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雨竹
周淮律沉思片刻,裴老爷去世那天晚上?
他忽然记起来了,是他去私宅,遇见了江枝,他们一起回来的。
但是他怎么不知道她哭了?
她也没告诉他。
见他没有制止,王妈继续说:“还有,太太那段时间情绪不太稳定。那天您去裴家祭拜,晚上没有回来,太太自己在顶楼的花园睡了一晚,衣服没换,眼睛肿肿的,看上去应该是哭了好久。”
周淮律脑子沉了下,忽然就想起来了,他那天去了裴老爷的葬礼,第二天他们在楼梯撞见,她问他祭拜需要过夜吗?而他的回答,他自认为没有任何不妥——
“少爷,太太很在乎您,她每天在家里就盼着您回来陪陪她,”王妈说:“可能太太是看见少爷每次都忙工作,所以闹了点小脾气,但是少爷您就不要和太太争,让让她就好了。”
——“离婚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只是觉得,你们好像很少在一起。”
周淮律几乎是联想到了兰濯风的话,王妈是每天和他们待在一起的人,但是兰濯风是偶然才见面,但不管是常见的,亦或者是少见的人,都觉得这段感情里,是他有错在先。
为什么大家都认为,是他做错在先?
明明是她先开口要离婚,他去找了她三遍,她都没给他好脸色。
他不由得烦躁,无心看资料。
只是脑子里依旧是王妈说的那些话。
她为什么会哭?
他想不明白,难道就因为他去给裴老头上香?
他细细回想了下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提出离婚的那天晚上,她先是说了句
:我觉得,你对裴家的葬礼,比对我们的婚礼要上心。
然后她就接了句:周淮律,我们离婚吧。
周淮律伸出手捏了捏眉心,眸光微沉,看着桌面上被撕碎的婚宴合同,又看了看王妈手上抱着的婚纱样板。
所以——
她离婚不是闹脾气,也不是忽然的想法,而是因为他在婚礼这件事情上,不上心?
他恍惚的发现,这场婚礼,他的确是不知道具体的进展。
他甚至不知道婚宴是什么时候定的。
也不知道婚宴是什么时候取消的。
更不知道她定的婚纱今天会到。
从禅城回来后他就因为她的固执而烦恼,忙碌的日子里,他发现这段婚姻,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不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她的存在,是贯穿了他的七年。
如今听到王妈说起她前段时间的状态,想到婚礼上的种种。
他也承认自己没做的妥当。
他沉默了许久,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伸出手,道:“婚纱给我。”
他去找她。
第18章 “你离婚了,能不能第一个通知我?”
周氏集团大厦顶层, 深灰色地砖倒影出无主灯的光线。
黑色真皮沙发椅上,男人穿着深蓝色西服,修长的手指拿着手机,已经半个钟头了, 对方还没有挂断, 他眉头稍稍蹙起, 把手机防止在电脑旁,边敲击键盘, 边按下扩音。
“枝枝怎么最近都没来家里, 她在忙什么呢?”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年纪, 稍显啰嗦。
“我让她回去禅城看看外公, 顺道接过来。”他一心二用, 巧妙地回答:“奶奶,您要是没什么事, 我就先挂了, 我要赶在婚礼前把事情处理完。”
奶奶哦了声, 在那边又勾起话题:“对、对,婚礼快到了,记得让枝枝腾出时间快点回来,不要在那边贪玩,等外公来了,记得带来叙叙旧。”
“我们心里有数。”
他自信满满的应答。
许特助在这时拿了份文件上前, 周淮律的目光从电脑上收回,修长的手指翻阅文件,一目十行, 很快就把文件看完,道:“先不和你说了, 我忙了。”
那边电话挂断后,周淮律才在最下面的地方落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非遗项目已经有人想要投资,市场部那边正在对接。”
“非遗项目着手去办,我要看结果不用再汇报,”周淮律道:“另外,时间安排好了吗?”
许特助拿出随身携带的ipad,打开行程表:“已经按照少爷的吩咐,提前把会议分散开,空出了一周时间,不会让工作的事情打扰到您。”
周淮律并没有说话,只是嗯了声。
昨天许特助接到了周淮律的电话,要求他空出一周时间,不要有行程打扰,他多嘴问了句:“少爷是有什么安排?”
因为婚期临近,这几个月的事情都已经排满。
“去禅城。”
许特助大抵是明白了,原来是要回去哄太太。他没再多问,自觉把行程排开,但是要排开不是像对数字那么简单,周淮律每天的工作量很多,几乎是上午下午各有会议,每个会议还是听各个子公司的汇报,恰好缝季度汇报,正是忙的时候。
要空出一个星期来,至少要把这些事情压缩在五天内完成。
所以今天周淮律到了公司后就开始忙碌。
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许特助欣慰道:“少爷的用心,太太会明白的。”
周淮律面色稍微缓和了些。
他这次去,是带着诚意的,他知道她会明白。
-
戏台前有人在练戏腔,戏台后的青砖地上铺了柔软的垫子,江枝白T扎进运动裤里,身姿矫健,正在软垫上练习蛮子跳。
蛮子跳就是不用手撑地,用腿部力量直接侧空翻一周。
今天不过一天而已,江枝就已经从早上练到了下午,好在以前她有学习过舞蹈,其余的倒立、甩胸腰、还有虎跳都会,除了蛮子和挺身。
在江枝最后一次蛮子落地稳稳落地时,后院忽然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江枝循声望去,有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他靠在青砖石上,身穿白色打底T,外搭深灰色针织开衫,搭配休闲长裤,身材高大,五官看上去像文弱书生,戴着金丝框眼镜,斯文有礼。
“你是?”
