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镜
精力充沛的人。
她就不行。
周别鹤放下茶杯,一旗一枪在水中自然舒展出狮峰龙井最柔嫩的姿态,他向外扫了一眼,问:“你方便下去吗?”
叶青澜以为他要走:“方便,我送你。”
周别鹤拎上搭在椅背的西服,二人一起下楼,出了单元门禁,程奉站姿端正地拉开后座门。
周别鹤淡声问:“夫人送来的东西呢?”
程奉俯身,从中央储物格中捧出一方紫檀圆盒。
夜色下,静静躺在里面的翡翠手镯冰透翠绿,种度惊人。
叶青澜虽然称不上珠翡方面的专家,但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见惯了好东西,并非一窍不通。
她记得香港拍卖行拍过一件品相相当的天然帝王绿手镯,最终成交价超九位数。
怔愣的功夫里,周别鹤已经取出镯子,向她伸出手。
叶青澜推辞:“我年纪轻,压不住翡翠。”
周别鹤眼皮未抬,将镯子戴入她腕间。
“长者赠,不可辞。”
他慢条斯理,搬出了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叶青澜张了张嘴,她的手被周别鹤捧着,男人手指修长匀称,青筋根根分明,与她相贴的皮肤源源不断传递着热量。
她幡然醒悟,猛地抽回手,翡翠轻晃,心也一晃。
周别鹤的手被晾在空中,他顿了一下,唇角弧度未减。
叶青澜转了下镯子,深吸一口气,还是摇头:“太贵重了,我回不起。”
周家底蕴深厚,随便拿出一件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她还不出势均力敌的礼。
她说着摘掉手镯放回锦盒,周别鹤靠着车身,并未阻拦。
程奉站在一旁,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把目光投向自家老板。
如叶青澜所料,周别鹤没有咄咄逼人地一定要她戴上,他隐在月色下的眉眼依然温和,定定地望着她,身后是浓郁如墨的小区绿化和夜幕。
片刻,笑了一笑:“先收拾东西吧,我等你。”
第7章 衣领下的一缕秀发
他说等她,没再上楼,而是留在车里。
叶青澜回去帮忙一起收拾,加快了速度,不想耽误周别鹤太多的时间。
两小时后,搬家公司的车跟着程奉向绿溪驶去。
绿溪是前几年新开发的豪宅区,得天独厚的自然风景,环山绕水,一栋栋独墅低调地掩映在山峦水景中。
铁艺门自动打开,程奉开车驶入,两侧是开阔而整齐的草坪。
搬家公司的车跟着开进来,叶青澜和周别鹤一起下车,来迎接他们的人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女人,灰色制服,长发利索地盘在脑后,整个人干练而爽利。
“周先生,太太。”她恭谨地面向叶青澜做自我介绍,“我姓章,是这里的管家。”
叶青澜点头:“你好。”
时间已经很晚,程奉把钥匙交还后就先离开,剩下搬家公司的人整理东西。
叶青澜进门,房子的格局一共有三层,一楼是起居和餐厅,他们的卧室和书房都在二楼。
结婚之前,她来看过这套房子。
比起当时,如今添置了许多生活化的物品。
章姐带着收纳师们去主卧和衣帽间归置物品,叶青澜脱下外套,看见周别鹤在倒水。
回到住所,他褪去了些许在外的正式,衬衣卷至小臂,修长宽阔的背影姿态略显懒散。
楼上是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一楼却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只剩水流徐徐。
叶青澜知道,自己要习惯这样的共处,甚至是同床共枕。
周别鹤递过来一杯温水,观察到她眉眼间放松产生的惫色:“累了吗?”
叶青澜站直,摇摇头:“抱歉,我这弄得你一时半会儿可能没法休息。”
她头脑发昏了,其实应该听他的明天再搬。
周别鹤没说话,慢慢喝完一杯水,搁下杯子,抬手松开衬衫最顶端的两颗纽扣。
他靠坐在沙发一侧,拨了下腕表看时间,淡笑道:“十一点多,是不早了,你平时几点睡觉?”
