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耳东兔子
“那她怎么经常来找你?我看见都两回了。”小姑娘略有些不满。
“帮人送东西。”
“她是不是喜欢你啊?不然,五班谁还能使唤的动她给你送东西啊。你没听说么,她在五班都是地都不用扫的人。”
“长得漂亮还有这待遇?”陆怀征精神集中在游戏上,很心不在焉。
“她漂亮吗?”
陆怀征说:“漂亮。”
胡思琪不依不饶,“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陆怀征毫不犹豫:“她。”
胡思琪非要他说,劈手夺过他的手机作势要给他从阳台上扔下去,陆怀征急了,改口。
“你你你—行了吧。”
胡思琪这才满意地把手机丢还给他,然后趁他重新投入游戏中后,冷不丁冒出一句:
“陆怀征,问个问题。”
“你已经占了我这地盘十五分钟了,能不能让我清静点儿玩会儿。”
“问完我就走。”
少年憋着火气,“问!”
“你有过女人么?”
那时候正值青春期,是男人大概都会对这些好奇也都有,手机里肯定也偷偷观摩过,他只是没想到胡思琪问那么直接。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胡思琪点头。
“毛病吧你,跟我讨论这个?”
“我昨天晚上,被我男朋友给灌了,然后……”胡思琪咬着牙狠狠地说:“妈的,他给我吃药……”
陆怀征这才停下玩游戏的手,拎了瓶水拧开,仰头喝了两口,才说:
“我之前让家冕提醒过你吧,你男朋友那帮人……确实,手段不怎么干净。”
——
(陆怀征)
陆怀征第三次碰见于好也是在那个隔层里。
他还觉得自己这个秘密基地挺神奇,继那天被胡思琪跟踪后,被第二个人发现了。
他看得有点迷幻,因为于好在抽烟。
他以为抽烟是胡思琪这种坏学生干的事儿,没想到于好这种好学生也这么忧郁?
陆怀征把游戏机收起来,插着兜走过去,在她身边的台阶上坐下,长腿一伸,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弓身侧头去看她,笑得特别亮,“学习压力这么大?”
于好人很瘦小,陆怀征看她也就撑死一米六,还是张圆脸,眼睛圆睁睁看着特别无辜。
胡思琪抽烟是纯为了耍酷。
她抽烟,看出来了,是解放天性。
于好倒不窘迫,也丝毫没有被打扰的不悦,而是斜眼看着他说,“咱俩不熟吧?”
“你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典范啊。”
于好抽了口烟,笑了:“要卸也轮不到我卸,尚晴都没说什么。”
说完,把烟蒂摁在地上揿灭,人站起来,又从口袋里拿出跟口香糖嚼嘴里,“走了,驴。”
陆怀征掏出游戏机,头也没回,冲她挥挥手。
“下回可别空手过来。”
那个小隔层平时夏天的时候真没人上去,因为太热,又闷,他俩倒是一点儿都不怕,从原先的一个人抽烟,一个人打游戏,变成了两个人一起抽烟打游戏。
陆怀征游戏机上的记录基本上都是于好帮他打的。
为了感谢她。
陆怀征特地在九月二十号那天为她准备了一个惊喜。
第一次为女生买礼物,还特地带着家冕跑遍了整个商场,最后左挑右选选了条项链。回去的路上,家冕看到一个蛋糕店,想下去买个蛋糕,过生日肯定要吃蛋糕的,说着兴致冲冲就要往下冲。
结果被陆怀征黑着脸一把拖回来。
坚决不买蛋糕。
千万不要买蛋糕。
二十号那天,他把项链放在书包里,然后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就感觉自己的书包像个□□似的,时不时瞄两眼,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怂过。
午休的时候,他一个箭步冲上天台,跑楼梯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快成博尔特了,又顾及面子,临跑到了一改画风,停了下来,把包往背上一甩,双手抄进兜里,慢悠悠地走进去。
“咳咳。”
还特意咳了两下,潇洒又不经意:“送你个东西。”
然后。
那姑娘,一脸茫然地问他。
干嘛?
咦?
不是你生日吗?
谁说的?
