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廖文兴回神,跟着别枝的话想了几秒,他若有所思:“原来那年你性格上的细微变化,是因为他?”
“是吧,”别枝微微弯眸,“虽然舅舅觉得庚野的性格是缺点,但对我来说,就是因为他张扬,肆意,不讲规则,离经叛道……所以才会被吸引,等到我察觉的时候甚至来不及逃避,已经本能地靠近他、被他影响和改变了。”
就像是一束光破开了浓雾似的黑暗。
它来得那样强势又恣意,叫人避无可避,但也正因此,使得那些黑暗被驱尽。
这一次廖文兴沉默了很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舅舅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别枝眼神微熠。
见女孩这样少见地无法掩饰她的真实情绪,廖文兴只觉着欣慰又无奈:“就算我说不同意,难道你就会和他分开吗?”
别枝轻抿唇,笑意浅浅的,没有说话。
也算是给廖文兴留一点面子了。
“何况,”廖文兴话锋一转,叹声,“即便不见庚野,这次来到北城,从我在机场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已经决定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的事了。”
别枝微怔:“啊,为什么?”
“可能在你这个年纪还不明白,”廖文兴的神情间多了些欣慰,“小枝,幸福是有迹可循的。好的感情就像是一种滋养,能让一个人由心至身地活泛起来,至少今天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发现,你和刚回国那时候的情绪状态完全不一样了。”
“那您刚见到庚野的时候,怎么还……?”“这是两码事,”廖文兴提起来就忍不住露出他教导主任的招牌轻蔑表情,“像他这种脾性,只要到我面前,那我肯定是见他一次磨他一次的,你告诉他,以后不想挨骂,还是少往我面前晃悠!”
别枝莞尔,没有再去拆穿廖文兴——
依她看,比起那些成绩斐然的好学生和平平无奇的大多数,廖文兴分明是对庚野印象最深刻、也最没什么辈分或者隔阂,倒更像是朋友似的。
临走前,廖文兴又多叮嘱了别枝许多句,这才三步一回头地进了安检口。
别枝一直目送廖文兴通过验票区,进到里面,这才收回了视线。她刚转身,准备去找“买水”像是买到了天涯海角去的庚野,迎面就差点撞到青年的胸膛上。
藏青色大衣晃了下别枝的视线。
她向后一仰,有些重心不稳,不过在她自己稳住前,身前那人就已经一抬手臂,轻易勾扶住了别枝的后腰。
“慌什么,”
头顶荡下来的嗓音懒懒地透着哑,“……难道是刚说完了我的坏话,心虚么。”
“?”
无辜受冤的别枝仰脸,严肃,“我可是一直在夸你的。”“哦?”庚野抵在别枝后腰的手没有撤走,反而拿凌厉分明的指骨一寸寸落实,将女孩往身前勾得更近,而他自己朝她折下腰去。
青年声线愈发曳得低沉,像是在故意蛊惑人心:“怎么夸的,说来听听。”
别枝却没上当:“别想骗我当面夸你。”
计谋失败,还被拆穿了。
庚野遗憾地轻挑了下眉,手从女孩腰后落下,很自然地垂到她身侧,他牵起了别枝的手,包进掌心。
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去。
航站楼前大片的落地玻璃,对冬日温暖至极的阳光毫无阻拦,将它们漫洒在值机岛前。
庚野和别枝的身影投作一处,融融如暖潭。
只剩下那道懒散的不紧不慢的声音,和女孩字正声平的回答,细碎地洒进地上的金色里。
“……看你高兴成这样,老廖同意了?”
“我哪有高兴,我明明没有表情。”
“那你应该多看看镜子,见见平常自己没有表情的时候,有多——”
“?多什么?”女孩声音带上轻描淡写的威胁。
青年停顿了两秒钟,再接上时,依旧是那个懒洋洋的腔调,语气却更不正经了:“大概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
女孩似乎被梗了下,几秒后就听她微笑:“哇,学会用典故了,临城一哥的语文进步了好多。”
庚野:“……”
“?”
从北城的远郊的机场,过高速回北城市中心的家里,绝对称得上是漫漫长途。
别枝算了下时间和路程,都足够他们回山海市的高速路的三分之一了。
出了电梯,进到外玄关时,窗外天色都黑了下来。
别枝很自然地拉起庚野的左手,一边拨开他大衣衣袖,一边看了眼他的手背,然后视线才自然地挪向腕表。
“六点多了,送一趟机来回能用掉五个多小时,有这时间都能过两个省界了吧?”说完后,别枝才发现庚野就站在墙前,正垂眼睨她。
那双漆眸里像是蕴着点笑色,闪烁不明。
别枝让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你看我干嘛?”
