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寸舟
谁说唐纳言沉默刻板似先人的?
他明明最会讲情话了呀,还讲得这么好听。
庄齐有点想哭,她撑着桌子稍微起来一点,飞快地吻了下他的侧脸。
“又干什......”唐纳言嘴里本能地拒绝,在发现妹妹只是亲他脸时,又戛然而止。
她不知道,他能承认自己的心意,在思想上历了怎样一顿翻山越岭的曲折,但也只到这里为止了。
和妹妹接吻对唐纳言来说,又是另一重攻不下的山头。
这种充满禁忌感的举动,强烈地冲击着他的礼教体系,哪怕他们已失控地吻过,唐纳言仍消化不了这份犯罪感。
毕竟是他的妹妹啊,像自己的小女儿一样养大,把着她的手写字,带在身边教给她圣明道义,事无巨细地照应。
现在突然有一天转变身份,他身上沉重的镣铐还是解不下来,总困在固有的家庭角色里。
唐纳言是极守礼的君子,心里总还记着,他只有教养妹妹的责任,绝不可以冒犯她,做一些些逾越规矩的事。
庄齐重新坐好了,她瞪着他:“你以为我又要发疯啊?那晚在化妆间,不也是你先疯起来,拦着我不让走。”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唐纳言轻轻瞥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
庄齐看他一脸倦色,嗯了声:“我吃好了,你快去休息吧。”
唐纳言打电话让服务生来收拾。
反正已经晚了,他也就多待了会儿,看着他们离开才走。
庄齐送他到门口,挥挥手:“晚安,哥哥。”
“窗子我都关了,自己记得锁好门。”唐纳言说。
“知道了。”
她走回沙发边,摸到自己的手机,进来好几条微信,全是静宜发的。
「你到江城了吗?见到你哥没有?」
「小样儿,还不理我,已经水灵灵地do上了是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纳言哥那么正,是不会就范的!」
庄齐笑着嘁了一下,给她回:「还敢想那些呀?我凑过去他都吓得要死,生怕我挨到他。总有一天,他会被我弄出心脏病。」
等了一会儿,静宜也没再给她回,估计跟谁玩儿去了。
庄齐丢下手机,从包里拿出睡裙来,准备去洗澡。
在家时太匆忙,她着急地取了一条,也没仔细看,现在才觉得不对劲。
这是维密的大秀款,黑色绸缎褶皱,胸腹之间用蕾丝做拼接,细长的吊带,领口开得很低,裙摆虽然长,但左侧的叉几乎开到腰上,设计很精巧别致。
庄齐在家从来没穿过,图新鲜买来后就挂在那里,蓉姨给她清洗过一次,还纳闷地问:“齐齐,你这条裙子破破烂烂的,怎么穿得出去啊?”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拿上它了。
庄齐拎着这条炸弹,摇摇头,起身进了浴室洗澡。
吹干头发护完肤,她站在镜子前刷牙,睡前吃完东西后,庄齐都会仔细清洁。这是小时候疼痛的牙齿治疗给她的教训。
等她回到床上,静宜直接打了视频过来。
庄齐是躺下接的,枕头上铺着乌云般浓密的卷发,纤白的手臂折在上面。不经意间形成一幅对比强烈的美学构图,黑者愈黑,而白者愈白,而唯一的女主人公美得浓艳又大胆。
“我天,你弄成这样,纳言哥的血压受得了吗?没你这样考验干部的啊,太不地道了!”静宜看了她一眼,立刻叫起来。
庄齐懒懒地应,“他都回自己那儿了,又不和我睡一起,怕什么?”
“不是吧?”叶静宜好像怎么都惊讶,她说:“你千里迢迢去找他,他给你一个人扔房间了呀,我想过你哥能沉住这口气,但他也太沉得住了。”
庄齐无奈地耸耸肩:“所以说,谁能考验得了他啊。”
“纳言哥有这样的毅力,他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带着你的破梗去休息,再见。”
在生地方多少害怕,庄齐不敢黑咕隆咚的睡觉,她留了最远的一盏灯。
可就这么一点亮,也让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庄齐拿被子蒙着自己,没多久就因为透不过气醒来,可全掀开以后,又无法在有光的地方睡觉。
折腾到半夜,她实在受不了了,从床上坐起来,披头散发地像个女鬼,手插进发间薅了一把。
只琢磨了一小会儿,庄齐就穿好拖鞋,拿上手机,到斜对面去敲门。
洗漱完以后,唐纳言也睡不着,哪怕他已经很困了,但脑子停不下来。
他走到露台上去抽烟,反复考虑着将来,一段困难重重的将来。
主要是家里,唐伯平知道以后,免不了要大发一番雷霆,承受他的怒气没什么,只是不晓得,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夜太静了,绿油油的松柏在月色里矗立,墙角是已经变得青黄的杂草。
唐纳言想了很多种可能,想得脑袋发胀。
不过他相信,无论发生哪一种情形,只要庄齐和他站一边,他都可以解决。想到这里,唐纳言把唇边的烟摘下,吐出白雾时,在风里轻轻地笑了下。
按小齐说得那么样爱他,她一定会的。
人生不过是取舍,要了妹妹,别的东西丢也就丢了,他没那么贪心。
忽然听见门铃响,唐纳言扭过头,总不会是庄齐吧?
