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梨
吃饱后的杨全找到他,小声说,已经约好接下来的谈判和见面,对方都同意了私下约见;今天晚上,星云科技的人和梁亦桢走得很近,殷慎言也同梁亦桢单独聊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现在呢?”叶洗砚问,“现在他们在哪儿?”
“殷慎言接了个电话就走了,我偷听到他和侍应生说话,让他们把车开出来——哦,对了,我还听见他问,从这儿去杭州得多长时间,”杨全费解,“怎么这么晚了,他还要去杭州?”
叶洗砚对殷慎言的私人生活丝毫不感兴趣。
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见两个投资人,继而和自己亲妈叶简荷女士继续谈判。
叶洗砚亲手带出来的一个人,在关键时刻带了团队部分人跳槽去星云科技,多个投资人陆续撤资,皆表明了叶洗砚这个新项目前景堪忧;
就连张楠,也劝叶洗砚,别在一个项目上死磕;他先前的确是都成功了,可人哪里有样样都成功的?
成功立项后的游戏,又有几个能做出来的?
叶洗砚坚持不肯解散团队,不愿放弃。
梁亦桢趁此时狮子大开口,开口谈条件,要叶洗砚将游戏的所有代理权都给他,相当于叶洗砚和他团队只负责开发和维护,利益八二分。
梁亦桢要八。
叶洗砚冷静拒绝。
晚上回到酒店,躺在床上休息,半梦半醒间,感受到有凉风,习惯性地扯了被子给岱兰盖,却摸个空。
叶洗砚在寂静中睁开眼。
满手虚无,身侧床铺空空。
这里的床品一日一换,更不要说如叶洗砚这样的洁癖客人;现如今,千岱兰留下的气味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她常用的那把小梳子,不小心遗落在这里。
上面也是空荡荡的,因为她明白叶洗砚的洁癖,这个聪明的女孩像变色龙,飞快适应着不同环境;同住酒店的第二天,每次用完这把梳子,她就会将缠在上面的头发全部丢掉。
叶洗砚意识到,千岱兰已经回学校了。
今天的她又骗了他一次。
她并没有去听那个讲座,也没有答应他的邀请,大约是在忙她的淘宝店。
叶洗砚依稀记得,她提过一句,说店里准备卖一批自制的新品。
没什么。
她之前很不容易,撒谎只是一种让自己生活更好的本能,这没什么。
叶洗砚对自己说,她还年轻,现在还小。
人总是对自己拥有的东西毫不在意,千岱兰不在意现在已经拥有的校园时光,而是在追求她的事业——为了这种事情向他撒谎,其实也没什么。
毕竟,她是为了事业才骗他,而不是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不是吗?
杭州。
十一月的杭州午夜,晚风冷飕飕,穿着睡衣的千岱兰和西装革履的殷慎言相对坐在小小客厅中。
厨房中,周芸在炖煮热腾腾的粥汤,香甜的味道悠悠传来,头发梳理整齐、白衬衫黑西装的殷慎言,垂眼看着千岱兰。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见,千岱兰差点没认出现在的殷慎言。
他现在不再穿程序员的格子衫卫衣T恤牛仔裤,衬衫的白和西装的黑划分分明,反差感极大——
替他开门时,千岱兰心脏跳了一下。
她差点以为叶洗砚又来“抓”她了。
不清楚是不是经过社会的毒打,今天的殷慎言特别客气地和她说话,聊天,问她的大学生活怎么样,问她开店怎么样。
千岱兰也同样客气地谢谢他,谢谢他这些天对周芸和千军的照顾。
——她今天才知道,自从搬到杭州后,每周五晚上,殷慎言都会开车从上海到这里来,照顾千军和周芸,直到周天晚再回去。
风雨无阻,不曾休息一次。
“我都不知道你买车了,”千岱兰说,“挺好看的。”
末了,殷慎言微微侧脸,成熟英俊的脸看千岱兰。
“对不起,”他说,“上次打电话时,我喝多了酒,情绪激动。”
“没关系,”千岱兰说,“我原谅你了。”
“其实,”殷慎言说,“我上次提清华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说你的分数低;我当时是想说,如果你那一整年都用来学习、而不是深圳广州沈阳来回跑的话,能考更高的分——”
“殷慎言,”千岱兰淡淡地说,“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
“……对不起。”
周芸端了甜甜的粥来,笑着招呼殷慎言吃饭。殷慎言在应酬场合吃得不多,笑着说谢谢姨,一边又提到,他带了些滋补品,等明天再给他们炖滋补汤喝。
周芸眉开眼笑地说哎呀哎呀怎么这么客气,下次可不许买了。
一边又主动让出地方,不打扰他和千岱兰,留他们单独说话。
她一走,千岱兰也站起来,又被殷慎言叫住。
“我今天晚上看到了叶熙京那小子,”殷慎言看她的脸,“还有他哥叶洗砚。”
“你怎么比我还关心叶熙京啊?”千岱兰说,“我和他都分手好几年了,你怎么还盯着他?”
