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山鹿
“你不用来找我。”冯殊说。
夏知蔷一噎,有些失落地哦了声。
他递了杯水过去:“我来找你就是了。”
稀松平常一句话说完,冯殊看见夏知蔷接过水就喝,急急忙忙的,垂下的睫毛微微扇动,耳垂红润,不敢抬眼看人。
他存心逗她:“怎么,不想我去找你?”
“不是!”夏知蔷头摇得像拨浪鼓,“欢、迎的。”
冯殊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轻举妄动。
不然,绝对会把这个白纸一样的姑娘给吓跑。
他释然地笑笑,认真嘱咐:“以后,千万不能跟异性单独待在一个房间,懂吗?”又补充,“亲戚也不行。”
就比如那个“哥哥”。
还没从刚才的对话中抽离,夏知蔷机械地点点头。
冯殊又说:“还有,也不要随便喝别人递过来的饮料或者水,”他弯腰,眉毛下压,语速跟着放缓,仿佛在讲恐怖故事,“万一里面放了不好的东西,会出大问题的。”
“啊?”夏知蔷望着手里的杯子,大惊失色,“那这个、这个……”
冯殊绷着脸,不答。
眼见着夏知蔷已被吓得眼圈发红,他这才崩不住轻笑一声:“骗你的,笨。”还揉了揉她的头发,“再长记性了吗?”
不好将人多留,冯殊让夏知蔷回去上课,想起什么,又要来她的手机,在里面存上了自己的号码。
过了也就十来分钟,他手机一震。
知知:【嗨,学长~】
无奈笑笑,冯殊摘下眼镜,掀开报纸往画室看。那边已经开始上课了,夏知蔷没老实画画,而是将下巴搁在画板边缘处,朝自己的方向歪着头傻笑。
他回:【专心画画】
她在那头吐吐舌头,不情不愿收起手机,没一会儿又摸出来:【你上次讲的那些肌肉什么的,我还没完全弄清楚】
【明天早点来,我给你上课】
【在画室啊?】
【嗯。】
【等等,你不是让我千万不要和异性单独待在一起吗?】
被人反将一军,冯殊再次抬起头。
镜子那一边,明亮宽敞的画室里,夏知蔷把下半张脸藏在了画板后面,只露出来的一双亮晶晶的,里面闪动着少女独有的,狡黠的光。
她也没那么笨。
*
围棋班比画室这边要少一周课,季薇薇将热情转向了滑板,夏知蔷则日日早到,让冯殊给自己开小灶。
她好奇:“你又不是学艺术的,为什么会画画啊?”
还画得这么好。
冯殊答:“我外婆是美术老师,当年还出去留过学,功底很扎实。她退休以后,有了闲暇,就带着我和表兄弟画点素描,也没太苛刻着教,权当给我们陶冶情操了,顺便练练定性。”
“那周老师是你的……”
“表哥。”
夏知蔷不爱多打听,点到为止问了几句,话题便又回到了画面上。
“只考虑美术这方面的话,你不需要了解太深入的解剖知识……像颈部这一片,主要记一下斜方肌,胸锁乳突肌,以及锁骨、喉结就可以。”
冯殊弯腰站在夏知蔷身后,用铅笔笔尖在她的画上指点讲解:“比如你这张人物素描,喉结的位置就不太对。”
俯身的姿势,让他的胸膛自然抵住了夏知蔷的后背,脸也贴在她头侧。每次开口说话,就好似在人耳边低语,一阵阵热气拂来,异常亲昵。
夏知蔷背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强自聚起精神,她僵着脖子,问:“可、可是我画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喉结就在这儿啊。怎么换了个模特,就变了。”
“因为这两个模特的动态不一样。”
仿佛是对她的局促一无所察,冯殊平心静气地解释着:“喉结是甲状软骨上前突出的部分,会随着人的动作,尤其是吞咽等动作,在喉部肌群的带动下做出移动,所以位置并不固定。”
夏知蔷没听太懂。
她下意识回过头想细问几句,然后,唇珠就蹭在了冯殊脸颊上。
那触感并不粗糙,可以说是细腻,还有点冰冰的。
他可真淡定,夏知蔷想,不像自己,脸啊脖子都跟煮熟的虾一样,又红又烫,该出汗的,不该出汗的地方,全是一片粘腻。
怂到家了。
但她并不排斥这种接触,一点都不,甚至渴望更多。
出于羞涩,夏知蔷违心地稍稍挪开了点,抬眼,就见冯殊正垂眸看向自己。
外头有风吹过,投进教室的树影晃了晃,一丝光亮便透了出来,照在他英俊的眉眼上,情绪一览无余。
男人嘴角绷紧,下颌线条利落清晰,而视线再往下……
夏知蔷咦了一声:“你的喉结在动诶!”
