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雨竹
“那我爸呢?”
江枝道:“我爸上次还说你很久没去家里了。”
周淮律听见江远修,眼眸稍沉,道:“等有时间吧。”
不需要费心跑,是因为外公在禅城。
但是江远修就在香山澳,哪怕现在吩咐司机去江家也花费不了半个小时,他只是不想罢了。
这种不公平和差别,让江枝心里五味杂陈,心里沉甸甸有种灼热感,像胃烧心那样,阵阵的热意从心上涌过,想去问他,为什么那么不公平,为什么对裴家就那么上心?
为什么对江家,对她的爸爸和外公就如此敷衍。
明明都是老人,在名义道德上而言,外公比裴老爷子更应该重视。她想把这个不公说出来,可她深吸口气,对上他的眸子,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太平静了,琥珀色眼眸里是无风无浪的海面,令她丧失了和他争辩的冲动。
可是心里依旧难受煎熬,她咬了咬嘴唇,道:“那你的时间给了谁?”
他依旧在把玩着她的发丝,听见这句话时,平静的眼眸里才多了几分辨不明的情绪,他顿了顿,道:“为什么这么问?”
他不理解的,不会理解的,哪怕她说了,他也不会理解。
就像刚谈恋爱那会儿,他出差应酬,她等不到人打了电话给他,事后他说忙公事时,最不喜被打扰,她知道,在他心里,是她没规矩,于是她告诉他:“我是担心你,也想你。”
可他不理解,他不理解为什么担心和想念需要打扰到他谈生意。毕竟他认为自己是大人,不会出任何的安全意外,至于想念,他不爱她,当然不能理解想念的滋味。
所以这次她懂了,不去解释,因为他有自己的道理和逻辑。
沉思片刻,最终话在嘴边转个圈,她不答反问:“听说裴老爷子病了,人怎么样了?”
他似叹息,很简单的回答:“快不行了。”
说完,就放下她发丝,没有察觉出她话里的异常,也没有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毕竟他瞒着她去照顾别人。
听见裴老爷子快不行了,江枝也不再说什么,安静坐车。
只是心里依旧难过,像堵住了什么,喘息不得。
-
回到香山内湾已经是晚上,佣人们早已做好了晚餐。
用完餐后,他起身的干脆,没有分半点眼神给她,淡声道:“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随后他就起身去了书房,独留在江枝坐在餐桌上。
她看着面前没吃完的餐点,瞬间胃口全无。于是她就坐在餐桌前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是王妈出声惊扰了她:“太太,您怎么哭了?”
“啊?”她蓦然回神,抬手擦拭,才发现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她擦掉眼泪,道:“没事,想我外公了。”
或许是跟周淮律呆久了,她不想被佣人们私下议论,她回答完后,赶忙起身离开了餐桌,坐上电梯去了顶楼的空中花园。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香山澳的夜景。
山景,海景,还是威世彻夜亮起的充满金钱味道的灯光。都被她尽收眼底。
江枝坐在秋千上,风吹过。将她的长发吹乱。
被风吹干的眼泪贴在皮肤上有些疼,她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可却无济于事,她的心里无助又迷茫,一想到周淮律所做的事情,眼泪就掉下来。
可是她不想再哭了,因为眼泪没有用。
她也不想在眼泪里找方向。
但是心就是空落落的,像少了块东西,忽然的失重感,连带呼吸都是痛的,十年来的感情,无论如何她都会坚持,但是现在那份坚持,好像在今天就忽然泄了气。
十年,她的十年。
因为裴子舒回来了,她偷走的时光就要还回去了,想到裴子舒,江枝思绪一顿,忽然想到裴老爷子快不行的事情上。
她心一紧,倏地,在心里冒出个想法,裴老爷子快不行了,裴子舒回来也很正常,她只是懦弱,但并不是傻子,她猜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手机嗡嗡响起,有人发来了消息。
江枝从口袋里拿出来,是简讯,备注打的是:裴。
她发来一个网址,附带一句话:【你今天打乱了我的计划,这是给你的惩罚。】
简单的文字,但是江枝仿佛能看见她的样子,毕竟裴子舒学生时代也喜欢这样讲话,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度,眼高于顶,把她当成奴隶一样。
身为长期被她欺压的那一方,自然也知道裴子舒口中的打乱计划是什么——是她让高湛送她去医院的事情,裴子舒的计划,是想让周淮律送她去。
江枝知道这样会得罪裴子舒,也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她,毕竟这么多年来,江枝从未正面和裴子舒对抗过,可是今天,她已经麻木到无法再继续忍受。
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周淮律真的带走裴子舒去医院,尽管她不知道周淮律会不会当面都选择裴子舒而忽略她的全部感受,但是她不想再成为笑柄。
所以,惩罚是什么?
