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间人
周子遇为人正派,这么多年没有变过?。两人从幼年相?识,即便今日遭到背叛,白熠也毫不怀疑这一点。能让他连过?去一直坚持的原则都不顾的感情,白熠几乎不敢想。
“看来已经很?久了?。”他觉得喉间干燥极了?,“上?次的直播事件,没有我,你?也会帮她,是吗?”
“是。”
“那天她的毕业典礼,你?出现在那儿,也不是巧合,是吗?”
“是。”
白熠的拳头逐渐攥紧。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隐忍着继续问:“那姓刘的呢?是不是那时也已经——”
后面的话,他几乎要说不出来。
周子遇在他的逼视中毫不退缩中答得干脆。
“是。”
简短的一个?字,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白熠再也忍不下去,冲着他的面门,一拳打了?过?去。
“你?太?过?分了?!”
他双手揪住周子遇的衣领,将人从沙发里揪出来,用力摇晃。
“我一直把你?当亲哥哥一样?,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我最信的就是你?和季阿姨,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是我做错了?,对不起。”周子遇被他刚才那一拳打得脸颊一阵肿胀,却?没有还手,“你?心里有恨,我认了?,阿熠,你?打吧。”
白熠的动作停了?停,心里的恨越发汹涌:“你?以为我不敢吗!”
他说着,又一拳上?去。
接着,便像是被按下了?开关,一拳接着一拳砸过?去,砸得人倒在地上?。
周子遇说到做到,被他打得挂了?彩,鼻青脸肿,血迹斑斑,也没有还手。
直到白熠这一阵发泄过?去,手上?揪扯捶打的动作也缓了?,他才开始动。
“打完了??”他握住白熠已经不用力的拳头,核心爆发,一下把人掀过?去,自己掌握主动权,“打完了?,我也要说一句,阿熠,你?和她不适合。”
白熠没料他挨完打,就直接反刺自己,立刻暴怒:“你?凭什么这么说!”
说着,他想抽手,再次打过?去。
这一次,周子遇没有任他摆布,而是直接还手了?。
两人撕打在一起,在屋子里闹出不小的动静。
“你?了?解她吗?阿熠,你?直到真正的她是什么样?子吗?”扭打间,周子遇艰难地说话。
“我……”白熠恍惚一瞬,想起在影厅里看到的陌生的宣宁,忽然不确定,可他不愿承认,“我不了?解,难道?你?就了?解吗!”
“我了?解!”
周子遇大喝一声,将他的动作喝止。
两人僵持着,气喘吁吁,似乎谁也不肯让步。
楼下的阿姨已经听到上?面的动静,急匆匆赶来,一看掐在一起的两人,“哎呀”一声。
“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呀,快快,都起来!”她一边念叨,一边想上?去把两人搀起来。
可白熠不愿松手,只顾扯着周子遇的衣领质问:“我不相?信,你?怎么可能比我了?解!”
“白少爷,先放手,别冲动呀!”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阿姨想扯开他的手指,奈何力气实在敌不过?。
就在这时,楼梯上?方传来一道?声音。
“他说得没错。”
不知何时,宣宁已醒了?,从楼上?的房间下来,最近敞开式的书房。
“我不知道?周子遇到底了?解我多少,”她来到两人面前站定,目光落在他们都不同程度挂了?彩的脸上?,“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白熠,他一定比你?更了?解我,因为,你?是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我。”
她就这么站着,冷淡地看着白熠,完全没有要弯腰搀扶谁的意思。
白熠抬头,看着她这般陌生的样?子,攥着周子遇衣领的手慢慢松开。
周子遇得了?自由,便站起身,整了?整衣衫,然后弯腰把白熠从地上?拉起来。
三?人在沙发上?坐下,暗中纠缠的复杂关系,终于在这一刻,被他们从阴暗中拽出,摊开在刺目的阳光下。
“我花了?很?长时间调查你?,”宣宁很?平静地说,“大概有半年多吧,搜集了?各种与你?有关的花边新闻,了?解你?的过?去,还用了?一些非常手段,把你?的过?去也查了?遍,所?以,从你?在酒吧遇见我开始,一切就是有预谋的。”
白熠看了?一眼周子遇,忽然想起当初,他曾经几次三?番地怀疑宣宁目的不纯。
当时的他总不相?信。他就是这样?的性子,看起来洒脱,实际上?也固执,别人越是不看好,他越想尝试。
“我早就知道?沈烟的存在。单纯天真的小白花——那是你?喜欢的类型,所?以过?去的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扮演这样?的角色。”说到这儿,宣宁忽然笑了?下,“我是表演系科班出身,这是我的专业啊。”
不过?,现在她发现,就算是她曾经用心观察过?的沈烟,都已经变了?。
好像每个?人,自己本来的样?子并不重要。
白熠不甘心道?:“但我没有把你?当做她。”
除了?最初因为那一分不明显的相?似,而被吸引目光,他后来并未将她同沈烟放在一起比较。
“我知道?。如果完全是个?替代品,你?根本不可能会真的爱上?我吧。”她说着,抬起眼,毫无感情的眼眸就这么冷冷地望过?去。
“你?看,这才是真正的我。”
没有真情实感,都是处心积虑,为了?让他沦陷,甚至可以抛却?部分自尊,有意地扮演别人。
白熠心里又苦又冷,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因为嫉妒吗?”
