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失 第38章

作者:空壳面包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陈彧满怀不甘,有心纠缠,几步踩过地面的碎玻璃,再度伸手试图捉紧她。

  李絮用力甩开,不肯就范。

  陈彧醉得脚步虚浮,使不上力气,本身也有教养打底,潜意识会避免对女士动粗。

  李絮又个子高挑,不是那么容易钳制的类型。两人推搡争执间,李絮无意中狠狠踢了陈彧一脚,顺势用手肘抵住他胸口将他往旁边推去。

  扑通——!

  陈彧没站稳,绊了个踉跄,直直往后跌落,砸起一片深蓝波浪。

  幸好他水性极佳,很快凭借本能浮上水面,还未攀到岸边,就慌慌张张叫住李絮,“别走!”

  李絮弓身确认他没事,悬着的心落下,重重松了口气,却没有伸手去拉他,“酒醒点了吗。你先上来,我去找人拿毛巾给你。”

  陈彧不应,狼狈地抹了一把脸,哗啦着满襟的水,急切地想要追上岸,“李絮!”

  李絮已经走远了几步,听见声响,踟蹰片刻才回过头。

  “絮絮!”陈彧失魂落魄地站在夜色里,浑身都湿透了,面容透露着痛苦与不甘。除了她的名字,什么话都说不出,只剩一口气苦苦支撑。

  李絮隔着一段难以挽回的距离,一边与他对望,一边慢慢倒退。

  犹如季节更迭,梦幻泡影破灭,某种象征性的离别。

  “到此为止吧,好不好,陈彧。”

  李絮眨了眨被夜风吹得酸涩的眼睛,格外平静,又格外轻柔地向他道别,“我不否认,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确确实实拥有过很快乐的瞬间。但我们都心知肚明,那就是全部了。我不想跟你吵没意义的架,不想再浪费你的时间,也不想再利用你去逃避其他问题。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真心的。祝你得偿所愿,争赢你应得的东西。祝你往后的每一天,都比今天圆满开心。”

  最后,她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Arrivederci”,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春夜的水,犹如将融未融的冰。

  陈彧四肢沉沉,耳朵灌满冷水,感觉自己被冻得麻木,遗漏在水中的一颗心僵硬得难以跳动,只能呆呆凝望她离去的背影。

  潮湿春夜,南方海岛的晴朗持续不了多久。

  天边肮脏的铅色云层聚集,似炭笔层层叠叠涂出来的阴影,约莫又有一场雨即将落下。

  李絮疾步走在玫瑰簇拥的小径,想要穿过花园到附近找服务人员。派对狂欢的乐声若隐若现,在经过一墙油画般浓郁的贝拉安娜绣球时,忽觉空气中浮动一阵熟悉的淡淡烟味。

  她下意识停住脚步,视线随着烟雾弥散的方向望去。

  下一刻。

  手腕便被猛地扣住,整个人被揽入怀中,往花墙背后的昏暗处扯去。

第28章 失而复得。

  28

  静谧的浪,不规则拍岸,夜晚的星辰一颗不剩,惟余虫豸悠长鸣叫。

  黑暗之中,言漱礼的怀抱弥散淡淡烟味。

  是李絮惯常抽的那款廉价软白万宝路,混合他身上的皂感焚香,清幽幽的,像反季节的霜雪气味。

  似怕灼伤她,言漱礼随手将剩余三分之一的烟摁灭了。

  有点可惜。

  李絮被困在他双臂间,心跳得惴惴不安,亟需尼古丁镇静情绪,还想着要接过那半支烟继续抽完。

  “走这么急,去哪。”

  熟悉的气味与声线,在昏暗夤夜,字句被压得更低沉。

  李絮失神一瞬,双手拽住他衬衫衣摆,将自己从他怀抱中挣出来。

  言漱礼随她动作,右手落到她瘦削的背部,虚虚揽着,保持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明知故问,李絮便也原样奉还,不答反问,“你听见多少?”

  言漱礼略略俯首,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她,“你希望我听见多少。”

  李絮连假笑都笑不出来,声音轻飘飘地像浮在空气里,“我希望你可以通通忘掉。”

  无可避免地感到难堪。

  不知道为什么,近来每每陷入狼狈局面,都会被言漱礼旁观目睹。撞见陈彧出轨那次是。和李兆霖起争执那次是。这次又是。

  言漱礼目光落于她面庞,无声雕琢,宛若有重量,“可惜我记性没那么不好。”

  李絮神色复杂,“你不像那种喜欢看别人笑话的人。”

  “谁告诉你我把这当笑话看。”言漱礼语气淡淡,伸手抚了抚她生硬牵起的唇角,“说过了。不想笑不用勉强笑。我不是你的观众。”

  又是这句话。

  骤觉难以招架,李絮微微躲闪地侧了侧视线,好声好气地请他,“不聊这个了。好吗。”

