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宝酥
舒栗:“……给你用啊。”
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她将面前的六寸“小电视机”调向他:“日剧你看吗?”
“什么日剧,”迟知雨懒洋洋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凑近端详耳塞口:“上面没你耳屎吧?”
女生的手一秒摊开,每根掌纹都在用力:“不要还我。”
他暗笑,自如地塞入耳朵,倾身上前,看清尚未全屏的剧名——《重启人生》,之前播出时他追更过。
他假装闻所未闻:“讲什么的?”
结果舒栗一句话剧透完全集:“就讲一个女人死了一次又一次拯救自己朋友的故事。”
迟知雨:“……”
“好像挺有意思的。”
“对啊,口碑超好的。”
“那看看吧。”他双臂交叉倚回靠背,状若兴趣平平。借女生低头放大视频,将手机横向。他再也憋不住,转向过道无声偷笑一下。
开篇就是女主人公一段稀松寡淡的人生简介,戛然而止于车祸去世,画面一转,她出现在空间纯白的投胎登记处。
舒栗兴奋且小声地提醒:“迟知雨,你家客厅出镜了!”
迟知雨:“……”就知道她要提这茬。
剧情进展到女主的第二世,身侧再无动静。迟知雨偷瞄舒栗,女生已深入其境,眼瞳晶亮,时蹙眉时弯唇,神态牵扯出千百种,就是两手闲着,闲得让他有点不顺眼。
以防打断她观影,他微侧过身,抬高胳膊平扫扶手上的订餐二维码。耳机里播放到女主和几位朋友的KTV夜话,絮絮叨叨。女人聚在一起就有聊不完的话,堪比小树和荷花。
几分钟后,有乘务员在他们这排驻足,微笑着送来一小盒香草味哈根达斯冰淇淋:
“先生,您点的冰淇淋。”
迟知雨脸往内侧一撇:“给她。”
“什么?”舒栗目光垂至桌角的小圆盒,又追望远去的乘务员的倩影:“你买的?”
迟
知雨扬眉:“对啊,看剧怎么能不吃东西。”
舒栗说:“所以你没少追过剧咯?”
迟知雨:“你想象不出留子有多无聊。”
“我还以为国外生活很丰富多彩呢。”
“看你想过哪一种吧。”
“嗯?”舒栗若有所思,拆解着雪糕棒的纸壳,重新看剧集:“你过的是哪一种?”
迟知雨慢悠悠说:“谁都别烦我那种。”
够中二的。舒栗忍笑:“现在呢。”
迟知雨说:“现在有个叫舒栗的,勉强排除在外吧。”
在他的视角里,女生眼尾的笑弧忽而扩大了,蔓出花瓣内侧才会有的脉络,是如此柔和。
情绪宣泄完毕,她轻声说:“我们也算吧。”
“什么,”为了更好地听清她说话,他不再慵懒地歪靠着,稍稍端坐靠近她:“算什么?”
舒栗转头,他们的脸几乎齐平:“重启人生啊。”
“虽然不是剧里这种一次次死而复生,但绝对也在重建吧。”
她的视线在空气里扣住了他的,近乎要绕上死结,往常他都慌乱地扯断它,这次却没有,可能是她逆着光的脸没那么晃眼了,又或者她唇角挤出的括弧足以框住他的心里话。
他就这样直视着她。
一直躲的话,他将永远采集不到花蕊间的碎星星。
轰——
列车驶入山间隧道,窗景忽成黑屏。
舒栗的耳膜一下子堵住。
男生暗下去的面孔依然朝向这边,他怎么一直盯着她?是有话要讲,还是在等她继续?
轨道的闷响仍在持续,仿佛从脑后擦过去。舒栗张了张口,大脑与空间一同密闭,突然全部忘光。
“妈妈——好多油菜花——”日光被返还,一句稚声稚气的童音惊动车厢,乘客不约而同地看窗。舒栗借势扭脸,奇异的刺痒感又出现了,她忍不住地握住手腕,好像窗外延绵的金色花浪里,有蜜蜂偷偷进来蛰了她一下,又急速地飞离。
耳机里的对话戛止,舒栗回过脸来:“怎么关掉了?”
迟知雨示意窗外:“你不是在看风景?”
