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椿月常暄
“好大的雪……”她视线往回收,却猝不及防对上了明淮序温润平和的眸光。
室内光线略微昏暗,只有明淮序身后的一排窗棂透出剔透天光。程意不知为何,直愣愣地就这样站在原地,直到明淮序只离自己一步之遥。
她看清了他大衣下的衬衣一角,带着一朵金色玫瑰的刺绣。
“我送师妹回去。”明淮序微微低头,手边拿着一把黑色的伞,“师妹的咖啡很好喝,下次换我给大家订吧。”
该死的,她想起了那朵玫瑰。
“麻烦师兄了。”程意仰头看向他,神色佯装镇定,眼睫却控制不住地乱眨,“雪确实下得有些大,诶,师兄……”
明淮序把程意手上厚重的电脑包接了过来,微微后退一步,笑着说:“走吧,我看师妹眼角有些发红,像是没睡好的样子。正好现在回去,可以补一觉。”
程意睡不好、又强打精神的时候,眼皮会有些发肿,看上去比平常更红一些。她没想到明淮序注意到了这样的细节:“昨天翻看实验记录的时候,发现有一组异常数据很值得拿出来分析,就熬得晚了一些。”
“以后可以拿给我看。”明淮序与程意一起下楼,在撑开伞的那一刻低下头,与那点琥珀色相撞,“实验很辛苦,我们一起分析。”
细雪啪嗒啪嗒落到黑伞上,满天纷纷扬扬的白茫从两人身侧略过。程意只觉得伞下出奇地安静,她又闻到了那阵冷松的味道,逼狭的空间里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向明淮序的眼睛。
“好。”程意忽略那点忽然急促的心跳,下巴略微往下低了低,“有师兄帮忙,实验一定会轻松很多。”
明淮序笑了笑,微微把伞撑低了些,挡着风雪把程意送了回去。
程意回去了午休了两个小时,随后在群里看见付辰发的车牌号,往约好的学校东门赶去。
程意到的时候,车已经停好了,付辰下来接她。没过几分钟,大家也都陆陆续续到齐了。
车程大概要半个小时左右。孟雪坐在程意身边,拿着pad想跟她讨论中午的新想法。但程意看师弟师妹兴奋得像要去冬游的样子,不想把车内旅途变成第二个组会,接收了文件不跟她搭话。
孟雪只得作罢,跟程意分着上车前买的水果捞:“意宝,一直忘了问了。你周末的体检结果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程意笑了笑,“你知道的,例行检查罢了。”
孟雪吃下一块哈密瓜,还想再问两句,车辆却忽地颠簸起来,随后刹车一拉,污泥厂到了。
于是她便不再多言,也没有注意到后排明淮序微闪的眸光。
“大家跟我过来就好,”付辰带着众人下了车,走在最前面。他也像是来冬游的一般,踩着雪笑得很开心,“等参观完污泥厂,我带大家去后面的农家乐搞野炊。”
“我终于知道学校合作的污泥厂那么多家,”孟雪走在后面,跟程意吐槽道,“导干嘛选这家厂了。原来是想吃烧烤了,嗨呀,他去德国出差一周,也怪不得……”
程意笑得眼睛都弯了,琥珀色在里面亮亮的:“你小声点,已经给他听见了。”
孟雪抬头,对上了自己导师的死亡凝视。
她缩了缩脖子。
几人跟着付辰进了厂房,发现这前面是用来做发酵的,后面配了一个污水污泥处理厂房。
发酵公司不知道建了多少年,最近好像设施建筑都有些老了,正在做翻修。程意几人所参观的污泥厂差不多已经翻新好了,还剩下一个车间的墙装了一半。
机器的嗡鸣声刺耳,污泥污水的味道本就刺鼻,批量处理的威力更是不容小觑。引导人员带着众人看了几个比较核心的处理装置,付辰也在一旁,时不时根据以往的实验经验补充几句。
工业处理都是经过放大的设备,和实验室的很不一样。程意没来过这家污泥厂,看东西都看得很仔细,想借此比对一下几个生产设施的优劣。
她几乎和明淮序并排走在最后面,眼眸还紧紧盯着一台机器的说明牌不动。
也许是看得入神,又或许是机器运作的声音实在太大,走过那面翻修的墙时,程意竟然一时没能发现不对。
墙体上方本就隐约开裂,在程意踏过门的那一刻,还暴露在外的几块红砖像是被什么震散了一样,与厂房内巨大的机器嗡鸣共同振动,一瞬间朝还在墙面下的程意砸去!
