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昭昭奈也
医院的走廊很长,也很安静,而此时得知消息的陈奚舟急匆匆的赶了上来,就看见宋清杳一个人坐在手术室旁边坐着,又哭又笑。
他走到她跟前,慢慢蹲下,伸手擦拭她的眼泪,“宋清杳,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我妈……”宋清杳双目泛红的看着她,“今天穿的衣服,是我送的,风衣加蓝色毛衣,是她四十岁生日那年我送给她的,她今天走的是华江路西侧,那条路直通西村,她是去找我的路上出车祸的,她是为了找我……”
她抓着陈奚舟的衣服,“她是想跟我说话,可能……可能路上发病了,也有可能出了什么事,怪我,都怪我,我要是不送走她就好了,我要是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就好了。”
陈奚舟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关你的事,你冷静点,阿姨在里面抢救,说不定有救的,你别哭。”
听到‘有救’两个字,她突然停止了哭声,用手擦拭眼泪,推开了陈奚舟后反跪在地上,把头靠着墙壁,双手合十的祈祷。
侧边的窗户里的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只剩下阴郁的乌云,狂风肆虐,卷起周围的的树叶和砂石,俨然是风云欲来的前兆。
她跪了十几分钟,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医生拿着文件出来喊道:“病人家属!?病人家属在吗!?”
“在!在!”宋清杳踉跄的爬了起来,走到医生面前,“我妈怎么样?”
“还在抢救,但是失血过多,我们需要家属积极理解配合我们的抢救工作,麻烦你再病危通知书上签个字。”
医生把笔递给她,她颤抖的接过来,在落款处歪歪扭扭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双腿发软,抓着医生的手就要下跪,“求求你们救救我妈,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陈奚舟连忙扶着她,医生脸色凝重的说:“我们会尽力的。”
说完,手术室的门就再一次关上了。
宋清杳整个人瘫软在陈奚舟怀里,失声痛哭着。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为什么无能到这个地步,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陈奚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只能抱着她。
渐渐的,窗外乌云密布,硕大的雨珠打落在床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两人就这么坐在地上。
周围除了雨声,什么也听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宋清杳站起身来,就听到医生跟她说‘对不起,尽力了’。
她没有立马哭出声来,只是呆愣愣站在那里。
陈奚舟一直扶着她,观察她细微的表情,在听到黄怡去世的消息时,她非常、非常平静,好像在刚才那一个多小时里已经构建好了母亲去世的这个信息,以至于现在冷静得像个旁观者。
医生让她签字,她就乖乖签字。
问她有没有带衣服来给死者换,需要在现场换,还是去停时间里换,她说没有带衣服。
医生给她开了火化证跟死亡证明,让她按照日期去领取死者的骨灰。
她接过几张单薄的纸张,入眼的第一行就是[死者黄怡]。
“好。”她点头,“我知道了。”
紧跟着遗体被盖上白布推了出来,推往停尸间。
宋清杳觉得自己应该跟上去,但她没有,甚至得知母亲去世后,也没有哭。
就是很麻木的站在那里,左手握着母亲写给她的信,右手握着火化证跟死亡证明。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然后扭头看着陈奚舟,“下雨了,我家里晒的衣服还没收,我要回去收衣服。”
“你没事吧。”陈奚舟皱眉看着她,“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我陪着你。”
“我没事啊。”她说,“我妈伤得太重了……伤得太重了……我刚才就觉得肯定救不活。”
“宋清杳……”
“你送我回去吗?不送的话,我自己打车回去。”
“送!”
