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幼久
周凛看懂他的示意,嘴角抿出一道深刻的弧,“喔。”
电梯来了。
没给温白然反应过来的机会,他错身上前,拉住她的手就进去。
看着李渊隐含微笑的眼消失在门后,那句“食点人间烟火”冒出来,温白然脑子里忽然就有了个目的地。
……
第32章 里程碑
周凛对温白然的工作内容没有清晰认知。
或者应该说他对这世上大部分的工作都没有清晰的认知。
她去实验室送资料, 调试机器,周凛就在走廊里隔着玻璃看她。
工作人员给她拿了件白袍,有些大了, 罩在她身上垮垮的。实验室里没有硬性规定女性工作人员不许披散头发, 但温白然还是很自觉地用包里的鲨鱼夹把头发挽起来。
她没怎么化妆, 眉毛略微淡了点, 显得底下那双眼睛格外透亮,纯真。
一种天然素雅的美。
当年在学校, 哪怕现在, 许多同龄的女孩子都喜欢用化妆品遮盖她们原本的皮肤和年龄。周凛对这些从不在意。反正进了夜店或酒店,光线昏暗, 视线模糊, 她们在他眼里都只有同一副面孔:女人。
但温白然不一样。
她纯白, 柔软,眼睛很亮,透着自信。仿佛从不需要掩饰什么。
他曾一度爱上与她在白天约会, 就是想看她在光下是不是也这么完美无暇。
后来那些夜里, 他也喜欢开着灯看她被羞怯逐渐染红的脸,看她眼里隐隐冒出的泪花,那些一清二楚的东西闪着光, 说着她爱他。
他被她的爱填满。
很满。
工作人员在和温白然说话,她不时点头回应, 忽而抬起眼笑了一下。
杏核一样的眼角弯起来,微波在眼眶里漾出晶亮的光。
尽管戴着口罩, 透明护目镜仍挡不住她眼睫上一闪一闪的魔法, 叫人想跟着她一起笑。
周凛抱着手,额头贴在玻璃上, 眼睛不自觉勾起笑,但笑意还未深到眼底,被蓦地割断——
猛然间,陷阱里的尖刺露出寒芒。
他躲闪不及,心口被戳穿一个血洞。
血液腥甜的味道在喉间堆积。
实验室里白色的壁板染白了他的脸。
里头调试工作结束了。
只是一个简单的参数异常,调回来就好了。
温白然给技术部的人发了信息,留下了产品说明和技术部负责人的电话,脱了外套出来。
工作人员觉得她态度很好,想跟她加个联系方式,以后有事找不到技术部的话继续和她对接。
她一边解释今天是特殊情况,技术部的同事去北京开会了,留下来的两个人恰好都出了外勤才轮到她过来,一边还是把工作手机留下了。
两人前后脚出来,外面已经不见周凛的身影了。
温白然望向空荡的长廊,微怔。
停车场。
周凛先下来了。
他不知道哪辆车是温白然的,随便选了个靠电梯近的位置,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温白然下来的时候,他脚边的烟头已经有不下十数个。
她远远就闻到烟味,一走出电梯间看见他。
皱眉。
“你还没走?”
她淡声惊醒他。
周凛抬起眼,看过来的眼光是暗的,“你不来我怎么走。”
他很少有这种阴沉的神情。
平常心情好的时候,他就算冷着脸也只是像多云天。
云层遮住了太阳,还是有光的影子在晃。
此刻找不到任何阳光的痕迹。
完全地阴着,像随时要打雷下雨。
温白然脚步一顿。
周凛扔了手里的半支烟,踩灭,似乎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哪辆车。”
她有时候真的怀疑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车钥匙拿出来,一摁。
身后那辆白色高尔夫亮了。
周凛回头,大约也是没想到自己选的这么准,挑眉时周少爷的本体跑出来。
“你开。”
从面前经过时,他满身烟味熏得温白然打了个喷嚏。
他进了副驾。
还得给少爷当司机。
温白然揉了揉鼻子,上车。
关了门,她眉头皱起来。
忍不住说:“李渊哥最该拿走的是你的打火机。”
周凛不以为然,“可惜他没拿。”
他说话语气像个无赖,痞的没一点少爷样。
温白然懒得说他,系上安全带,点火,“我先送你回金湖府。”
“先去你公司。”
“不需要。”
“你说不需要就不需要?”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出了车位,车速提起来,副驾驶没系安全带的警告声一直在车里响。
温白然一脚刹车踩下去,座位上的人随着惯性往前一荡。
车里的空调刚开起来,温度还是热的,周凛身上浓厚的烟味把空气搅得更加浑浊。
“周凛,我还要上班,没时间跟你在外面耗。你要是闲的无聊现在就下车,随便去找你的朋友还是女朋友,让他们陪你消遣。我没空!”
她声音有些大,温白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激动,她不想生气的,但已经这样了。
周凛果然也发起了火。
“你干什么有空?上班?好啊,那我等你下班。别跟我说你还要加班,我没听过哪家公司要员工二十四小时待命。你这种烂借口我听太多了,换一个。”这车太小,副驾驶的座椅不知被谁调过,中间空隙太近,周凛一双长腿无处安放,转身的时候被卡了一下,他气急败坏捶了下椅背。
这车在公司几乎是古董了,根本经不起他这急躁的动作,头枕支架摇摇欲坠的,
温白然连声喝止:“你做什么!这是我公司的车,你要拆了它吗?”
“我不想做什么,我就想问你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好好跟我说话?”
“温白然,我以前就一直很好奇你的时间到底都用去干什么了?你就那么爱上班,真能把公司当家?现在我懂了,公司有你的上司,你赶着去跟他幽会是不是?!”
周凛得了李渊的叮嘱,他原本是想好好的,心平气和地和她谈一谈。
这几天下来,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大错特错的事实,愿意承担这一切令他心碎的后果,也不去奢望温白然能在某一天、某个突然的时刻就选择原谅他。
但他真的受不了。
实验室里的那一幕让他不断回想起那个周六——温白然被压在沙发上,那个男人的手刚刚从她胸口移开,她暴/露在外的肩膀,肌肤光洁得像一块玉,在夜里静静发光。
他们并肩站在一起,用一种看破坏者的眼神指责他的不请自来。
温白然保护那个男人的动作他不是没看到。
这些画面疯狂闪现,连续的片段、静止的放大、有声或者无声,它们以各种形式在他眼前重放。
他甚至能从她衣服褶皱里分辨出材质。
所有细节蜂拥而来,裹着硫酸的愤怒和嫉妒就快要把他的心都烧穿了。
他努力压抑着,深呼吸想把这股酸痛咽回去,但这太难了。他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
温白然的脸在车厢的阴影中不断散发出让他想要占有她的气味,她现在连看他的失望与震惊的眼神都和从前一模一样。
可这个和以前一模一样的人已经不是他的了。
他真的要疯了。
“你是不是跟他来真的?”
“温白然,你说啊!”
周凛剧烈的高声被闷在车厢里,随着冷气循环流动。
震得温白然头都昏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他黑亮的眼睛不断喷出火花,那种被岩浆覆盖的灼热烫得叫人受不了,他根本是想把一切都毁掉。
白色高尔夫像个大型路障一样挡在通往出口的路上,后车催促的喇叭快把房顶掀翻了。
温白然眉头紧皱,看周凛极度凶狠地回头瞪了一眼,她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冲下车去把人家的车窗砸个稀巴烂,她都已经准备好要拦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