程意来不及反应,便觉察身体被人一把扯过,落入了一个紧实而温暖的怀抱里。随后几块红砖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她控制不住摔倒,却依旧被死死护在怀里。
程意眼前发晕,身体的应激让她一瞬间几乎喘不过气。可还没等她镇定下来,指尖就触摸到了一点湿热的液体。
她心神巨震,颤着指尖去看身旁的人,发现好多好多的血,都从他肩膀上汩汩往下流。
连明淮序那张温润而稳重的脸上,也沾了溅上去的血珠。
可就算这样,师兄还是笑得温柔而明亮。他抬起手想碰碰程意,昏过去前她听见他说。
“不痛的,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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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这一章专业含量多了点,看上去有些无聊。感谢大家阅读,我以后尽量少写一点实验讨论~
第7章 天光
7.
“程意!意宝!”
“发生了什么,那面墙是坍塌了吗……”
“明淮序师兄也在那边!天啊,好多血,大家先叫救护车!”
还未重新翻修的墙在一瞬间轰然倒塌,漫天的烟尘弥漫在整个厂房内。众人愣了一秒,随后冲进灰尘中,急急忙忙上前查看两人的伤势。
明淮序被砸中了肩膀和后脑,已经昏迷了过去。而程意被他护在怀中,整个人正在剧烈发着颤,大片深红色的血迹在两人身上晕开,光是远远看一眼就触目惊心。
程意只觉得耳边嗡鸣一片,眼前阵阵发黑。而自己被团团簇拥,一时却什么听不进去。
那些焦急的、担忧的面孔在她面前不断晃动,她恍惚间听见了救护车的鸣笛声,然后是担架的起落声,血腥味好像在淡去。
程意想抬头、想说话,全身却一点动不了。她觉得心脏在剧烈而痛苦地跳动,直到手边触碰到一点灼热的温度。
是付辰去隔壁厂房给她倒了一杯糖水。
程意的眼眸终于聚上一点焦,可指尖还是在发抖。孟雪在程意旁边急得要命,又不敢轻易碰她:“意宝,意宝你伤到哪了?你还能站起来吗,你身上好多血……”
“那不是我的血。”程意开口时,滚烫的泪珠终于从眼睫上滚了下来。她只觉得喘不过气,指尖攥紧那杯糖水,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很好,没有受伤。师兄在墙体坍塌的时候挡住了我。”
“明师兄已经在救护车上了。”孟雪担忧地看着程意,“意宝,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吧。做一下检查,看看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
程意颤着手,喝下了一口暖热的糖水,被孟雪半架着送去了医院。
程意虽然是轻微擦伤,但也被送去做了全身检查。等报告的时候,付辰给在医院等候的大家买了饭,孟雪挑了碗热乎乎的清汤馄饨,加了个水煮蛋给程意送过来。
“导在明师兄那边,等会儿估计就过来了。”孟雪吹了吹汤面,塑料汤匙舀起晶莹剔透的馄饨,“吃点东西。小意宝,你是不是吓着了?半天不说话,快把我急死了。”
程意从情绪中缓了半天,总算有了一些能够感知外界的能力,却还是浑身发冷。她指尖搭在暖热的打包碗上,有些艰难地吃下一口食物:“我没事……师兄怎么样了?”
“明师兄还没醒,”孟雪想起当时的场景,心有余悸,“还好砖头砸下来大部分都在后背和肩上,后脑的上不太严重,有些轻微脑震荡。医生说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我想去看看他。”程意垂下眼眸,想,明淮序的伤大部分落在后背和肩上,是因为他低俯下身,紧紧抱住了怀里的自己。
明淮序的举动太过理所当然,好像是在保护什么过于珍贵娇弱的东西一般,不假思索以身犯险。
“我带你去。”孟雪看着碗里还剩大半的馄饨,蹭了蹭程意的指尖,说,“再吃两口吧意宝,医生说你血糖有些低。”
程意大半天没进食,吃了几口热食没有缓解胃里的难受,反倒更加想吐。她不想让孟雪担心,忍住反胃强行吃了大半碗馄饨,额角被冷汗打湿。
“不想吃就不要吃了。”孟雪看着心疼,嘴里呜呜哇哇的,抱住程意说,“今天肯定把我们小意宝吓坏了,那个砖头怎么这么坏呀!不怕不怕,我吹吹痛痛飞飞!”
