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不一
徐临风却不满意她的反应,无奈地松开了她的唇,看着她已经憋红了的脸颊,急切地说了句:“喘气!”
北佳就像是被忽然解封了一样,终于恢复了呼吸机能,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像是一条在岸边搁浅许久终于回归大海的鱼。
但她的神色还是有点懵,显然还没从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吻中回神。
徐临风竟然吻她了。
他可是她暗恋了四年的男人,而且在她心里,徐临风就是男神,任何一个女人被仰望许久的男神吻了,都会难以置信,北佳也不例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一场美梦。
恍惚间,北佳莫名回想到了这场梦开始的那天,一个顶着灼灼烈日的夏末。
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操场上,大一新生军训,所有人都穿着深绿色的迷彩服,戴毫无造型可言的迷彩帽,每天军训结束后,无论怎样意气风发的少年都能累成穿着绿色不吸水抹布的狗。
她们专业在南操场军训,军训第二天上午的训练结束后,刘思彤拉着她跑去了北操场,那个时候她还注意到身边有很多女生也急急忙忙的跑向了北操场,好像去晚了一些就会错过什么一样。
那个时候她累坏了,又热又渴,只想赶紧去超市买瓶冰镇可乐喝,所以去北操场的这一路都特别不情愿,问刘思彤为什么要去南操场她也不说,还跟她卖关子,说等到了北操场你就知道了。
北佳无奈,只好拖着身体跟着她跑。
北操场军训结束的时间比她们晚十分钟,她和刘思彤跑到北操场东侧正门的时候,北操场上的军训才刚结束,大批大批穿着迷彩服的学生朝着她们所在的大门方向涌来,刘思彤见状直接拉着她跑向了门侧的肋木建材。
刘思彤像是个猴子一样手脚并用的蹬着肋木上的横杠往上爬,北佳实在是太累了,天上的太阳又毒,她早就被晒蔫了,所以站在下面懒得动。
刘思彤已经爬到了最高点,看到北佳站在下面没动,急得不行,低头冲着她喊道:“你愣着干什么呀?赶紧上来呀!”
北佳抬头,用帽子挡着阳光,无精打采地回道:“我不想上去。”
“你必须想!”刘思彤威逼利诱,“你不是想我晚上陪你洗军训服么,你上来我就陪你洗,不上来我就把臭衣服全放你床上!”
北佳:“……”行吧,为了我的床,我忍了。
肋木是钢材制成,太阳一晒十分烫手,北佳不情不愿地爬了上去,刚爬到与刘思彤同等高度的位置,刘思彤忽然伸出手超着不远处的人群指了一下:“你看,徐临风!”
什么徐临风?
北佳不明就里,漫不经心地朝着刘思彤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正午时分阳光强烈,偌大个操场被太阳晒成了舞台,舞台上人头攒动,大部分都戴着帽子。
人群中没戴帽子的他十分显眼,不仅是因为身高优势,更是因为出众的长相,他的身形挺拔修长,五官俊朗立体,大部人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迷彩服穿在他身上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效果——硬朗笔挺,男人味十足,荷尔蒙气息爆棚。
更令人嫉妒的一点是,他好像根本晒不黑,热烈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只映出了他额头的汗水,他的肤色依旧白皙如玉。
是男神,真男神。
自从看到他之后,北佳的视线就没再离开分毫,一直盯着他看。
周围特意跑来看徐临风的女生很多,还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直接挡到他面前去问他要手机号或者给他送水送饮料,却无一例外地全部被徐临风拒绝了。
他的性格向来冷漠,不喜欢被人围观,更不喜欢被搭讪。
北佳趴在肋木上,欣赏男神的同时,还特意查了查他在短短几分钟内一共拒绝了几个女生的示好。
一、二、三、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徐临风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漫不经心地抬起双眸,淡淡地朝着肋木上扫了一眼。
对视的那一刻,北佳懵了,瞬间屏住了呼吸,紧张又尴尬,脸颊还有点发烫。
幸好徐临风的目光没有过多停留,不过短短几瞬而已,不然北佳一定会因为“偷窥”行为被抓了现行而羞耻万分。
而且人家都是站在地上看,她却爬得高高的,扎眼又突兀,实在是丢人现眼。
然而刘思彤却并没有觉得尴尬,反而特别激动地晃了晃北佳的手臂:“他刚才是不是看你了?”