  言漱礼携着一身尚未被海风吹散的清苦烟味,一言不发垂下那双琥珀色眼睛。他眉骨很高,嘴唇很薄,是那种英俊又寡情的长相。很难想象他会愿意主动为谁低头,为谁妥协。

  但李絮柔声细气地向他请求,他就当真收起那份冷硬,不再说什么了。

  夜风翻阅着分秒。

  彼此沉默良久,静静对望,不再讲话。

  毋庸置疑,李絮拥有一副漂亮的好皮囊。瓌姿艳逸,柔情绰态,还不是那种寻常可见的漂亮。此刻发丝散乱,仰着纤长脖颈,黑亮湿润的眼眸迟疑闪烁,不必故作姿态讲什么话,在这潮湿夜海边,也像极了行将开口蛊惑旅人的塞壬。

  言漱礼避开她的眼睛,用手轻轻碰了碰她重新扣上的白金唇环。覆着薄茧的指腹摩挲了几秒,仿佛一种习惯,充满亲昵的安抚意味。

  “又戴上了。”他沉声,听不出具体意味。

  李絮“嗯”一声,睫毛不自觉轻颤,错觉他在透过那枚小小的金属抚摸自己的心脏,“旧的东西,可以让我在吵架的时候更有底气些。”

  “你反过来跟他道歉。”言漱礼平声质疑,“这叫吵架吗。”

  “姑且算是吧。”李絮难看地扯起一个笑,为自己辩解,“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下次争取改进。”

  “下次。”言漱礼冷冷咀嚼了一遍这个词。

  “或许不止下次。”李絮尚且有这点判断力,“他不甘心,还会再来找我理论。”

  言漱礼定定看了她几秒,平静道,“不会。”

  “这么笃定?”李絮挑了挑眉。

  言漱礼眼底幽幽,犹如夤夜的海,翻滚晦暗不明情绪,“他不会有这个机会。”

  这话说得太暧昧了。

  很难不令人误解。

  李絮恍惚感到自己浸入了一场暗涌的潮汐,心脏不自觉漏跳一拍。

  “我之前翻国内新闻,常常会看到普德集团的消息,你们每一年都会在公益慈善方面投入很多资金人力。”她假模假样勉强笑了笑,“我是不是也幸运地,受到这种类似的眷顾了?”

  “资本逐利。”

  言漱礼声线很低,在静谧而开阔的环境底下,那种沙哑的颗粒感被放大得更加明显。

  他淡声纠正她,“慈善是生意场最柔软的切口。企业设立公益基金会,一是为了享受政策优惠,助力资本增长和商业发展,二是为了提升社会形象和荣誉,以便更长远、更可持续地进行收割。投入慈善,永远不会是纯粹地为了慈善本身。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不过伪饰而已。”

  “那你呢。”李絮声音好轻,心照不宣地问,“言漱礼,你是为了什么。”

  言漱礼久久注视她。

  审慎地、探究地、宽容地。

  没有以言语作答。

  月光隐没。

  南方海岛悬浮在一片黑暗的漩涡里。

  雨落得铺张而不虚伪,像无数只巨型的手齐齐张开,将云朵暴力地摁入海水。

  言漱礼身份贵重,又好清静,没有像其他年轻小辈那样住在飘飘荡荡的水屋,反而被单独安排在南岸房型稀缺的独栋别墅里。

  他的房间掩于椰林树影之间,被绿意与雨水层层叠叠包裹起来,犹如一枚极具安全感的、发光的茧。

  回来的路上,言漱礼被撇到了一点点雨,李絮被他护得严实,半点没被淋到。

  她所有行李衣物都放在昨晚住的水屋里。路不近,怕途中撞见陈彧,又怕他蹲守在她房间门口,所以没有过去拿。淋浴出来,她长发微湿,只裹着一件单薄浴袍。

  柑橘色的灯光昏暗。

  言漱礼一身清凉水汽,裹着比她大几个尺寸的同款浴袍,微微低头站于落地窗边,正端详着手中不知什么东西。

  听闻身后动静,他转过身,背着滂沱夜雨,静静望入她眼睛,“过来。”

  李絮倚在门边,踟蹰片刻,才提步向他走去。

  “这是什么?”

  她不解地看着从他手中到自己手中的一个小小方形漆器盒。

  金箔雕花,宝石镶嵌,应是一件精巧贵气的古董艺术品。

  推开卡扣一瞧。

  里面流光溢彩,赫然是一对昂贵华美的蓝钻耳坠。

  静静躺于丝绒里的稀有蓝钻,无瑕艳彩,水滴形明亮式切割,饱和度与净度都堪称顶级。纵是李絮这种没经手过多少好东西的人,也一眼可知,这是收藏品级别的彩宝。

  面对她明显的错愕,言漱礼格外平静地解释,“这是肖像画的回礼。”

  今早在餐厅遇见,他碰了碰她空荡荡的耳垂,特意问她怎么没戴耳饰。大约那时候,他就已经想把口袋里的耳坠送给她。艳彩蓝钻,与她的淡蓝礼服也很相称。

  可惜她嫌首饰累赘。

  他便也没有不解风情地即刻拿出来。

  李絮难掩讶异,因为太过突然,没能很快消化这个意外,“…为什么给我送这个?”

  “之前不是丢了一只吗。”言漱礼轻描淡写,“之后就再没见过你戴耳饰。”

  ——指的是他们一起去跑马地附近那家诚记吃宵夜那次。

  从停车场途径尚闳中学,再到商业街的短短一段路,李絮遗失了自己新买的一只耳坠。

  当时她开玩笑似的,希望自己可以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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