“就凭他欺负过你,”殷慎言问,“我盯着他,有问题吗?”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钱包中,那个被密封后的验孕棒,还静静地躺着。
“那也不算欺负呀,”千岱兰说,“谈恋爱嘛,很正常。”
“正常?”殷慎言冷笑一声,“那时候你们已经分手——算了。”
他侧过脸,脸静静地浸在阴影中,阴郁沉沉。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没准备礼物,”殷慎言说,“现在就你我在上海了,岱兰,改天一起吃个饭吧。”
千岱兰应了一声。
先前和殷慎言聊天、每每聊到争执处时都令她伤心,她甚至都产生了轻微的应激反应;在对方反问“正常”的时刻,她甚至想立刻从这个房间逃跑掉,再也不听他接下来的话——
幸好,殷慎言似乎改好了,没有让事态进一步升级。
周六周日,殷慎言主动来仓库帮忙。
仓库中的闷热和飞絮,他也混不在意;从小生活的条件比这差得多,他连生自来水都喝,冬天也啃过放暖气片上烘热的干巴馒头。
千岱兰吃面剩下一半,他也习惯性地拿过去就吃。
周六晚,看千岱兰还在手动地拉淘宝各大品牌店的销售数据和价格,她想以此来判断现在网购者的偏好习惯。
殷慎言在她身后看了一阵,忽然开口。
“我给你写个爬虫吧,”他说,“手动统计太浪费时间了。”
千岱兰回头:“啊?什么爬虫?”
“就是写个小程序,模拟你刚才的行为,自动帮你把想要的信息整合在一起,你就可以直接看整合后文档;不过我电脑不在这儿,这边也没主机,”殷慎言弯腰,看她的电脑屏幕,“你先给我演示一下,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信息,我回去就写,差不多……三天,三天就能交给你。”
千岱兰眼睛发光:“行呀小树,你现在好厉害。”
殷慎言笑了一下,又起身。
在这个瞬间,他低头看开心的千岱兰,万般柔情涌上心头,却难以化作语言。
最终,他轻轻偏了偏脸:“现在,给我看看你想要的信息源。”
周天晚,千岱兰坐了殷慎言的车去上海。他买的是一辆黑色SUV,空间更大,忙了一天的千岱兰也得以躺平睡觉,身上盖着一张薄毯。
薄毯上是殷慎言的香水味。
湿漉漉的青苔味道,像浓密森林的幽暗土地,又有淡淡的苦,好像天空一点点暗下来。
千岱兰困得睁不开眼,心想,啊,原来小树也开始用香水了啊。
这两天,她不单单是身体累,心理也累。
叶洗砚在周六早晨就约她吃饭,千岱兰哪敢让对方知道、自己其实跑去了杭州?他比导员还关心千岱兰的学习情况和校园生活——
一个谎言,需要千千万万个谎言去圆。
千岱兰只好继续骗,说自己周六周天要参加实践,还有班级团建;她很聪明,说的都是这两天切实发生的事件,热心肠的舍友,还告诉了她实践及团建地点。
如此高明的谎言。
除非叶洗砚亲自去地点数人,否则绝不会察觉到自己上当受骗。
周天晚七点,沾染了一身香气的千岱兰,睡眼惺忪地在校门口下车,和殷慎言道别。看了眼时间,她又打出租车,去叶洗砚的酒店。
实在编不出理由,千岱兰今天终于约好同叶洗砚吃晚饭。
本来订在六点半,但市区堵车严重,才延误到这个时刻。
终于见到叶洗砚时,他笑容淡淡,向来守时的他,今天不仅宽宥了千岱兰的迟到,还打破了晚餐不食油腻的原则,额外点了份她上次赞美过的脆皮乳鸽。
千岱兰吃饱喝足后,跟着叶洗砚回房间,她兴高采烈,想骄傲地分享这次淘宝店的爆单,没想到,刚关上酒店房门,叶洗砚就将她按在玄关处,开始粗暴地按住她后脑勺吻她。
粗暴到千岱兰差点以为他生气了。
她也不甘示弱地热情回应,两下熟练地解开他西装裤搭扣和金属拉链。
两条腿都被叶洗砚支撑在臂弯中抱起,千岱兰被他抱起来,发现他还是很喜欢这样抱着她来的感觉,因为失去支撑,她只能紧紧搂住叶洗砚脖颈,才不至于掉下去。
他喜欢这种能让她完全依靠他的滋势。
背部感受到墙壁冰冷时,叶洗砚说了一句让她更冷的话。
叶洗砚仔细地闻她的肩膀:“你换香水了?”
第57章 动乱
千岱兰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一:告诉叶洗砚,将之前的欺骗和盘托出。
二: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前者意味着,让现在本就超负荷工作的叶洗砚雪上加霜;对方在几天前就委婉表现出对她“翘课”的不满,这个时候说出来,恐怕免不了一顿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