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缱绻
黎雾感动不已:“谢谢……黎雾,土木四班。”
“知道你呀,”李多晴爽朗道,“咱们系花儿嘛!”
黎雾愣怔眨了下眼:“嗯?”
“……哎呀,”李多晴赶忙打起了哈哈,“我们班那群男生都喜欢这么议论你,你学习又好人又漂亮。”
“哎!他们就是无聊爱说这些,你你你那个——你就当他们都暗恋你就行啦!”
“……这样啊。”
黎雾点头,笑了一笑。
住进来大半个月,宿舍窸窸窣窣的暧昧夜话,还是喜欢围绕着他。
某天晚上,又被问起,李多晴被吵得睡不着,一股脑掀开被子,嗓门大到整个楼道都能听见:“你们要真想见薄屿,就去找土木一班的问他到底在哪儿,喜不喜欢你这类型的!”
“我和黎雾又没睡你们太子床上也没在他床底,什么都知道——”
室友再没向她俩打听过什么。
宿舍楼里男女混住,一入夜,无论兴奋喧哗、狎昵低语,频频穿透墙壁。
那里又长又窄又昏暗潮湿的楼道,也总能让黎雾联想起她家所在的港北老城区,还有爸妈店子旁边那蜂窝一般的群租公寓,颇有鱼龙混杂之感。
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她适应得比想象中快很多。
彼时正值南城气候最变化多端的季节。
黎雾带的衣服少,常常洗完几天都干不了,不够换,郊区生态潮湿,更容易皮肤过敏。
来的那天也不顺利,爸妈只会为她不用再奔波去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实习而高兴,她自己也总习惯说一切都好。
薄屿这个与她看似息息相关,实则毫无交集的名字,淡出了她的生活。
只是,遇到了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
那天晚上黎雾下楼收衣服,趴在空宿舍的窗口,吹起了夜风。
爸妈的视频打过来,她举起手机,一如既往展示:“……都说了环境很不错,我在南城上学四年还没来过呢!空气又好,担心什么呀。”
屏幕里黑乎乎啥也看不见,黎长军忧心忡忡:“是安排你坐办公楼的不?同学都熟悉不。”
黎雾眺望一片无际旷野,还有她来时的泥泞石子路:“对啊,而且周围什么都有呢,超市啊,酒店啊,医院啊,我昨天还跟室友看电影去了。”
“办公环境咋样。”
“也不错,24小时热水,网速特别快。”
“……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啊,玉芬,你来看看?”
“——是你那手机太旧,镜头花了,”黎雾懒洋洋说,“我兼职攒了点钱,下月给你换一个。”
贾玉芬听到接话:“……我给你爸买就成,不差你!都要参加工作了,逛街给自己多买点儿漂亮衣服,捯饬捯饬!毕业了要是能领个男朋友回来给我们见见最好!”
“我买了呀,还不少呢——妈你都不知道那天我同学还跟我说,有男生私底下偷偷议论我……”
黎雾正说着,目光忽地一滞。
原来那就是“月光如水”的具象化。
她的手机型号也旧了,雾色洇洇蒸腾,灯火低低摇晃,一切虚若幻象。
步入她镜头的男人,有着笔直又颀长的身
形。
还是平日那么一副疏懒的模样,如此正正经经白衬衫,袖扣半解,挽在他一截结实的小臂上,更显得他气质超群。
那领口散漫,却是自有章法,俨然一副成熟男人的模样。
短短顷刻间,竟出落出一种放任又禁忌的滋味儿。
还记得,高三他转学过来那天,崇礼中学的论坛里,有人说他的身高足有189cm。
应该比这还要更高点。
黎雾撑起了下巴,不知不觉,默默地用视线丈量。
一片荒无人烟地,突然停了辆光泽矍铄的豪车,楼上有人认出了他,大胆嘶喊起来:“薄屿!”
“……薄屿!!”
“我靠,真的是薄屿啊!??”
有人为他关车门,有人为他拿行李,他干净修长的指尖儿兀自燃着半抹潦草的红。
烟气从他唇边溢散开来的模样,仿佛都透出了骨子里的养尊处优。
“薄屿!”