叶青澜想了想:“十二点多?写稿的时候通宵也有可能。”
“今天呢?”
“今天没工作。”
周别鹤指了指二楼北边的方向:“那里有浴室,你可以先去洗漱。”
叶青澜听到这话,真的有些心动。
折腾了一天,她精力确实不济。
以后的日子很长,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客套。喝完最后一口水,叶青澜放下玻璃杯:“那我先去了。”
“缺什么找章姐拿。”
她点头道谢。
最北边是一间独立的浴室,洗浴用品都是全新未拆封的,叶青澜脱下衣服,侧头看向壁镜中熟悉的自己与陌生的环境。
领完证的当天,周别鹤就飞往国外出差,这十多天来她忙于在思的宣传片拍摄,过着与之前无二的生活,差点忘了自己已经多了一个丈夫。
叶青澜心不在焉地卸妆,乳白色泡沫随流水冲去,露出一张温柔如诗的面庞。
乌黑的柳叶眉,桃花眼,光洁的额后是浓密长发。她没生育过,皮肤饱满紧致,看上去要比同龄人年轻许多。
叶青澜擦干脸,沉沉吐出一口气,清楚自己和周别鹤之间有一个绕不开的问题。
是做真夫妻,还是假凤虚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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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搬家公司的人已经离开。
章姐说:“您日用的东西都已经整理出来了,剩下一些穿不到的秋冬衣物,明天我再带人慢慢整理,这样也不耽误您休息。”
她做得周到体贴,叶青澜道声辛苦,低头望向挑高的一楼客厅,那里已经没有人影:“他呢?”
“周先生回卧室了。”
叶青澜推开卧室门,墙上的指针越过十二点,窗帘已经拉上,被子掀开一角,周别鹤斜坐床头,手里正在翻阅一份财报。
他明显也刚洗完澡,一身灰色睡衣,干燥的洁净感。
听到开门声,周别鹤抬眼望来。
他眉眼在夜色中更显深静,落到她身上,微微停留了几秒。
叶青澜不由得低头看自己,她习惯性穿长袖睡衣,水蓝色的丝绸面料,长度过膝,很普通的款式,并无什么不妥。
再抬头,周别鹤已经移开了视线,把财报放到一旁,温声问:“困吗?”
洗完澡其实恢复了些精神,但叶青澜还是点了头。
周别鹤关掉主灯,卧室陷入黑暗,只留床头两盏羽毛形状的夜灯。
叶青澜走过去,掀开被子。
床很大,她和周别鹤之间其实还有一寸之距,然而她刚躺下,便闻到男人身上沉沉的温柔香气,雪松与焚香交织,像置身雪下暖意恒生的红墙。
她闭上眼,深呼吸去除脑中杂乱的念头。
“青澜。”
周别鹤忽然开口。
“嗯?”
“卧室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可以照你的习惯改。”
他上次便说过这话,但叶青澜目前很喜欢这里简约优雅的装修:“不用改,蛮舒服的。”
是吗?
周别鹤微微侧目,她可能不知道自己此刻连呼吸都是僵硬的。
他微微勾唇,闭上眼不再说话,留给她适应的空间。
叶青澜听到身旁人均匀的气息,绷着的肩膀塌下,细细吐了口气。
她闭上眼,努力摒除紧张的思绪。卧室内放着助眠的香薰,她的身体很疲惫,意识也是困的。
然而,睡不着。
无法忽略旁边躺着一个男人的事实。
她独居多年,骤然和人同床共枕,实在高估了自己。
时针一分一秒地走过,夜晚的时间悄悄流逝,叶青澜的意识始终处于一个模糊不清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周别鹤掀开被子起床。
他动静很轻,穿上鞋进了浴室,浴室门做了隔音,她听不到他洗漱的声音。
几分钟后,周别鹤从浴室里出来,拿上东西离开了卧室。
听到关门声的那一刻,叶青澜的某根神经陡然放松。
她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彻底陷入睡眠。
周别鹤的作息一向规律。
晨跑完,他坐在餐桌前喝咖啡,时间刚过七点,门铃却被敲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