宣宁沉默了?片刻,轻声说:“嫉妒不够吗?”
她用一种平静到让人心底发慌的眼神看着他:“你?早就见过?我的,不是吗?”
白熠呆住了?。
“十五年前,在你?家门外,那座小山的半山道?上?,你?忘了?吗?”
他没有回答,也许是不敢。宣宁便继续说:“那时候,我父亲刚刚去世,我请姑姑帮我打听了?你?们的住处,然后一个?人买了?车票去找她。”
“在那之前,我总还抱着希望,我想,从前她不要我,是因为有爸爸还能照顾我,可是爸爸已经不在了?,也许她会收留我。可是,等?我到了?,在那儿站了?好几个?小时,终于等?到能见到她时候,她却?连让我说出爸爸死讯的机会都没给,开口?便让我不要打扰她的生活——最好一辈子都别出现。”
她喝了?口?茶几上?的冰水,等?那股冰凉的感觉从胃里蔓延,又继续说:“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她对别的孩子那么温柔体贴的样?子——从前都只是在电视里看见。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如果她只是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也许我不会这么难过?。可她偏偏是光芒万丈的巨星,时不时就会出现在新闻里,让我一次次看到你?们‘一家人’有多么和睦。有那么多人爱她,他们都以为她完美无缺,却?不知道?她其?实是这么无情又自私的人。”
“白熠,你?童年每一天的快乐和幸福,都令我嫉妒。你?大概忘了?吧,那天,你?说我是怪小孩,你?说我这辈子都没人爱,这句话,我记了?这么多年,可是你?看,你?还不是说了?爱我?”
一字一句,说得颤抖,听得白熠低下头,几乎不敢直视她控诉的眼睛。
他感到嘴唇和喉咙都干燥极了?,好半晌,才艰难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脑海里渐渐出现很?多年前的画面。
当年那个?瘦弱的小女孩到底长什么样?子,他早就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孩子不要命似的蛮劲,和像小兽似的眼神。
那时候,舒淑兰和他父亲结婚才不到三?年,他还沉浸在有了?妈妈的快乐中。
其?实那个?小女孩的出现,并非完全没有让他起疑。
可是,舒淑兰告诉他,那只是个?她曾经资助过?的贫困女孩,因为贪图金钱,想要认她做母亲。
她说:“阿熠,你?想让别人也当妈妈的孩子吗?”
那时,才十一岁的他,对许多事已有了?自己的看法。直觉告诉他,这个?小女孩的来历也许没那么简单。
但内里的幼稚尚未脱去,好不容易有了?妈妈,他一点也不想和别人分享。
那一丝丝的怀疑,被余下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对失去的恐惧压倒。
他将这件事深深埋在心底,没有对其?他人透露过?半个?字,包括父亲。久而久之,甚至真的完全遗忘了?。
“对不起。”他重复一遍,只觉一切好像在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
身上?的伤隐隐疼痛,却?像提神剂一般,让他还吊着神。
想问的已经问清楚,他失魂落魄地起身,不看那两个?人,径直下楼,连阿姨对他说了?句什么也听不到,就这么直愣愣地换了?鞋,开门离去。
第83章 尖锐
屋外?还在?下雨, 零零星星,让别墅周围的景观灯都透出些凄楚的光。
周子?遇从窗边朝外?看,见到白熠不甚稳当的身影和虚浮的脚步。
刚才与之针锋相对的气势早已消失殆尽, 他看了片刻, 转头?对阿姨说:“麻烦请老韩在?后面跟着看看, 再给白家去个电话吧。”
阿姨才拿了医药箱来, 闻言又匆匆下去。
到底是白家的小少爷, 过去常来?常往, 谁也不愿闹得太难看。
二楼剩下宣宁和周子?遇两个人。
宣宁打开医药箱, 找出碘伏和创可贴。
周子?遇见状, 自觉地坐下,微微倾身, 让她为?自己?上药。
英俊成熟的脸,平日总是收拾得一丝不乱, 如今左边的眼眶有些发青, 下巴上有一寸长?的划痕,鼻子?也被砸到, 有血迹流淌,唇角也磕破了,留下个黄豆大的伤口, 不大, 却糊了血肉,像被生?生?蹭掉了一块,看着就?疼。
宣宁拿着蘸了碘伏的棉签, 对着他受伤的脸庞顿了片刻, 才慢慢点上他嘴角的伤口。
“疼吗?”
棉签碰到伤口的那一下,周子?遇皱了下眉, 开口却说:“不疼。”
宣宁笑了下,处理好他脸颊上的伤口,又拉过他的胳膊。
右臂内侧,被落在?地上的书本边角硌出来?一个口子?。
“值吗?”她低着头?,仔细地将深色的碘伏一点点沾上去,“为?了我这样的人,和从小就?相识的朋友结怨,值吗?”
周子?遇没有回答,只问:“你这样的人……宣宁,你是什么样的人?”
“你刚才不是说自己?了解我吗?”宣宁笑了下,继续道,“我歇斯底里,内心阴暗,是个没人爱的可怜虫,可是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到最后,总是自取其辱。”
很?多年前,黎漪就?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