江枝点开网址,是已经编辑好的新闻
入目第一行是显眼的黑色大字:
#周少专程接机迎接裴大小姐回国,传闻称,裴小姐是周少爷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标题若是刺眼,那么照片更刺眼。
江枝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标题下面附带的图片。
第一张照片,周淮律身穿黑色西服,气质非凡,侧眸看向左边,而他左边的人是穿着黑色长裙,面带笑意的裴子舒。
第二张照片,周淮律低头看着手机,高大的身躯往前走,身边是裴子舒,他嘴角勾起。
这是没有发出去的新闻。
但是既然都已经编辑好了,就证明她迟早要用到。但不是现在,因为裴家不傻,不会白白冲动莽撞,这个新闻这时候发出去,对周家江家都没好处,毕竟他们都要结婚了。
可发没发又如何呢?这照片里的人,就是她的丈夫,真相就贴在她的脸上。
在私宅裴子舒说的时候,她光是听着想象他去接机都难受,可现在看见照片比想象里还要残酷,还要难受。
照片里并肩而走的目光,一清二楚的笑意,眼里的热意,是她从未拥有过的。
江枝的手在发抖,却又可悲的发现,有了照片的对比后,她才恍然察觉这场婚姻,原来不止她不幸福,他也不快乐。
裴:【江枝,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这就是她所谓回来要做的事情,只是她提前了。
被背叛的冲击感和曾经种种的屈辱,都仿佛在眼前慢放。
她懦弱,忍让,换来的只会是裴子舒的变本加厉。
她今天发信息来,无非就是拿捏江枝懦弱的性格,她欺负她、霸凌她、 还破坏她的婚姻。
就这个瞬间,不知道为何,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勇敢一点。
就这个瞬间,她抹掉眼泪,直接点开裴子舒的电话,拨通后两秒,对面就接了。
裴子舒:“怎么——”
江枝:“裴子舒,你现在给我滚过来。”
真正的勇敢,是学会保护自己。
她想,无人保护,那她就自己保护自己。
第10章 巴掌。
弯曲柏油路上,售卖价九位数,全球仅12辆的兰博基尼—毒药,在暮色中矫健的行驶,黑色机械车身、伴随着闷声嘶吼,像黑夜冲出雨幕的猛兽,绕过弯曲柏油路,抵达两河茶吧。
车门像蝴蝶翅膀张开,吸引不少路人围观或驻足。
纤细长腿踩地,站立后,高定长裙,掐腰设计,露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巴掌大的脸庞上架着墨镜,红唇轻抿,径直往茶吧走去。
茶吧里有包厢,私密性很好,江枝直接找到了房号推门而入。
裴子舒在里面吸烟,满脸的不耐,面目有些凶狠。听见推门声后,立刻看向门口的江枝,脸上瞬间露出讥讽的笑:“江枝,你胆子那么大,敢让我等你?”
裴子舒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样子江枝已经见怪不怪。
但这是她第一次无视裴子舒的话,随后走到她面前坐下,江枝特意化了妆,和以前素雅的妆容很不像,浓颜红唇,从外表看上去大气有风度。
而对面的裴子舒,依旧是白天那副妆容,搭配白裙,对比之下显得她有些俗气。
江枝入座后就靠着椅背,先开了口:“脚不是崴了吗,那么快就能踩高跟鞋?”
刚才进门时江枝就发现裴子舒是踩着细高跟,如果真的崴脚了,怎么能踩那么细的高跟鞋?
“我崴不崴脚,你不是都知道吗?”裴子舒将烟抖掉,吞云吐雾:“说吧,找我出来什么事,是不是求我把照片删掉,不要发这个新闻?”
她说这话时,在大笑,身体在抖动。
江枝就坐在她对面,双手抱胸看着裴子舒,或许是决定了撕破脸,也或许是她做了什么都不要的准备,她竟然发现,原来裴子舒也不过如此。
以前的那些害怕,懦弱,都是自己内心造成的恐慌。
“求我啊,江枝。”裴子舒笑,又吸了口烟:“求我,我就考虑发还是不发。”
江枝收回视线,咬咬腮边软肉,轻笑了声。
这个笑声引得裴子舒注意,眼前的江枝不是一般奇怪,明明白天在洗手间还是一副窝囊样,她蹙眉,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悲,没道德,没底线,只想当破坏婚姻的小三”江枝是面无表情说出这些的,随后在裴子舒一脸震惊,还未回神的时候,继续道:“半夜打电话给人夫,这是你的三观。”
“登报纸炒冷饭,你到底是多想当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江枝语气平静,裴子舒愣了半天,不可置信的憋出了一句:“你疯了吧?”
以前的江枝,是懦弱的,稍微骂几句就哭红了* 眼睛,是任凭裴子舒怎么骂都不会还嘴,更不敢还手的,而现在的江枝,居然敢直接——
“你说谁小三?你说谁没娘养?”裴子舒反应过来后,气急败坏无能狂怒:“你才是小三,你才是没娘养的赔钱货,上不得台面的戏子女儿。江家到现在都不敢承认你妈是干什么的——”
江枝始终面色从容,墨镜里看不清眼神,看见她这样狂怒,笑了道:““我和周淮律谈恋爱四年,结婚三年,你既然那么爱他,谈恋爱的时候为什么不回来找他?非要等到我们合法后,你才来,你不是小三,谁是?”
“我妈是谁,轮不到你说,你妈呢?”
“你妈只教你怎么讨好男人,借男人上位,毕竟你妈当年也是夜场会的头牌,”看见裴子舒脸上的震惊,江枝道:“你以为你家那点破事我不知道,你以为你出身就很高贵?”
“你——”裴子舒拍桌站起来,企图用气势来吓江枝。
可是江枝就这么双手抱胸坐着,抬眸,睨了她眼,道:“我劝你最好别挑战我的底线,更别挑战周家人的底线,你要知道,这个新闻发出去,受伤的人是谁。”
“先抛开我和周淮律是周老爷子要求结婚的关系,就拿你让周淮律婚内出轨的消息揭露出去,我看裴家也是到头了——”江枝笑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喔,不对,听说裴老头快不行了,你这是准备在裴老头死的时候发?”
周家和裴家有不浅的交情,不可能在裴老死后去为难裴子舒,这也是为什么裴子舒忽然回国。因为这是裴家的想法,裴家的人里,包含了裴子舒和裴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