“那你拉我手做什么?”庚野懒声学句反击。
“为了看时间啊。”别枝理直气壮。
“哦,”庚野低了低腰,指节随意地曲着,叩了叩别枝还拿在手里的手机,“不在自己的手机上看,是嫌手机时间看起来没有仪式感么?”
别枝:“……”
这个人一旦开嘲讽,那实在是轻飘飘就能叫人心梗。
在老廖离开的第一天下午,外甥女就难得地有点共情当初的他了。
好在庚野也没有太为难别枝,他拆穿后,见女孩虽然依旧神色淡漠,但耳尖微粉,就知道得逞了。
于是他勾唇起身,擦肩走到门前:“所以说你是只小刺猬猫。”
“?”别枝回神,扭头跟上去,“我之前就想问了,你怎么总坚持给我用这个外号?”拉开家门,庚野抵着门框弯腰,半侧眸,似笑非笑地勾她:“真想知道?”
“嗯。”
男色当前。
但别枝不为所惑,点头点得十分坚定。
庚野低声笑了:“刺猬少女,傲娇小猫——小刺猬猫。”
“……”别枝:“?”
这次女孩在门前懵足了十秒钟。
等她回过神,慢吞吞地拉开门进到里面时,庚野正懒洋洋地站在玄关角落的挂衣架前。
他身上藏青色长大衣已经挂在了树形衣架上,笔挺的西装外套也被他嫌弃地脱了下来。
青年捋了把额前拂下的漆黑碎发,对着手上拎着的这件西装外套,似乎正在作思想斗争,类似于“该把这种脏东西扔到什么地方去比较彻底”的问题。
然而,别枝此刻的注意力却被别的勾走了——
脱掉西装外套后,庚野就穿着笔挺的白衬衫与暗色条纹的西装长裤,衬衫尾摆也束进皮带下。他此刻侧身背对着她。
这个角度望去,白衬衫到西装长裤的那截弧度,抓眼得过分了。绝对当得上一句“腰紧臀翘”。
如果换到了惊鹊酒吧,对着这个背影,应该有不少的女客人都要忍不住吹口哨了吧?
别枝想象了下那个场面,有些想笑,越想又越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结果就被庚野在玄关长镜里抓了包。
镜子里的庚野:“?”
“你在看哪儿?”
镜子里的别枝下意识地抬起视线,然后对上了庚野黑漆漆的眼眸。
别枝:“……你这条腰带,看起来,质量不错。”
堪称急中生智绞尽脑汁了。
可惜庚野没信。
青年一边走过来,一边缓声笑了:“腰带?喜欢的话,那我送给你?”说着,庚野指骨都搭上了腰带边缘。
别枝眼皮轻跳了下:“倒也不必。”“你不是喜欢么,”庚野走近,嗓声拖得慵懒又性感,“喜欢得眼神都挪不开了?”
“喜欢……但用不上!”
别枝见庚野大有要按腰带扣的节奏,连忙抬手,连他的指骨带腰带扣一起捂住了。
女孩仰脸:“真的,还是你留着吧。”
“……”
这几秒钟里,庚野终于还是从别枝的神色里抓到了破绽。
他停在她身前,垂眸笑了:“看来喜欢的不是腰带。那看什么看了那么久,这里?”
庚野拉住了别枝的手,像是要跳一曲探戈似的,将她的手扶在了他后腰上。
不知是边缘切割收线明显的手工皮带,还是那人薄薄的藏不住体温的衬衫,或是凉丝丝的西装长裤的布料——叫那点难辨是火热还是冰冷的温度,一瞬就顺着她指尖攀上,叫她心口和面色都栗然红透。
这个反应足够说明一切了。
而庚野早已顺势俯身,将退无可退的女孩压在了玄关柜前:“哦,原来你喜欢这样的装束?”他低眉懒目的,神情间像是有几分憾然:“难怪之前几次,你都不怎么主动。”
“……”别枝:“?”
“还好,发现得还不算晚,不如今晚试——”
别枝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让她无地自容原地自燃的话来,几乎是没想,驾轻就熟地抬手给庚野捂住了。
“我没有,什么都没看。”
女孩脸颊有泛红的迹象,但还努力压着:“你别胡说,这是污蔑。”
庚野像是解了封,半遮了眸,隐着笑意,低下头去咬她的手指。
别枝没防备他还有这一招,连忙往回抽手。
“是我污蔑,还是你狡辩?”
庚野也没追,就将人扣在玄关柜前,她可活动的空间越来越被压缩。
而身前作恶的青年还故意错过身,双手撑着她两侧的柜子,伏在她耳边:“实践出真知。”
“——?”别枝眼皮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