“——我想和你接吻!”
“哇哦哦哦哦哦哦哦……!!”
在这偏僻地方无聊这么久,满栋楼几乎都聚在窗口看起了热闹,如同狂欢。
但也不知,那一刻的他是感到了厌烦还是享受,
忽然,就循着朝上看。
黎雾至今也不明白,她当时怎么就没想起躲,呼吸慢半拍,觉出自己正盯着他发呆。
他那双极黑、极沉,看过一眼几乎就忘不掉的眸子。
端端正正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在二楼而已。
……喊他的,明明在楼上。
别人都在喊薄屿。
薄屿本人却是半睬着眼,看着她,慢慢抽烟,徐徐吐雾,不吭不响。
这铺天盖地之中,仿佛只有她和他二人。
眼见他脚步一转,要朝她这儿上来,黎雾赶紧回神,抱起晾好的衣服拔腿上楼。
……
两个月后,现在的他们,可不止是在接吻了。
雨点打在窗户上,簌簌响。
黎雾被她在他眼底的倒影迷得眩晕,扭头想躲他的吻,却又靠住了他的肩。
于是清晰瞧见了,玻璃上他们肌肤紧密的相拥与起伏。
那一通谁也没出事的电话,没多久被他给挂了。
黎雾想起方才其间的那几句说笑:“所以,今晚是打输了?”
薄屿闷闷笑一声,吻她肩窝,“我挨揍了你这么高兴啊。”
黎雾被他弄得痒,故意嘴很坏地说:“我幸灾乐祸一点都不行?。”
“幸灾乐祸一点?”
“——喜欢你的人,那么多还不够你高兴的?别人基本也只关心你人在不在球场,也没人关心你输不输……吧。”
输了一场比赛的胜负欲,就全要在她的身上找回来。
黎雾对天发誓,她绝对半点儿的醋都没吃。
话音蓦地被突如其来的凶狠力道吞噬,她疼得抽气。
“薄屿……!”
这混蛋要是能恰逢时宜,假惺惺地,温柔来吻她安抚,她保证当即就能把他咬个稀巴烂。
薄屿欣赏她这一张半是羞恼、半带潋滟的脸,闲闲地笑了,“就知道你会气成这样,我今晚要是不来搞你,我良心能过得去?”
……你还有良心的啊?
一如那个月色明亮的夜。
高三他转到她邻班,再到他们大学四年毫无交集,以至现在快毕业——他们好像从未这么接近过。
甚至负距离地,仔细端量过对方。
黎雾盯着他这张让人毫无脾气的脸,火头争分夺秒压上来,她小时候可没少跟老城区的小孩儿打过架,没在怕的:“你就不能轻……”
猛然又摔回他身上,没等她张牙舞爪,就被他死死桎梏住了。
“你呢,”他贴在她耳边,“我挨了别人一胳膊肘,现在痛得要死了,你也不表示表示?”
黎雾哼笑,“你服软啊。”
“软吗?”
他反问。
“……”她到底认命了点儿,阖了阖眼,唇凑近他,佯装讨好般亲吻,“薄屿。”
薄屿闭上眼,喃喃地,“怎么?”
“我删你微信了。”
她无比乖巧地说。
从她的初吻,直到现在,他们接吻的主导权也多半在他。
到底还有些生涩,遗憾的是,说完这句才稍得了些章法。
她下意识再去寻他的气息,下巴忽然就被不轻不重捏住了。
薄屿扳开了她小脸儿,似笑非笑。
黎雾直笑起来,“你不信啊。”她又抱怨,“你有什么不信?我那会儿也说了让你别用那个了吧,我不喜欢你还非要……”
薄屿向后靠住了,倦倦垂眸,拿起一旁的烟盒儿,食指拨开了敲出了支,斜斜咬在唇上。
黎雾怔怔坐在他身上,预感不大好地闭上了嘴巴。
“你不喜欢?”
隔了层摇颤的烟气,薄屿这才掀了掀眼皮,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