程意总算被她逗笑了一瞬。她觉察到朋友紧紧拥抱着自己,心中的慌张与茫然忽地就消散了许多:“我不怕了,谢谢阿雪。”
吃完馄饨后,程意跟着孟雪一起去了明淮序的病房。付辰正站在门口,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交谈。
见到程意来了,付辰停止交谈,走过来询问:“小意,刚刚看你状态不太好,现在缓过来一些了吗?身上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了。”程意从病房的玻璃窗往里看,明淮序正安静而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她说着话,眼眸有些红,“明淮序师兄把我保护得很好。”
“你明师兄还没醒。”付辰抱歉地看着她,“真对不起。今天本来想带大家实地考察,之后顺便团建,没想到会发生这些的事情。确实是我考虑不到位。我会和合作的厂家交涉好,后续有什么事情都会负责到底。”
“不怪老师,”程意说,“谁也不知道那面旧墙会忽然坍塌。这本来就是工厂的责任,有安全隐患的厂房本来就应挂上闲人勿进的牌子。”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琥珀色的眼眸转向一旁的医生:“医生,我可以进去看看我师兄吗?”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主治医生看了程意一样,说,“现在还是睡眠状态。你晚些进去吧,别影响病人休息了。”
“好的。”程意眼眸微垂,“麻烦您了。”
“小意。”付辰叹了口气,说,“你先回去休息吧。你看你那胳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这两天组内先写着改进方案,实验室的工作之后再开展吧。”
“没事的。”程意摇了摇头,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您先去休息吧。今天是明淮序师兄在保护我,我必定要等他醒来,才能安心。”
付辰看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劝阻。他走向了走廊的另一段,给合作工厂的负责人打电话。
**
明淮序醒来时,黄昏已经落入了地平线。
医疗器械在嘀嗒运作,病房里四处是暮色交合的橙黄与暖意。他浑身还泛着剧痛,甚至连头脑也在眩晕,可还是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病房窗外的身影。
程意正坐在走廊外的长椅上,眉眼恹恹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黄昏落日将她的发顶铺满柔和的橙黄,整个人都落在光里,像是不太高兴开放的玫瑰。
师妹不开心。
明淮序想。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想让师妹开心一些。
终于,明淮序等到程意被什么事情匆匆叫走,暂离的那么一会儿,按下了病房中的铃。
医生很快从门前走进来,问了问明淮序现在的状况。到最后,他记录完情况,正准备离开,却听到面前的年轻人叫住自己:“医生。”
他看起来有些苦恼,眼眸里却笑得温柔而明亮:“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虽然我知道有些我的要求有些不合适,但您可以下楼帮我买一只玫瑰吗?”
“我的师妹心情不好,我想送花哄哄她。”
**
程意被叫去和工厂的负责人说明情况与伤势,回到明淮序病房前的长廊时,发现他已经醒了。
她走到门边,抬起的手有些发抖。
还是明淮序首先看见了程意,眉眼微微带上笑意,朝她做了个无声的口型:师妹。
程意敲门进去。
“师兄。”程意走过去,帮他换了一杯床头的温水。她看到明淮序身上缠着的纱布,还有病服上面沾染的血迹,只觉得莫名难过了起来,“师兄……”
“我在。”明淮序也看见了程意青紫的手腕,和被处理过的划伤。他微微抬了抬指尖,说,“怎么还是让你受伤了呀,手疼不疼?”
“我不疼的,”程意对上那双温润的眼睛,声音终于忍不住带上哭腔,“对不起师兄,我应该走快一些的,不应该在那堵墙旁边停留。师兄不应该管我的,师兄当时浑身都是血……”
她琥珀色的眼眸颤个不停,泪珠从里面滚下来:“师兄对不起,我不知道……”
“师妹,”明淮序看见程意落泪,很明显地慌了神。他忍着伤口的疼痛,有些手忙脚乱地想擦去她的眼泪,“你不要哭,不要难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现在很好,很快就能康复的。”
“你骗人,”程意也不想哭了,可是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她说,“你明明流了那么多血,还痛得浑身都是冷汗。”
“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痛的。”明淮序说,“可是疼痛只是想让师妹平安、开心。可师妹现在却不开心了,让我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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