男人脖颈前段的那个小结节,正一上一下地,微微滚动着。
“好神奇啊,”夏知蔷显然是第一次仔细打量异性的喉结,一瞬不瞬的,充满好奇。她试探着伸出手,问:“我可以碰碰它吗?”
指尖已经要触碰到那不安分的一点凸起。
“不行!”冯殊立即站开了些,答得冷硬,像是被唐突到了。
夏知蔷讪讪收回手。
原来这样不可以。
气氛迟滞。
半晌,有人轻轻叹了口气:“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啊。”
以为他在说素描的事,夏知蔷颓然地放下铅笔:“这些东西老师从来没有仔细教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自学。”
“没事,”冯殊借着她的话往下说,意味深长,“以后,我会慢慢教你。”
夏知蔷可太好哄了,听了立即满血复活,说好呀,你教我我肯定好好学认真学,还问:“我们系大一一整年都是基础课,到时候遇到不懂的,也可以找你的吗?”
“随时。”
得到允诺,她一连高兴了好几天。
画室的课程在八月初结束。
冯殊已经研二了,得提前去学校,还要到医院实习,当天就启程回南江了。走之前,两人只约好在南大见,言尽于此,无需深谈。
这天是季薇薇的生日。
夏知蔷和叶青合力做了个蛋糕,礼物也早准备好了,是拜托夏胜利去省城买回来的滑板。
她让爸爸挑最好的买,一口气用光了攒了许久的压岁钱。
季薇薇抱着滑板不撒手:“后悔死了后悔死了,我就不该报什么Q大,北京有什么好的,我要复读,我要留在南江,我要和知知读一个学校、天天见面!”
叶青笑她孩子气:“说什么昏话,这日子还长呢,何必急于一时?大不了你中途多回几趟家,知知也可以去北京玩儿的。”
“对哦!”季薇薇眼睛一亮,“知知,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北京吧!”
季家爷爷奶奶想念孙女,早就说好要她提前回京住一段时间,好得享天伦。季临渊今天也在,给妹妹庆生,顺便接她去北京。
夏知蔷面露难色:“时间太赶了,我票都没买呢,况且——”
“这还不简单,让我哥去搞定呗,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季薇薇扯了扯季临渊的袖子,“哥,你倒是吱个声啊。”
季临渊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表态。
“你去北京是陪爷爷奶奶的,难不成,让知知也住季家吗?她会不自在的。你们如果不住在一起,她一个人睡酒店,也不好吧。”叶青不冷不热地说。
夏胜利也表态:“这回确实不方便。这样,你和知知可以在十一假期或者寒假安排一趟出国游,全程叔叔来买单。好不好?”
季薇薇满不在意:“实在不行我也可以住酒店啊。店是我哥开的,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住着舒服得很。就算我不能天天和知知住一起,我哥不也住店里面吗,有他照应着,要多放心有多放心。”
说完还拱了拱季临渊的手臂。
“不要总是自作安排,”叶青态度明确,“知知就一定想去吗,你问过她的真实想法了?”
“知知也没说她不想去啊,对吧宝贝儿?”
“我……我都行的。”被夹在中间,夏知蔷有点难为。
季薇薇双手一摊,“您看,知知说了,她要去。”随即又支使她哥,“快快快,让你的小弟赶紧买票,我要跟知知挨着坐——”
“季薇薇!”叶青啪地放下筷子,声音拔高几度,“妈妈说的话你听不懂吗?还是说,你就这么喜欢全凭自己心意、随意安排别人的生活?!”
叶青虽说不是那种和善绵柔的女人,却也鲜少发如此大的脾气。
别说夏知蔷和季薇薇了,当下,就连夏胜利都吓了一跳。
整个屋子,只有季临渊面色沉静,冷冷的眸子盯着情绪异常的母亲,一言不发。
“你什么都不懂!”
哗啦一声拉开凳子,季薇薇红着眼眶跑出了门。
好好一顿生日宴,就此不欢而散。
夏知蔷当时就追了出去。
她没什么运动细胞,放平时根本跑不过季薇薇,好在,今天对方也没拿准主意非要她追不上,两人一前一后隔了三五米远,相继来到梓阳湖畔的一段堤岸。
坐在长了草的斜坡上,季薇薇朝夏知蔷招手。
她依言坐在人旁边,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巧克力:“做蛋糕剩下的,你没怎么吃饭,凑合吃点吧。”
季薇薇接过,放在口中慢慢抿到融化,这才开口:“知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霸道啊。”细听之下,她说话时还有点鼻音。
夏知蔷摇头:“我本来也没什么大主意。你这么聪明,又不会害我,听你的我才不会吃亏。”
“那万一我有私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