北佳又慌张又不好意思,还有点害怕刘思彤声音太大会被别人听见:“没,你别乱说话,我还想好好活着呢。”
“不就看了一眼么,有什么的呀。”刘思彤回道,“不过话说回来,徐临风这种现象级男神要是有女朋友的话,他女朋友一定特别美,不然怎么打败那么多竞争对手成为徐男神的女人,你看他刚才拒绝的那几个女生不都挺好看么?”
北佳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徐临风有没有女朋友,但她猜想他一定有,因为像他这种长得又高又帅的男人怎么会缺女人?与此同时,她又有点羡慕他的女朋友,不禁感慨道:“人美就算了,男朋友还这么出众,我要是她我绝对特别自信。”
刘思彤接道:“自信什么呀,到时候你就是全民公敌,走哪都有人挑你毛病!”
北佳觉得刘思彤说的有道理,没有强大的内心,还真的不敢当男神女友。
“那他到底有女朋友么?”北佳好奇地问了句。
刘思彤:“打听了,没有,人家可是大画家,一心一意沉浸于艺术创作,没时间儿女情长。”说完她还朝着北佳挑了挑眉头,“我是不行了,我有我的牛粪了,你还有机会~”
北佳红着脸反驳:“胡说八道什么呢?还不是你拉着我来的?小心我告诉你男票。”
刘思彤毫无畏惧:“你随便告状,我男票专业就在徐临风专业旁边军训,他昨天在电话里也跟我夸徐临风长得帅。”
合着还是个男女通吃的长相——北佳被刘思彤的话逗笑了:“行了我服气了,咱俩现在能去吃饭了么?”
刘思彤:“走吧,咱俩去美院旁边的那个三食堂吃,搞不好还能看到徐男神。”
北佳捕捉到了一个信息:“徐临风美院的?”
刘思彤:“恩,而且人家可是天才少年,十六岁就开第一场画展了,最高价的一幅画拍到了九位数人民币。”
“厉害。”北佳随口夸了一句,然后就顺着横杠爬下了肋木。
那个时候的她还未对徐临风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单纯的欣赏和仰望,真正对他产生非分之想,是在一个月后的秋季运动会上。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但无论是喜欢上他之前还是喜欢上他之后,北佳都不敢想象徐临风有一天会吻她,他是高高在上的天才,是追求者众多的男神,对她而言遥不可及,所以她根本不敢奢望这么多,而且她根本配不上他。
她能够小心翼翼地喜欢他就够了。
然而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却全部成为了现实,北佳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他竟然吻她了,主动吻她。
那他对自己,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
看着她呆愣愣的模样,徐临风叹了口气,沉默不语地看着她,等她的呼吸频率终于恢复正常的时候,他忽然说了句:“把眼闭上。”
北佳又僵住了,似乎意识到了他想干什么,但又不太敢确定,不仅没有把眼闭上,反而睁大了眼睛看向他,一脸茫然诧异——他还要再来一次么?他为什么要吻我?
徐临风简单解释了句:“接吻的时候,要把眼睛闭上,记得呼吸。”但他却不打算给她更多的反应时间,因为他已经等不及了,直接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眼,再次封住了她的唇。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双眼被捂上之后,北佳的紧张情绪真的被缓解了许多,肢体也不再似刚才般僵硬,脑子也一点点的清醒了,终于意识到了他们两个现在正在干什么。
徐临风确实是在吻她,而且是主动吻她。
想到这里,北佳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她有些激动,又有些窃喜——他是不是也喜欢我?不然为什么要亲我?
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生涩的回应着他的吻,动作小心翼翼又带着难掩的柔情,如春藤绕树,弱柳扶风。
她的这些小动作,就像是一只狐狸正在妖娆妩媚的摇摆着尾巴,不停地扫动着他的心弦,肆意无度地撩拨着他的占有欲。
他根本无法抗拒。
她也是一样,心动,意动。
一吻终了,两厢情动,金风玉露,胜却人间无数。
讲台宽大,教室昏暗,气息凌乱而缭乱。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许久后才重新回复平静。
地上铺满了衣服,结束后,两人席地而坐,靠着黑板下的墙壁,相互依偎着。北佳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徐临风把她搂在了怀里,怕她着凉,用自己的羽绒服裹住了她的身体。
北佳的右耳紧贴他的胸口,既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又能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应该是喜欢的吧?不然他为什么会吻她?为什么要她?
越是这么想,北佳的心跳就越快,她想知道答案。
深吸了一口气,她鼓足勇气抬起了脑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轻轻唤了声:“徐临风。”
“恩?”他垂眸,与她对视,“怎么了?”