他摁灭了烟,快步走到门边,打开。
一个白肤红唇的小姑娘站在面前,身上的衣裙轻薄性感,柔软的黑纱裹着一具雪白身体,娇艳地盛放出一个笑。
没等唐纳言回神,皱着眉说出一句胡闹,庄齐先钻了进来。
她在走廊里待了会儿,手脚都打哆嗦,一来就钻到了被子里。
唐纳言关上门,扶着冰凉的金属把手,做了三个深呼吸。
他垂头合目,在心里默念几声——温良恭俭让,温良恭俭让。
庄齐捂了一会儿,才软绵绵地叫他:“哥,我一个人睡不着。”
唐纳言没理,小姑娘有点太恣意妄为,他要她静一静。
他进了浴室清理自己,摁出一团绵密的泡沫,反复搓洗夹了烟的手指。刷完牙后,又捧着凉水往脸上扑。
唐纳言看了眼镜子的自己,面上虽然纹丝不动,但成串的水滴从下巴流下,滴滴答答地掉在台面上,像绵延不绝的欲望。
他飞快地擦干,把毛巾重重掷下去,不知是生了谁的气。
见哥哥出来,庄齐拥着被子又讨好地叫他:“哥,怎么那么久啊?”
唐纳言身上一套浅灰睡衣,他就站在床沿冷冷看着她。他答非所问:“为什么会睡不着?哪里吵到你了吗?”
“灯,是那些灯,每一盏灯都很亮。”庄齐详详细细地跟他抱怨,“你知道的,我有一点光都睡不着,但这是外面呀,哪里敢把灯全都关掉。你就让我在这儿睡吧,好不好?”
他听完这些理由,眉头越皱越深。
小时候她就难伺候,越大名堂还越多了。
怎么,女孩子最难养的年纪,难道是在十八九岁么?
唐纳言叹声气,他在床沿坐下,“好,你睡。我把灯都关了,就坐在这儿守着你,这样总不会怕。”
“那我多过意不去,你今天累了一天了,我还让你熬夜。”庄齐不肯。
他扶了扶额,“那你说怎么办?”
庄齐天真地眨眼:“你也一起呀,这张床这么大,难道睡不下?”
这才是她的目的,就像小时候非要挤到他床上来睡一样,什么借口都使过。
唐纳言平静的呼吸之下,又在心里默默念出一句——温良恭俭让。
第21章 哎,别看
一室亮光里,庄齐还在期待地等着他的反应。
但下一秒,唐纳言就轻吐出两个字:“不好。”
“为什么!”庄齐失望地扭了扭身体,她说:“你不说要和我在一起的吗?这也不行。”
唐纳言张了张嘴:“我是......”
庄齐哼了下,急得都不顾长幼了,她说:“你是什么?你是老古板,一点不会变通,都谈恋爱了,还总觉得自己是哥哥,我不理你了。”
“我......”
唐纳言看着妹妹躺下去,气鼓鼓地把头闷在被子里,他伸手去拉她:“起来,你小心透不过气。”
“那你也过来睡觉。”庄齐露出半边小脸,顺势握住哥哥的手,喃喃地说。
总要有这一天的。
唐纳言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总要走出这一步的。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掌心一层薄汗,像是他内心湿漉漉的隐忍。
唐纳言握起手掌,点头:“好,你过去一点,我陪你睡。”
讲实在的,他也找不出足以平服自己、平服妹妹的理由,如果非要拒绝的话。
庄齐避让过去,她两只手攥住被子一角,眼睛亮晶晶的。
唐纳言叹气,慢条斯理地掀开一点,拘谨地躺进去,一丝一毫都不敢乱动。
像小时候不慎撕烂了字帖,背着父亲,小心仔细地用胶水拼上。时隔二十年,他终于又体会到了这种心情。
躺好后,他伸出一只手到床头:“我关灯了?”
“嗯,我好困了,快关吧。”庄齐打了个哈欠。
房间陷入一片令人混沌的黑暗里。
唐纳言紧抿着唇,手搭在小腹上,抻直了一双长腿,浑身无处不紧绷。
被子里多了个小姑娘,虽然隔着一小段距离,但体温明显上升了,她身上被熏出的温热体香,源源不断钻入他的鼻腔,一股很稚嫩的清甜。
唐纳言闭上眼,任由思绪天马行空地游走,只要能不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