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虞
他们之间都不至于空白了这么多年。
浴室里一时间只剩下淋浴头上水滴落在瓷砖上的细响。
过了许久,靠在镜子上的路无坷终于转回头看向了沈屹西。
“当年那场车祸你在重症监护室里住了十五天。”
沈屹西盯着她眼睛:“为什么不来看我?”
路无坷张了张唇,终于发出了点声音。
“我进不去,沈屹西。”
“我被你父亲碰上了。”
沈屹西微皱了眉头。
路无坷在所有人面前都能维持她那镇静的性子,唯独在沈屹西面前,她在他面前是个有裂缝的自己,内里的脆弱,不坚强,他是看得最多的。
她把两年前那些原本应该尘封的委屈和不甘心带到了今天。
“我进不去。”
路无坷到现在还留着当年沈屹西出事时的报纸。
两年前她一夜没睡赶回了国内,直奔沈屹西所在的医院,她到的时候沈屹西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被转进了ICU。
当时正值深夜,里头没人,路无坷在窗口外站了一晚上。
里面的沈屹西满身仪器,安静地睡着。
路无坷压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在走廊上碰上了在国外出差匆忙赶回来的沈父沈卓琛和沈母叶丛莲。
沈父和沈母是认得她的,沈父未与她说一句什么就换衣服进了重症监护室,沈母和她点了下头,进去之前还递给了她一条手帕。
路无坷也是至此才知道自己红了鼻头。
后来沈父先从里头出来了,路无坷以为他会跟之前一样不搭理她,却没想他走过来停至了她面前。
沈父说要和她谈一谈。
沈卓琛这人身居高位,身上有种强大的气场在,路无坷却一点也没有怯场。
沈父并没有和她兜圈子,直接讲明了来意,她和沈屹西并不是一路人,门不当户不对,最主要的是,身份地位也配不上。
沈父到底是多年在生意场上行走的老狐狸,这些难堪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至于太难听,甚至还让人感觉有理有据。
那原本应该是一场愉快的交谈,因为只有沈父一个人在说,路无坷在安静听着,看起来仿佛已经听进去了一样。可最后路无坷一句很平静的话打破了这场表面十分平和实则暗流涌动的对话。
她跟沈父说,他的儿子只要她。
那时候路无坷说大胆是真的大胆,却也说的是事实。
路无坷她什么都没有,沈屹西这个人本身是她最大的底气。
后来沈屹西转去了vip病房,从他昏迷到后来好转的一个月,路无坷一直在国内,却一直见不了他。
后来她回了国外,因为沈父的那句门不当户不对,身份地位也配不上,她一直在努力向上爬,直至成为了一名专业的舞蹈演员,在艺术界上不低人一等。
路无坷什么都跟沈屹西说了,唯独一件她没提。
当年在病房外,她想过如果沈屹西没了。
她也解脱了,不用再吃药了,也不用再在本子上因为想他每天都要写一遍他的名字。
他们之间不管是哪个,都早已扎根在对方的血肉里,在这个世界上多呼吸一分都是在跟对方纠缠,五年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和对方藕断丝连。
两把硬骨头拧到了一起,就再也解不开了。
第89章
路无坷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又躺在国外那张床上。
她慢慢转醒, 睁开眼入眼是一片漆黑的天花板。
窗帘没关, 浓重的夜色爬满落地玻璃窗, 烟火气一到深夜淡了不少, 灯火寂寥四散。
她没做梦做到神智不清,转头去看身边的人, 沈屹西睡了,半边脸埋在枕头里, 露出一半英挺的鼻梁和锋利的眉眼。
路无坷枕在他臂弯里,腰上搭着他的胳膊, 有力地箍着她。
她看着沈屹西,抬手捧他脸, 去咬他下巴。
沈屹西吸了口气,眉心抽动下后挑开了眼皮。
路无坷双唇虚虚含磨着他下巴,鼻尖抵在他唇间, 睁着大眼睛看他。
沈屹西也低眸瞧着她,倦怠扯着他的眼皮往下,他阖上眼, 响亮地亲了下她鼻尖:“精力这么旺盛?”
他这话里带着几分玩味,还迷糊着呢,手就往被子里伸。
路无坷拧着身子躲,沈屹西这个下流地直挑她敏感的弄:“躲什么躲?叫醒我不就为了干这个?”