尽管知道宋清杳的情绪很诡异,但陈奚舟还是听她的话送她回家。
院子里晒的衣服都被淋湿了,她抱着那团湿透的衣服坐在床上发呆。
大雨倾盆,天黑得跟晚上一样。
她就这么坐着,坐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想起来自己该做什么,该吃饭了,吃完饭该睡觉。
此后几天,她一直浑浑噩噩,一直分不清白天跟黑夜的区别,睡了醒、醒了睡。
直到医院通知她今天母亲火化,她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
那天天气很冷,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和浅色牛仔裤,到火化场的时候,好多人都在等,大家哭的哭、叫的叫,要么是一大帮人来,要么是整个家族的人都来,只有她不哭不闹,一个人站在那里。
工作人员让她挑个骨灰坛子,她看了一圈,最后选了个白色花纹底的陶瓷盒子,也就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骨灰坛子和墓地都不便宜,好点儿的位置都得几十万。即便是这样,她也给母亲选了个非常好的位置,对着东边,旁边有荫林。
办完手续回了家,在门口收到了一份邮件。
拿起来一看,是沈家寄出来的。
将信封拆开,里面就是一张跟陈奚舟一模一样的邀请函,邀请她于12月28日晚7点前往金湾王府参加沈明衿与阚静仪的婚礼。
她打开手机,赫然发现今天已经是11月3号了。
距离沈明衿婚礼,也就一个多月。
她把那张邀请函撕碎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当做没有看见。
从那天起,她开始玩命的赚钱。
因为手上的神经被修复,她承接的第一笔单子就是给华美文艺旗下的千金小姐白小姐设计了‘金葎’系列首饰,介绍人是陈奚舟的一个朋友,压价压得比较狠,到手也就几万块,但‘金葎’系列迅速在圈子里走红,独特的设计加上少有的祖母绿猫眼作为点睛,让白小姐在高奢会场上大出风头。
这个圈子就这样,一朝能登天,一朝能落地,谁也说不准明天谁是河东、谁是河西。
她的设计费开始大跳水,从开始的几千、几万到后来几十万、上百万的增长。
设计讲究灵感,灵感枯竭的时候她会喝酒,喝很多很多的酒,醉倒在小小的房子里,捧着一张小小的银行卡,觉得人生不过如此。
镜花水月一场。
她举着酒杯,躺在地上,对着灯泡说道:“没了,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一杯酒喝完下肚,借着酒劲又会爬起来画设计图。
那段时间里,她参加的酒局、认识的人也很多,经常跟老板、富商一起吃饭,他们看见她长得漂亮,总喜欢吃点豆腐,她会笑笑着说:“小心我男朋友看见跟你生气哦。”
她口中的‘男朋友’是陈奚舟,要是有空,他会来接她。
就是有的时候不太凑巧,会碰见沈明衿。
当然,她也会当做没看见那样,踩着高跟鞋坐上陈奚舟的车子,扬长而去。
连陈奚舟都夸她,夸她适应力好,短短时间就忘记丧母之痛,努力赚钱生活了。
但,是真好的吗?
有的时候午夜梦回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抱着‘有福’,她觉得一点儿也不好,没人陪着她、也没人爱着她。
孤独像是被放大,放大到她有些无法承受的地步。
即便如此,除了硬着头皮享受,做不了任何事。
一亿零九百万,对于沈明衿来说就是抬抬手的事。
对她来说,是每天工作、设计、跑客户,只睡两三个小时,是像一台永动机一样,永远没停歇的时候。
终于,在年底即将到来,在这一年即将画满句号时,最后一笔设计费打进了她的账户里。
一共是九位数。
来来回回数了七八遍,确认没有错后,推掉了所有的客户应酬和约好设计图稿,拿着银行卡去了银行,将卡里所有的余额转入了沈明衿的账户里,一共一亿零九百万。
手续办完后,卡里就剩一百块。
不知不觉,天开始下雪了,起初是小雪,最后是大雪。
一片片的雪花飘落下来,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雾茫茫、雪皑皑的氛围里,风雪大得连行人都很少见。
天很冷,大约零下二十几度,她穿着一件极厚的大衣,裹着粉色的围巾,埋头往家赶。
期间,陈奚舟给她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说:“不用了,今晚,我想自己吃。”
挂断电话,伸手一片雪花,看着雪花在掌心融化。
一种没由来的幸福感涌上心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
还完了所有的债务。
也安排好了母亲的‘去处’。
她想要的事,都已经完成了。
从今天开始,她跟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没有半分关系。
从今天开始,她才是真正的‘重获新生’。
裹紧围巾融入人群中,大步流星的往家里赶。
而那一天,是12月27号。
距离沈明衿婚礼的举办只剩33个小时。
第29章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早, 不到五点天就黑了,每条巷子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路上行人很少、车辆更少, 连摆摊的小贩也早早收摊回家。她路过菜市场时,买了一把小青菜一块钱、买了一个馒头五毛钱, 回家把青菜炒了,就这么就着馒头吃。
按照之前的惯例,吃完饭应该工作、应酬、见客户, 但今天什么都不需要做, 她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两个目标,不需要超负荷工作, 只需要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刷手机、看没营养的视频、看乱七八糟的资讯。
看到沈明衿的消息,她会划过去,当做没看见。
一直看到九点钟,定闹钟睡觉。
这一夜, 她睡得无比的香。
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冬日的早晨雾蒙蒙的,零下几十度的天气, 不是狂风暴雪、就是阴云遮日,今日出奇的是个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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