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雨竹
他的脚步向后踉跄。又听她冷声冷气道:“周淮律,当你把这些感受放大十倍二十倍去体会,那就是我看到你和裴子舒在一起时候的感受。”
周淮律看着面前的江枝,她的眼泪掉下来,但她好像不想让他看见,掉一点擦掉一点,死死咬着牙。
私下见面,婚内出轨。
他像毫不知情的反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吗?”
板上钉钉的事情,他还装什么糊涂?
她宁愿他承认,也不要他装糊涂,这种虚伪感觉,她只替自己悲哀,爱了他十年。
她在说自己积攒已久的伤,是他要问为什么的,那她就把纱布撕开,让他看,满足他的为什么,满足他的好奇:“你出轨,就是事实。”
周淮律荒谬的反问:“我什么出轨过?”
“你难道没有让你的公务机去接裴子舒,难道你没有去机场接她,难道你没有去替她爷爷安排医院吗?难道高中的时候,你没有说过喜欢裴子舒吗?”
“周淮律,你要是敢作敢当,我至少还佩服你。”江枝说:“你说邵均是个烂人,但是他至少烂的明明白白,不像你,心里一个,身边一个。”
“我有。”
周淮律几乎很爽快的承认,他道:“我承认这些我做过,但是,这和我出轨什么关系?”
“那你认为的出轨是什么,上床才算,是吗?”听他亲口承认做过这些事情,她的心说不上来的难受,她说:“你做过这些事情,你都承认,那为什么离婚后不和她在一起?”
周淮律沉顿片刻,拖住江枝的肩膀,像是终于明白了,好声好气,道:“如果这是你要离婚的误会,你认为这些是出轨,我全都可以解释。”
江枝面无表情看着周淮律。
周淮律细细回想,如实道:“我还在美国,我奶奶打电话告诉我,裴老爷已经快不行了,急着要裴子舒回来,我不想掉头回去接,落地之后就安排飞机回去。”
“但是我的资料,全都在公务机。我在机场等资料,根本不是去接机。她坐我的车回去裴家,周家人也在,裴老头住院的事情,我父亲当面说的,让我照顾打点一下医院。”
一切都是错开的误会,但那又如何呢?
江枝根本没有半点开心喜悦,心里的刺根本不是这几件事堆积的,它们只是引火索,把本就该燃炸的婚姻破碎掉。
“好,就算你有千万种理由。”
江枝把藏在心里好久的事,从来不敢提起的事情,问出来:“但是在高中的时候,我亲耳听见你说喜欢裴子舒。”
“喜欢她这件事,你认吗?”
第25章 “我有东西给你。”
晚风徐徐, 酒店霓虹灯照在花园里。
从他们开始谈话起,气氛就剑拔弩张没有任何缓解,她追问为什么,质问和诉说这些年的委屈以及不公平, 他一字不落全都听进去。
面对她所谓出轨的指控, 她说的含泪凝噎, 含糊不清,他只听见公务机、接机、然后扯到安排裴老住医院这些事, 这些他都有印象。
毕竟就在前不久发生的事情, 他不至于会因为忙碌忘掉, 所以他供认不讳, 爽快承认。
直到最后江枝的这个问题出口, 争吵似乎按下了停止键。
周淮律听的稀里糊涂的,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错了。那双还有些红的眼眶, 英俊的脸庞表情复杂。许久后, 不答反问:“你说什么?”
他来反问她。
江枝就平静的看着他, 泪早已被风吹干,脸上有明显泪痕。她没有再诉说的想法,也不会去再去重复这个问题。
因为对她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看出她不想多说,他便反问:“你说我,喜欢裴子舒?”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周淮律握住她单薄的肩膀,满是冤枉的语气:“我从未喜欢过她。”
他从未喜欢过她。
那又如何?
她已无所谓这个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
江枝就这样看着他, 无动于衷。
“至于你说的高中亲耳听见,这是怎么回事?”
他很诚恳的询问,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看着他积极解决, 江枝的心里并没有任何的波澜,她以为自己会欣喜, 会庆幸那些是误会,但是好奇怪,她把这些年的委屈,和不公平说出来后,心里沉压已久的大石头被搬走了。
她好像终于从这场剑拔弩张的争执中抽出身,仿佛是个局外人,看着他在里面挣扎。
她觉得这场争吵,毫无意义。
她告诉自己,周淮律喜欢不喜欢不重要了,因为都过了那个执着于爱不爱,喜欢不喜欢的年纪,她不想再去重复以前高中自己撞见的事情。
如果她现在是85岁,她会站在这里歇斯底里去说高中发生的事情,把那些盘根错节的误会全部说出来,一一问,一一寻求他的解释,但她现在25岁了,她只会淡淡的说:“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她清楚肯定她没听错,但她心里清楚就好,她这个回答,是要把这件事进行翻篇。
“枝枝,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些事情,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听她这样说,周淮律低头去看她,深邃眸子谦卑诚恳:“不过现在说开了,就好了。”
他想去抱她,眸子里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也对这件事翻篇,却不知道,他们的翻篇不同。
江枝后退半步,她抿了抿唇,抬眸,低声道:“我想你误会了,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要挽回这段婚姻,而是想告诉你,以后我的生活你不要来插手。”
像今晚,像家里的事情,像她身边出现的任何人。
周淮律嘴角的笑意僵硬,眼眸里的笑意戛然而止,他蹙眉,反问道:“你说什么?”
