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福泱
“小嫂子,二哥,我也回去了,再见。”霍锦跟在后面出了门。
唐迹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温水,掀眸留意纪维希的反应。
两人僵坐了半晌。
纪维希冷哼一声,拿出遥控器看电视,两秒调一个台,一连调了十几个都没遇见好看的节目。
“奶奶和妈呢?”唐迹偏过头,盯着她白皙的侧颜,清咳一声,俨然没话找话的类型。
“……”
“他们都说什么了?”
“……”
“无论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
唐迹:“……”
一连被噎了三句,扶了扶额,继续低声下气:“抱歉,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情况。”
“啊?你说什么?”蓦地,纪维希转过头,一脸茫然的模样。
唐迹愣了一秒,感情她一句都没听见?俊脸微沉。
解开领带随意扔在沙发上,站起来往餐厅走,语气闷闷的,头也不回,背影挺落寞:“洗手吃饭,听梨姐说今天蒸了鲈鱼。”顿了顿,“你爱吃的。”
纪维希放下遥控器,目送那道高大的背影走进餐厅,然后消失不见。嘴角挑了挑,兀自傻笑了一会儿,张开手掌捂住脸,一股子不知名的情绪占领全身。
空气里飘来一阵鲈鱼的香味,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梨姐过来叫她吃晚饭。
纪维希敛起心神,正了正脸色,从沙发上站起来。
家里只有两个人,梨姐把纪维希的碗筷摆在唐迹对面,纪维希刻意拉开旁边的一把椅子。梨姐见状,连忙把碗筷移到她面前。
纪维希喝了几口汤,挟了一块鲈鱼肉,入口即化,还有一股桂花酿的甜味。
左手竖起拇指,挤挤眼睛,声音欢快:“梨姐,味道很棒!”
梨姐被夸得不好意思,说,这是她一大早去菜市场挑了鲜活的鲈鱼,少奶奶要是喜欢,明天再做。
纪维希挟了一筷子鱼肉,摇摇头说:“那倒不用,偶尔吃一口叫做美味,还可以时常念想,要是每天都吃,腻味了,倒成了负担。”
梨姐连连称是。
唐迹抬眸腻了对面一眼,见她两眼弱光,看着盘中的鲈鱼陷入沉吟。
眉心一拧,筷子那头在桌面敲了敲,沉着声音道:“好好吃饭。”
纪维希猛地抬眼,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失落。
小镇很穷,家门口的那条河里就有各种鱼,爷爷只有过中秋节的时候,才会舍得在河边打鱼的小贩那里称一只鲈鱼。没有桂花酿,就从树上摘几朵嫩黄的桂华撒在上面,自成一道美味。
小时候贪吃,每天都幻想饭桌上有一道桂花鲈鱼,当时爷爷就用这样一段话教育她。也常常在她多话时,用筷子敲她手背,直到上面敲出几道小红印,睁着眼瞪她:给我好好吃饭!
“凶什么凶?”纪维希吃了一口米饭,嘴里嘟哝着。
唐迹沉默地看她一眼,然后就低头吃饭,颇有报复她不久之前装聋作哑之嫌。
唐迹率先吃好上楼去了,纪维希一个人吃完了大半条鲈鱼,撑得肚子涨涨的。
梨姐收拾完碗筷见她还捂着肚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一幅了然的神色笑道:“少奶奶要是嫌花园里黑,可以去楼上跑跑步,少爷的健身室里面什么器械都有。”
第36章 当了
第三十六章
公司新项目步入正轨,肩上压力削去一半。回复完最后一封邮件,骨节分明的手指反复按揉太阳穴,过了几分钟,唐迹从椅子上起来,走出书房去楼下泡咖啡。
一般晚上九点以后,他不习惯再麻烦别人,通常都是自己动手。
走到楼梯口,步子不由一顿。
他侧过身,眸光落在健身室门口,耀白的光线顺着闪开一条缝的门板泻出来,在地板上投下半米长的一段亮光。
平常鲜少有人上三楼,更逞论现在这个时间点。谁在里面,不言而喻。
里面的人似乎太过专注,并未注意到门被人推开半扇,她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人的探视之下。
黑色运动内衣,黑色紧身运动裤,长发扎成马尾,洋洋洒洒落在肩头与胸前,正站在瑜伽垫上重复深蹲,前面放了一个平板,屏幕上黄头发的外国女人做着同样的动作。
唐迹注意到纪维希手里分别举了两个半斤的哑铃,伴随着身体一同起落。
约莫一分钟后,她换了一个动作,扔了哑铃,改为双肘撑在垫子上向后上踢腿,平板里时不时传来欢快的节拍声。
唐迹斜身倚在门框上,悄无声息看着里面,直到看到天蓝色的瑜伽垫被汗水浸湿变成深蓝色。
走过去,半蹲在她身侧,一只手闲适地搭在膝盖,微低着头,低哑着声音道:“在练什么?”
“蜜桃臀。”纪维希下意识回答,待想明白这道男声会是谁的,倏地停下动作仰起脸。
汗流到嘴角,舔一下,咸咸的。
“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纪维希手肘撑着上半身,浑身大汗淋漓,瞪大眼控诉。
唐迹想说是你没看到,不该怪我,目光陡然被她身前深邃的沟壑吸引,眸光逐渐变得浓稠起来,一时半会儿竟然难以移开。
记得她说过是C。
纪维希察觉到他的视线如一团火一样胶着在自己前胸,本能双手交叉捂在上面,咬着牙怒骂:“流氓!”
