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只柚
鼻间闻到淡淡的血腥气,看不见也猜得出发生了什么。
浑身轻微颤栗,手脚都被绑着,觉察出一道视线落过来。
君子端方,笑里藏刀,手段狠厉。
把人打到流血,还能笑眯眯叫一声赵五爷。
这就是她对眼前这个少年的全部印象。
手指轻微蜷起,手腕搭上只骨节分明的手。
滚烫的温度,掌心有一道疤。
她哆嗦了一下,恐惧到极点。
如果说刚才那两个人顾及着风口浪尖,不敢随便做什么,那这个少年应该可以。
“你要什么?”她轻声问。
眼前的少年是个聪明人,直接说不查这种拙劣的谎话糊弄不了他。
后脊冷汗涔涔,她试探着周旋。
“想弄死谢家,对吗?”声音里有轻微的玩味。
不答,反问。
堵住了她的一切试探。
所有的接触只有搭在她手腕的手指,徐徐敲着。
三下。
脑中每一根弦都紧绷,手背上的手指缓缓收拢。
疼痛感刺激着神经。
她必须得给一个回答。
“嗯。”她轻声说。
即使说不是,如果谢家要她的命,结果并不会改变。
第四下。
指腹跟手腕的触碰。
很短。
少年指腹上的茧磨过她的神经。
房间里只有钟表指针走过的声音。
心跳越来越快,快要挤到胸腔的时候,冰凉的刀刃贴上手背。
孟盈的脸色惨白。
少年垂下眼,审视着她的惊吓和恐惧。
三秒钟后,绑在手腕的胶带在刀刃下断开。
“你哥快来了。”
“谢家这帮蠢货。”
声音冷痞懒散。
“转过去。”
“捂着耳朵。”
第46章 ch.46 溺
ch.46 溺
捂住耳朵的同一刻,门外传来声惊叫。
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她身后,对外面的一切无动于衷。
八月底,天气闷潮。
她的手腕动了一下,被少年握住,动弹不得。
这次他戴上了手套。
皮质的面料磨过皮肤。
有什么念头从脑海闪过,快得几乎抓不住。
他的话很少。
外面一片混乱,屋中却出奇地安静,安静到听得到心跳和呼吸的回响。
“你是谢家的人?”眼睛还被蒙着,孟盈轻声问。
没有回答。
她也没有预想会有回答,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问:“你恨谢家吗?”
这是两个矛盾的问题。
但在此时问出来,又有种诡异的合理。
仍旧没有回答。
孟盈继续说:“你不是一个坏人。”
擦地一声,机匣扣动。
谢凛低了低脖颈。
烟尾的红光折在他左耳的耳骨钉上,他垂下眼,看着眼前的姑娘。
她今天还是穿了条白裙子。
他蹲下身,把散开的鞋带帮她系上。
这件事,初中的时候他也做过一次。
初三冬,初雪,他母亲过世的那天。
谢家用他母亲的病做威胁,逼他回到B市,成为谢家的一把刀。
一把放在台面上的阳谋。
谢凛的母亲得的是尿毒症,各种费用太高,从初一开始,谢凛每天放学都在做各种兼职,这个年纪算是童工,没有哪家企业敢违法用工,他帮邻居的餐馆端过盘子,也在大冬天一个人抱着贝斯在街头卖唱过。
还是凑不够医药费,因为条件不够,他母亲的病日益恶化。
他不得不入这一局。
即使入了局,他的母亲还是没熬过那年冬天。
谢凛去了一冬的医院,唯独在那天没有去,背着那把断翅蝴蝶的贝斯,在天台坐到日落。
那场雪很大。
快到黄昏的时候,整个城市都被覆盖着,那些肮脏的,黑暗的角落,都只剩下皑皑的雪光。
太阳快要落干净,她撑着把伞找到了这儿。
一把碎花的伞,谢凛记得很清楚,她的东西一直都很可爱。
雪水湿潮化开。
她敲了敲天台的门,三下长一下短,然后不请自来地坐在他旁边,说难过就哭出来吧,谢同学。
谢凛抬头。
雪落下再化,他的身上湿透了,她坐在她旁边,衣袖湿潮地摩擦。
她的袖口也被雪水打湿,但毫无知觉地把伞往他那边靠了靠。
占上风的情绪永远只会有一个。
对于谢凛而言,这个情绪并不是难过。
也不是爱,欲这些没劲透了的情绪,更不可能是虚伪的善。
她不会安慰人,很傻地陪他坐了半宿,直到被打麻将回来的章行芝骂。
她抱歉地抱着书包站起来,走了几步,又跑回来。
“跟你交换个秘密,谢凛。”
谢凛抬头。
天太黑,他听得出她语气里小心的关切,她看不到他眼中病态的沉黑。
“我昨天做梦,梦到爸爸了,他说他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他在看着我。”
“所以不要难过,阿姨也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所以别难过了,谢凛。
她看着他,笨拙地安慰,雪光照在她的眼底,亮亮的。
谢凛抬了抬头。
天空暗红,没有星星。
谢凛那年染了红色的头发,打耳钉,但眉眼轮廓还有未褪的优等生感。
是出了名的不良学生,不过成绩没像后来那样坏到无可救药,还有老师苦口婆心,想要拉上他一把。
那一晚,谢凛没有跟孟盈交换秘密。
他微微压低身子,给她系上了险些踩脏的鞋带。
这个没有交换成的秘密拖到了今天。
烟灰落在手套上,灼烧出一个细小的洞。
谢凛直起身:“跟你交换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