“我最后再说一次,是最后。”她重复最后这两个字,微微抬起脸庞,道:“我们已经离婚了,离婚协议书,白纸黑字,就放在你书房的左边抽屉。”
她话里的决绝很明显。
周淮律眼眸低颤,站在原地错愕,他顾不得心里那种恍惚错失的感觉,赶紧去抓住她的衣角,欲言又止,有话在心口难以倾诉,他道:“枝枝,我——这些都是误会,我们说开了,就好了。”
他来禅城已经很久了,次次的争吵,次次江枝都不说,不是不想说,而是因为那时候还没能够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但她知道,能坦荡说出来的时候,其实才是真正的放下。
“你说开是误会的解释,”
江枝把他抓在她手腕的手指掰开,眼底清明一片:“但我说开是放下。”
暮色里,女人倩影挺直脊背,红裙在路灯下熠熠生辉,高跟鞋像是在为她的转身而奏乐,她像涅火重生的凤凰,从十年的困境里挣扎出来,终获新生。
江枝走到路口时,才发现邵均正在等她。
她观察他的脖子,关心询问:“你还好吗?”
邵均点点头目光看向她的身后。
她也顺势看去,他站在原地,任风吹不动,影子被路灯折射,拉的很长很长,落寞孤寂。
在这瞬间,江枝才明白,原来看着另一个人着急、难受、是这样的感受。
不过或许可能是不爱了,她的心里云淡风轻。
她说:“走吧。”
邵均点头,他们并肩而行,离开这里。
他就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刚才的质问冲动早已在这场争吵中发现,他已全然无资格。她是认真的,最后二字,重复盘旋在脑海。
他知晓这段感情在她嘴里已经到头了。
垂下来的手臂,被咬的地方,已经结成凝结成血块,周围鲜红一片。
许久后许特助来到。
“少爷,您的手——”
周淮律抬起手打断他的话,在风中开口,声音轻到被风吹破:“电话给我。”
-
江枝回到班社,陈沙已经入睡了。
她心里有事,回到二楼洗漱完就躺在了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他这段时间来睡得很早,也没有盯着大家排练,从说要拆迁开始他的精神状态明显苍老许多,江枝觉得这不是个好信号,以至于她有些害怕不知如何开口去说离婚的事情。
陈沙的高血压已经很严重。
按照邵均每天把脉来说,如果再严重会导致心梗,或者脑中风。
哪怕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会让陈沙气到,她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江枝翻了个身,叹口气。
但是眼下街道办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她又能怎么办呢?
事实就是事实,没办法掩盖的。
她只能尽可能把对陈沙的伤害降到最低。
于是她失眠了一宿,快要凌晨才入睡,第二天直接睡到了大中午,还是小舟上来敲门让她下去吃午饭,小舟道:“枝枝姐,街道办的人都来了一早上了,你快起来吧。”
听到街道办三个字,江枝的瞌睡虫立刻就飞走了,很狼狈的翻身下床,赤脚踩在青砖石上,打开锁舌,把满是惊讶的小舟拉进来,低声道:“街道办的人来了?”
小舟点点头,看着江枝这幅惧怕的样子,很是不解:“枝枝姐,你怎么了?”
江枝摇头:“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啊。”
小舟说:“大家都在等你吃饭。”
江枝心里存了疑惑,很快就洗漱完,然后立刻去了一楼,刚走下去就看见街道办的主任和陈沙坐在一起,大中午的,他们没有喝酒,而是在喝茶。
陈沙坐在椅子上,最近秋凉,快要入冬,老人家的身体经不住秋寒,他已经拿着薄薄的毯子盖在腿上,和主任正在谈天说地,见到江枝立刻笑道:“枝枝,快来。”
江枝心里有些忐忑,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像是小时候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她入座,低声道:“外公,主任。”
主任看着江枝,笑了笑,道:“昨天你走的那么快,我们都还没好好吃饭呢。”
听到他主动提起昨天,江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主任。”
她喊他,企图让他嘴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