她看向他被光线漂淡的眼眸,第一次感到它们如此清澈。她贴向椅背,合上眼皮:“那我不看了,睡一会儿。”
历经强光后的世界不会一瞬转黑,而是橘红色的。
“冰淇淋你不吃了?”与琥珀棕圆月一道浮现的,还有他的声音。
她唇瓣翕动:“你吃吧。我休息会儿,吃了甜食又容易精神。”
“服了,挖勺都被你摸过了。”
舒栗勾唇,她可能还是更适应他这种嫌弃的腔调吧。她摸出包侧的小袋装湿纸巾,蒙眼套圈般随机一抛。听见男生不爽的“哎,差点掉地上”,她笑着将头侧向窗口,扯下遮光帘,准备小憩。
“你要颈枕么?”他咬着木柄,口齿不清。
刚要回绝,身侧有微风掠过,上方传来窸窸窣窣翻找东西的轻响,随后脑瓜一沉。
还好她今天没扎头发,舒栗恨恨地扒拉下来,是一只灰白条纹的颈枕。她绕到脖子上,隐约嗅到若有似无的皂香。
她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窝放脖颈和下颌:“它是不是还陪你去过美国?”
“没,头等舱用不到。”
“哦,好的,明白,收到,懂了。”
迟知雨轻笑。
舒栗想起他一上车就昏昏欲睡,睁眼问:“你不用的吗?”
男生将还剩大半的冰淇淋歪向她,连捣几下硬邦邦的冻体:“我这边收拾残局还要一会儿。”
“那吃完叫我。”她肩膀轻颤一下,重新闭上眼睛。
“嗯。”
与雪糕味的黑暗相处片刻,困意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倏地,周遭似被呢绒毯子蒙住,声嚣俱低隐。半梦半醒间,舒栗以为车厢又没入了隧道,可这次听不到一点噪响。等回过神来,她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触上颌角——那粒分享出去的耳机,已被悄悄还回了她耳里。
第45章 第四十五颗板栗GiveMeFi……
去往县城一路,路面不再是顺滑的铁轨,偶尔产生颠簸,舒栗都会飞快地回头看迟知雨。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令她陌生,也很真切。
因为他对她好,她也变得想要对他好;
因为他照顾她的睡眠,她也变得想要守护他的梦乡。
如果是梁颂宜在身边,醒了就罢,反正她俩还能谈天说地,共同挑剔这破路。
迟知雨不同,她希望他一路好眠。
好在男生睡得很沉,同一只颈枕围回他脖子上。他挨靠着椅背,纹丝不动,睡相静美,这点异动并没有惊醒他。
他身侧的窗,白日下流动着青色的麦浪。
两人在迟知雨预定的酒店下,简单偏商务风的连锁酒店。登记入住后,前台将身份证退回,遮掩一路的糗照终究没逃过迟知雨的火眼金睛。
舒栗刚将它和房卡一道塞回卡夹,就听身边人笑说:“舒栗,你以前是樱桃小丸子啊。”
舒栗攥拳:“对啊,我高中是短发。”
她乜他一眼:“你凭什么偷看我身份证照片?”
他语气无辜:“我都给你看过我的了。”
舒栗:“你是主动的,我是被动的。”
迟知雨说:“我也是被动的,她拿到我眼下了,我想避都来不及。”
舒栗:“少狡辩。”
他就噙笑不说话。
酒店的升降梯不比云庭的贵胄金轿,两人并停在小小方方的空间,舒栗没有动,迟知雨也没动,后者问:“你不刷楼层?”
舒栗晃晃拎着的背包:“我都收包里了。”
迟知雨:“就这几步路也要收?你上楼不用刷?”
“个人习惯,”舒栗偏向他,狡黠一笑:“再说不是有你吗?”
侧后方的大高个不再吭声,衬衫袖口半挽的胳膊越过她,贴上感应板,与此同时,舒栗的后脑勺被弹动一下,隔着丝缕层叠的发,力道不重,却不容忽略。
“懒。”
一个字,随着脑瓜崩一起丢在她头上。
舒栗不回头不多话,借余光肘击回去。
“哎,”她根本没使劲,他还活灵活现地撑腰呼痛:“这么凶——”
舒栗:“谁先动手的?”
他还在装傻,东张西望:“谁?我吗?”
电梯里就两个人。
除了他还有谁。
两人前后走出轿厢,沿着过道去找各自房间,1223和1224,舒栗一边刷卡,一边交代隔间门外的迟知雨:
“放个行李就走。”
“哦,”他潜入门板,一秒又探出身来,叫住她:“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