路无坷被他勒过去碰到他了, 索性不躲了, 拆他台:“是你。”
沈屹西那火上来得跟火箭似的, 被她一碰就上来了, 他那脸皮厚的,伏她耳边笑语:“给点儿面子,理解理解,年轻人精力旺盛。”
被他的气息包围,身体在他粗粝宽大的掌心下颤栗,路无坷才感觉渐渐落回了实处。
她胸前的被下起起伏伏,紧紧地抱着他。
沈屹西似乎察觉出了她情绪不太对劲,动作慢了下来,低头去看她。
“睡俩钟头还没缓过来?”
路无坷不说话。
沈屹西去掏她下巴让她抬头。
其实路无坷没睡多久,沈屹西给弄睡的,好不容易哄睡了这就压根没睡多久。
沈屹西上下端详了她的脸,瞧着情绪也还行,估计就是醒来了故意闹他起来跟她玩的。
他索性掀开被子,握着她的低头重重亲了一口。
路无坷当然没推开他,十指插进了他短发茬里。
……
一场弄完黑色的天幕掺了点红,瞧着再过个把小时这天就要破晓了。
房里还有还没散去的烟草味,路无坷裹在他的味道里没动,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消火的。
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视线也没个定处,随便盯着哪儿发呆。
某一刻她的视线像被什么抓住了,路无坷盯着衣帽间的门边,目光逐渐定焦。
在跟墨水似化不开的光线下,她当年在他墙上乱涂乱画的小女孩和赛车模糊成一块,只有个界限不清的轮廓。
而现在在那个图案旁边,贴着门沿那块地方有了别的印记。
路无坷盯着那个地方看了几秒,而后从床上爬了起来,下床往那个地方走了过去。
越走近墙上刻的那个东西看得越来越清晰。
路无坷光着脚踩在瓷砖上,瓷砖冰凉的冷意直往脚底心淌,她慢慢走了过去,直至停在了那片墙前。
五个叉叉,刻的人似乎很用力,沟壑深深地凹进去,到现在里头还残余一些粉末。
她看着这五个图案蹲了下来,伸出了手,指尖细细描摹。
沈屹西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幅景象,路无坷没在床上待着,不知道蹲在衣帽间门口那儿干什么。
她没穿衣服,光着那一身晃眼的白蹲在那儿。
在那儿能是在做什么,不言而喻,沈屹西不用想都知道她在做什么。
房里没开灯,沈屹西也没过去开,直接往她那儿走了过去。
路无坷知道沈屹西出来了,摸着那五个叉叉,回头去看他。
沈屹西过来后什么都没问她,直接抄过她的膝弯把她抱了起来:“这腿才好了几天?”
路无坷抱上他的脖颈稳住身子,去看他,直接跳过了他的责怪,问他:“墙上那些是什么意思?”
沈屹西直接给她弄床上去了,两手撑她脸侧,视线垂下盯着她。
路无坷这个磨人的,就是要让他说。
“是什么意思?”
沈屹西抬了下下巴:“你问我我上哪儿问去?”
路无坷说:“问你自己啊。”
沈屹西哼了声气儿,从她身上离开上了床,把她捋到了怀里:“睡你的。”
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往后仰了下身子伸长了胳膊打开了旁边床头柜的抽屉,从里头掏出了个什么东西。
路无坷趴在他身前,好奇地探头去看。
沈屹西手里拿了个正正方方的东西,还没一个巴掌大。
路无坷后颈枕在他胳膊上,被他圈在怀里,看清了那东西,是个丝绒盒子,色调是有点暗沉的深蓝。
沈屹西直接打开了从里头拿出一枚素白的指戒往她手上套。
不像别的男的,沈屹西一点儿仪式感都没有,跟随便往她手上套件首饰似的。
戒指设计简单不繁复,却很有品味,跟路无坷的无名指舒适贴合。
路无坷看着戒指,又去看沈屹西。
沈屹西也在看她手,见她仰头朝她看了过去。
路无坷直白地问:“沈屹西,你这是在求婚吗?”看着不像。
沈屹西笑了:“这算哪门子求婚?”
“求婚再怎么着也得给你弄一堆聘礼不是。”
路无坷看了他一眼,转回头去了,看着手上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