“你……”北佳的心跳更加急促了,紧张到无法呼吸,连带着嗓音都在发颤:“你……你喜欢……喜欢我么?”
徐临风怔住了,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或者说,他早有预料她会问,可是他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回答。
她看向他的那双眼眸中蕴藏着星星,明亮而专注,目光深入灵魂,像是在看着她的全世界,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他知道她期待什么,他也想给她答案,不想让她失望,但是那几个字,他就是说不出口。
“我……”欲言又止数次,他终究无法跨越心里的那道阴影,咬着牙回避了她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说了句:“几点了?”
第14章
他五岁那年父母就离婚了,法院将他的抚养权判给了他妈。
很多人都告诉他,他妈当年为了争取抚养权,离婚后甚至选择了净身出户,但他明白,大家都是在安慰他,试图遮盖他爸不要他的事实——如果他爸真的想争取抚养权,那么以徐家的势力,他妈根本没有任何胜算,更何况那个男人在离婚两个月后就重新组建了新的家庭,那个女人也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还见过那个小孩,只比他小几个月,所以对于他爸来说,前妻生的孩子就是多余的,不用细想他就知道,当年他爸根本就没有争取抚养权。
父母离异后,他一直跟着姥姥姥爷生活,因为妈妈很忙。他记得自己上幼儿园的时候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下午放学,因为每次妈妈出差之前都会跟他说:“你要听姥爷姥姥的话,等妈妈回来就去幼儿园接你。”
就因为妈妈的这一句话,他每天都在努力当一个乖孩子,吃饭不挑食,睡觉不闹人,在家听姥姥姥爷的话,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小红花得了一大堆,所有人都夸奖他,但是他妈却从来没有履行过诺言,一次都没有去幼儿园接过他。
他每天最期待的是下午放学,最失望的时候却也是下午放学,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来接,只有他没有,那时的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另类。
他第一次和别人打架,也是在幼儿园,因为那个小孩说他没有爸爸妈妈。
小孩子的情绪都容易被挑动,只要有一人带头,周围的小孩就跟着起哄,那个小孩指着他的鼻尖喊完这句话后,周围的孩子就开始跟着说他没有爸爸妈妈,说他是个坏小孩,所以爸爸妈妈不要他了。
于是他就冲上去和最先带头挑衅他的那个小孩扭打了起来,幼儿园老师发现的时候,那个小孩已经被他摁在地上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不仅鼻青脸肿,鼻血还流了满脸,吓得老师赶紧把那个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拔腿就往医务室冲。
所有人都没想到,平时乖巧听话的他,能有这么大的攻击力,从此之后幼儿园里再也没有小孩敢说他没有爸爸妈妈了,但是也没有小朋友敢主动与他接近,因为畏惧他,也因为那个男孩的家长来幼儿园闹事讨说法,当着全班孩子的面谴责他是个潜在性暴力分子,还要求幼儿园将所有像他这种单亲家庭走出来的小孩单独分到一个班级里面,以免正常家庭的孩子受到伤害。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单亲家庭”这个词。在大众的眼中,单亲孩子就相当于问题儿童,他被扣上了“问题儿童”的帽子,于是就在无形之中被隔离了,小朋友们都不愿意跟他玩,从那时起,他就学会了自己与自己独处。
他的生日是每年的三月二十八日,但即使在这天妈妈也不一定会回家,或者说,妈妈什么时候回家,是个随机事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妈妈的依赖感在一点点减少,由最初的思念期待,慢慢的变成了麻木,最后变成了习以为常。
他最终还是接受了自己是个“另类”的事实,而且接受的十分平静。
七岁那年,姥爷给他买了条小狗当作生日礼物,是条白色的萨摩耶,刚抱回家的才一个多月大。
小狗圆头圆脑,胖乎乎的像是块白面团,他很喜欢,而且他早就想要一条小狗了,所以在受到这份礼物的那天晚上他激动地几乎睡不着觉,一只抱着他的小狗不撒手,就好像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他给小狗取名面团。自从面团来到了他的生活中后,他就不那么孤独了,虽然在学校的时候他依旧沉默寡言,但是一回家他就会抱着面团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他把面团当作了自己唯一的朋友,而面团也是唯一一个不会歧视他是个单亲家庭小孩的朋友。
他真的很喜欢面团,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去遛狗,即使在大冬天他也会坚持六点起床去溜他,放学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喊“面团”,听到面团“汪汪”的回应声后,他那颗悬着的心才会归于平静。
他妈第一次见到面团是在他养狗半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