——
☆、第一卷 生(07)
陆怀征没有回宿舍,而是叼着根狗尾巴草坐在草坪上目光悠闲地看着隔壁新兵操练。
他想起自己刚入伍那年,刚好新年,队里包饺子,总教官跟他打赌,说自己能一口气吃五十个饺子,陆怀怔说自己能吃七十个。结果两人就赌上了,整个连队的人都围着圈看热闹,轰轰拉拉,还有呐喊助威的,总教官平时变着法子的折磨他们,战士们一边倒儿,同仇敌忾,都希望陆怀征能灭灭总教官的风头。
总教官吃到第六十八只就咽不下去了,塞着满嘴的饺子一脸诧异地看着面前这小子面不改色地吃了七十八只饺子。
服了,赤目圆瞪:“你这小子牛胃吧。”
陆怀怔从小就是能吃两碗饭的乖宝宝,特别喜欢吃他妈做的饺子。每次只要一到他妈包饺子,他就搬着一张小凳子坐在他妈边上,然后陪着他妈一起包。
包完,等他爸回来,丢进锅里煮,这种干捞的饺子他能一口气吃好几十个。
他妈以前随军,手艺都是跟炊事班的师傅学出来的,所以一进队里,很亲切。
等他第二年考上军校,就再没吃过味道那么像样的饺子了。
再分配,成了空降兵,空勤的食堂大多要以他的体格配比,吃东西也没那么随意了。
当兵这么多年,他在部队里就想过两个女人。
一个是他妈。
一个是于好。
其实很少想起于好,大多时候想他妈。
第一次想起于好,是刚入伍第一年快结束的时候。
他在连队执勤,最痛苦的执勤是夜里放哨,轮岗,特别是后半夜岗,还是冬天的时候。那时候还下大雪,屋外都是一片白,有些老兵叫夜习惯从屋外抓一捧雪趁你睡得熟一股脑塞进衣领里然后撒丫子就跑,这种方法,百试百灵,不怕不醒。
被叫醒的人心里都窝火,从床上鲤鱼打挺弹起来便追着人满屋跑。
陆怀怔醒得准,他基本没怎么被塞,属于围观状态。
就这么一个平常的夜晚。
他起夜准备执勤,叼着根烟蹲在寝楼门口,等里头同班岗的战友把人教训舒坦了出来。
连队不让抽烟,他就叼着解解馋,随手从地上捞了根树枝,莫名其妙写起了于好的名字,他一笔一划,写得很慢,自己写得时候没注意,可写完了,啪嗒丢下树枝一瞧。
“于好”两字生生刺着他的眼睛。
字写得还挺好,笔锋苍劲,漂亮。小时候跟姥爷学过小楷,他没什么耐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是顽皮性子,天天被他姥爷拿着鸡毛掸子追在屁股后头打,好不容易学了个模子出来,姥爷便不肯再教,书法这东西摹多了形骨在就行,剩下的,就看你有没有根骨了。
陆怀征显然没根骨,顶多把字练得像样了些,就这,他都觉得小时候过得太痛苦。
所以当后来得知于好会那么多乐器的时候,在别人都顶礼膜拜的时候,他脑子里冒出的一个想法便是——
这小时候得挨多少打啊。
从那之后,他那段时间,可能有点思/春,总是想起于好,每次想起,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后来,大概是养成了习惯。
每年下雪,他都会在地上写于好的名字,用他小时候学过的各种字体,写多了,于好这名字比写他自己的都顺手。
最后一次写她名字似乎是两年多前,记不清了。
陆怀征想到这,人往后仰直接躺平在草地上,手垫在后脑勺上,眼睛微微眯着,翘着脚,嘴里的狗尾巴草被他咬得直晃。
旁边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把他嘴上的尾巴草给拽下来了,陆怀征狐疑看过去,抬眼的时候,额头往上提,压出几条纹路,看了眼来人又懒懒地把眼皮掀下来。
来人是年轻男人,比陆怀征小五岁,也是他们队里的战士,陈瑞。捋捋他旁边的草,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一只腿曲着,另只手搭在膝盖上,侧着低头看他,“队长,想什么呢?!”
陆怀征没搭理他,头往边上侧了侧。
陈瑞嘿嘿看着他笑:“不会是想刚才六号灶里那女的吧?”
“六号灶里有女人吗?”
陈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别装了,我都听班长说了啊,领导想撮合你跟那女的……哎,那女的还真的又漂亮又斯文,说话也柔声细语的,这——你都看不上?”
陆怀征没理他,把狗尾巴草从夺回来,重新咬在嘴里,这次索性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舒服地躺在草地上。
半晌,陈瑞见他没动静,以为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