虽然是秋天,禅城天气也变得有些冷,但是她从早上天刚亮就开始练习蛮子到现在,早已汗流浃背,她拿起桌上的毛巾,擦去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
“真不错,要是落地再稳点,就更不错了。”
他似乎才想起她的疑问,微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我是邵均,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哪个邵,哪个均?
眼前这个男人稍微有些做派,只觉得看上去斯斯文文,但其实感觉又不是那么回事。少了周淮律那种与生俱来的绅士风度,多了几分似随和又不似随和,好像有些自来熟。
看上去年纪也很小。
江枝不认得他,明明这是她的场地。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听见陈沙大老远传来的笑声:“小均啊,你怎么那么快就到了,不是说下午的飞机吗,我还打算去接你。”
陈沙说完已经到了邵均的面前,他上下打量邵均,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壮实了,长高了,是不是已经毕业了?好些年没见你了。你爷爷怎么样,身体还硬朗吗?”
邵均微微低头笑了,手搭在陈关肩膀上,道:“陈爷爷,你一下子问我太多问题,我脑子都疼了,还有,我都毕业好几年了,现在就在家里的中医馆上班。”
陈沙笑:“我都和你爷爷说了,不要让你来,他还让你跑一趟。”
“托您的福我能来禅城玩几天,不然我每天困在中医馆闻中药味都快受不了了,”邵均往里走,坐在木沙发上,道:“我爷爷说让我住久点,我每天来给你请个平安脉,就当放我个长假。”
江枝在旁边大致听完了个大概,这下她更疑惑了,她走上前,道:“外公——”
“哎呀,看我老糊涂了,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外孙女,江枝,”陈沙拉过江枝,又对着她介绍道:“这是邵均,我以前老朋友的孙子,家里在北京开中医馆的,你别看他年纪小,他们邵家的医术可是祖传的,小均现在可有本事了,都能直接顶他爷爷的班了。”
“你别打趣我了,陈爷爷。”邵均看了眼江枝,道:“你好。”
江枝也坦然客气,没有扭捏道:“你好。”
陈沙就坐在位置上给邵均沏茶,江枝发现邵均什么都能说,东说西说,从天南扯到地北,陈沙被他哄得直乐,最后乖乖伸出手给他把脉。
邵均把脉的时候,又与刚才谈天说地时不同,眼神望向地板,神情稍微严肃,食指中指无名指贴在陈沙手腕的寸关尺处,道:“陈爷爷,年纪大了,酒少喝,您这脉搏把起来,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肝也不好。”
江枝瞪了眼陈沙,他就是有事没事拿着杯小酒,啧两口,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陈沙察觉到了江枝的视线,有些心虚,立刻收回手,“来来,小均,你帮枝枝也把把脉,她前段时间老是睡不着,胃口也不怎么好,看看是不是什么胃病。”
邵均很自然的握住了江枝的手,像给陈沙把脉那样,贴在她手腕处的寸关尺。
江枝是个看病喜欢盯着医生看的人,见邵均眉头挑了挑,她的心立刻快速跳了几下,忍不住紧张的问道:“邵医生,我身体应该没毛病吧?”
邵均收回手,笑了笑,道:“没什么大毛病,江小姐谈恋爱了吗?”
“我外孙女都结婚了。”陈沙先开口道:“怎么,这脉,还分谈不谈恋爱啊?”
邵均似乎有些意外,盯着江枝,道:“肝气郁结,应该是吵架郁闷又或者心事烦闷导致,这种脉象,谈恋爱的女人最多见了,如果江小姐结婚了,那可能就是单纯的吃不好,睡不好。”
江枝面无表情的收回手,这下,她是彻底佩服邵均了。
最后邵均给江枝开了贴药,因为江枝有些气血虚,这是女人的通病,江枝没放在心上,但是陈沙硬是要求她去抓药吃,她只能带着邵均给的方子去外面抓药。
“我跟你一起去吧,”邵均跟上江枝的步伐,也没管她同不同意,又解释理由,道:“我顺便看看外面中医馆的模式。”
江枝只能客气的应了好,然后拿着他给的方子就走出了班社。
来到中医馆时,江枝把方子给了抓药的营业员,却被邵均拦了回来,他在方子上加了味中药。
江枝很好奇:“邵医生,加这个干什么?”
“你气血虚,不是久病,但是肝气郁结严重,”他笑了笑,并没有轻浮,只解释道:“我想,你应该是和你丈夫吵架了,加了这味药,这里就不会那么痛了。”
邵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