了两步,一双阴郁的眼眸总算笑了起来。他说:“好。很期待。”
程意看着他的背影从自己视线里消失,毫不犹豫地拿着手上的花,去了教务处。
她走得太匆忙、也太着急了,所以根本没有看到走廊另一端一身白衣,手中抱着热烈玫瑰的明淮序。
程意已经不记得那天在教务处,她是怎么样把一件事叙述完整的了。她拿出一个很厚的文件夹,辅导员、课题组导师、学院院长以及几个领导,全部被叫过来了。
那个文件夹里,有程意这段时间在偷偷前实验室里,拼凑收集的原始数据。有几段通话录音,有从监控室查到的、那人三番五次抱着花纠缠她的截图,和这束手上带过来的一模一样。
程意把事情说到后面,整个人情绪都崩溃了。她把那束花丢进垃圾桶,第一次这样在师长面前失态。
涉及到学生安危及学术造假,院长和教授们都很重视这件事情,立马开始按着程意的文件开始查。程意就浑身冰冷地坐在办公室里等待,辅导员给她擦去眼泪,添了几杯热水。
最后是一个学姐打电话过来,说:“啊?数据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是当时组长给我打电话,说程意学妹的原始数据丢失了,让我再重做一次。我还有些遗憾,因为我做的数据还没有学妹好呢。”
“最后放上去的也是我的数据,我们写文章都仔细核对过的,不可能存在学术造假。”
学院中的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程意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骗了。
她一时不知道要哭还是要笑,双目怔怔地看向身旁的那一群人,站起身时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
程意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她对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已经记得不那么清楚了。她苍白着一张脸摊在病床上,只觉得心中好像空落了一大块。
她又忘记了什么呢?
教务那边很快下发了处理文件,将人做出了退学的处分。辅导员和院长过来看程意,跟她说,她是因为低血糖昏迷住院的。
院长单独留了下来,跟程意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他看着程意憔悴的双眼,把那些近乎有些残忍的、病态的事情粗略带过,主要强调了一下事情的恶劣性,以及学院最后的处理结果。
学院后续又调出来了一些监控,是学长趁实验室没人时,翻出手机删记录的事情。
“小意啊,你以后输密码也要小心一些,不能设很明显的生日、纪念日什么的。”院长说,“不然一旦被有心人套取,就很危险了。”
程意脑子不清醒,听着院长把事情叙述完,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可是她总觉得好难过,顺着院长的话往回想一想,整个人就好像被魇住了一样。
“你醒得快,学院又在着手调查那件事情。”院长担忧地看着程意,说,“小意,你现在感觉还好吗?要不要通知你家长过来?”
“不用!”程意敛了敛眼,说,“不用通知我父母,我确实是因为低血糖,不小心昏过去的。”
她没告诉院长自己不记得的事情,只说:“老师,我可能需要请几天假。我妈妈在裕城给我安排过一个私人医生,我想找他聊聊。”
“这件事情我会自己和妈妈、和医生聊。”程意说,“谢谢您。”
“好,学院会给你批假的。”院长听程意这样说,只当做她自己家里有了安排。他叹了口气,有些为难地说:“小意啊,这件事情影响有些恶劣,但学院已经给出了最严厉的解决方案。我们是想,这件事情如果不声张的话,最好还是不要……”
“我知道的。”程意勉强笑了笑,说,“您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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