这样一来,她的身体就没了支撑,上半身掉了下去,发出砰的一声,砸入人的耳膜。
纪维希瘪着嘴,一动不动,都快要疼哭了。
“摔到哪里了?哪里疼?”
唐迹神经一震,双膝跪地,眉头紧拧,面露担忧,双手在她身上比划,不知道该从哪下手。
心中无数次暗骂自己禽|兽不如。
纪维希闭着眼,眼泪疼出来,顺着眼角往下流,将瑜伽垫染深了一块。
半边脸蹭在垫子上,哇哇地哭:“呜呜,胸好痛!”
唐迹不自在地扭过脸,起身去打电话。
纪维希躺在浴缸里,看着胸前红通通的一片,一脸幽怨。
别以为他献殷勤帮她放洗澡水就可以弥补间接带给她的伤痛!她是不可能原谅他的,最起码今天不会原谅,明天也不会原谅!
纪维希捂着胸口慢悠悠地坐在梳妆台前,准备吹头发,镜子里的男人从自己出来就一直坐那儿看着自己。
怪别扭地扭动一下身体,拿着吹风机的胳膊抬起又放下。
“哎呀——”她偷瞄镜子里的男人,摸着手腕嘶了一声,嘟哝道,“手怎么也这么疼。”
心里从一秒默数到三秒,吹风机果然被一只大手拿了起来。
嗡嗡的声音拂在耳边,暖乎乎的,被人伺候就是舒服呀。
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将镜子堵得严严实实的,正前方就是他的腰腹,被衣服遮住,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纪维希伸出手指在镜子上点了点,一、二、三……好像有六块腹肌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见的,竟然就这样记在了脑子里。
唐迹撩起她的头发一缕一缕吹着,丝毫不敢用力,还怕吹风机停留在头皮一个地方太久烫到她,动作很慢,却很细致。
不过有时候也不能太细致,瞧,纪维希开始嫌弃他太慢了。
“你能不能快点呀,脖子好酸哦。”纪维希扭了扭脖子,然后仰起头,呈十五度角对上男人的视线。
唐迹也在看她,浓墨般的眉舒展着,喉结轻滚,片刻想起什么似的道:“你坐好,等会儿弄疼你了。”
纪维希“哦”了一声,乖乖坐好,任由他摆弄。
除了纪远昭,从来没有别的男人给她吹过头发,唐迹是第一个,这种感觉真是稀奇的要命。
同时她也察觉到无论是自己还是唐迹,他们对对方的态度变了又变,最终落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平衡点上。譬如以前她想尽办法讨好他,极尽可能不惹他生气,现在心理却突破一道防线,对待他的态度越来越肆无忌惮起来,现在都敢让他帮自己吹头发了;再譬如以前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对自己的排斥、不喜欢,后来渐渐也会关心自己,尤其是昨天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不得不让自己有一种他喜欢自己的错觉。
可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吗?她不知道。
纪维希敛起眉,突然仰头,这下扯到头发了,疼得嗷嗷叫。
她开始观察镜子里的头发,哪里没干透,就用手指一指,她指哪里然后唐迹就会给她吹哪里。
唐迹洗完澡出来,纪维希悄悄掀开一只眼皮,继而再掀开另一只。
尽量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为了逼真,她翻了个身,“一不小心”将被子蹬掉一半,然后可以表演了。
“沙发好难受哦,人家想睡床。”嘟嘟囔囔着,把在梦里的怨气表现得八九不离十。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厚实的地毯把所有的声音都藏了起来,等半天都没听到任何动静。
这下死心了吧?可以安心睡觉了吧?
怎么可能不失落,这样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要睡不睡的时候,一双结实温热的手臂将她腾空抱了起来。脑子瞬间苏醒了一半,但不敢露出丝毫破绽。
最后背部沾到柔软的床垫,双腿也被放平,被子盖到肩膀。
随后就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变远了。
灯没多久就灭了,纪维希在黑暗里睁开眼,床的另一侧是空的,沙发也是空的,她的目光落在地板上。
之后的一周,纪维希都用这种方法试探过,七个晚上她都是在床上睡的。那人每晚会在她“睡着”时抱她上床,然后自己打地铺。
有三个晚上,他亲了自己的额头,在她耳边轻说晚安。虽然很轻,但是她还是能感受得到。
有两个晚上,她故意想要翻身,当时他竟然一动不敢动,就站在原地,等她再次陷入“沉睡”。
还有两个晚上,她并未埋怨沙发不舒服,他还是将床让给了自己。
现在他就和她坐在同桌吃饭,梨姐今晚又做了桂花鲈鱼,桂花酿放的时间短了一些,吃到鱼肉里面就尝不出桂花的味道了。
她的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可还是能在他挟着一块鱼肉往自己碗里送之前,把碗飞快揽到跟前,谢绝他的好意。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老太太和唐夫人奇怪地看着他们俩。
白玉般的鱼肉兜兜转转回到自己碗里,唐迹身体僵了僵,讽笑了下,简单吃了两口便离开餐桌。
纪维希看着他拨到碗边,始终没碰的鱼肉,眼睛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