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沉水
庄晓岩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甚至带着笑,眼眸中充满着恶意,这一瞬间,谢风华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眼前所见的不是庄晓岩那张古典美人脸,而是她曾经陷落在那截老旧隧道中分明感到却又无法看见的怪物,她能感到这样的怪物如何以爪刨地,如何半张着嘴发出低吼,它在等着,等她的恐惧、痛苦、焦虑与内疚发酵到一定程度,满溢出身体,等她被那些情绪拖垮,届时已然蓄势以待的怪物必然张开血盆大口,朝她猛扑过来。
谢风华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负面情绪排出体外一样,缓缓将这口气吐了出去。
眼前当然没有怪物,依然是庄晓岩的脸,这会看上去正常了许多,嘴角上翘,好整以暇,类似猫抓老鼠一样饶有兴致欣赏她的表情。
不用照镜子,谢风华知道自己现在肯定也看起来像个鬼,就在刚刚,她还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然而却又在不可抑制地冒着虚汗,但无论她身体有什么下意识反应,无论她到底是因为庄晓岩的话而感到什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如何从庄晓岩嘴里挖出事情的真相。
与此相比,个人感受无足轻重。
她语气如常地问:“你怎么确定唐贞过得不好?据我所知,唐贞在亲朋好友面前从来没表露过这方面信息,而你也没有跟他们生活在一起,我记得那会你正好去上大学,至少上大学那几年,你与唐贞不见得多亲密。”
庄晓岩听到这话的瞬间面容有些狰狞,她呼吸变粗,过了会才咬牙切齿说:“我最后悔的,就是听她的话去考什么破大学。”
“那不是什么破大学,为了你能考上,她掏了私房钱给你报了补习班。”
“所以我才不得不去考!”庄晓岩直起身,怒气冲冲地骂,“你以为我他妈稀罕吗?我那都是为了……”
“你都是为了让唐贞高兴,我知道。”谢风华平静地打断她。
庄晓岩喘着粗气,坐回座位上,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忽然笑了,边笑边说:“你们都是蜜罐里长大的,别人说什么,你们跟傻子似的,下意识就会先选择信什么。我不一样,我从小就知道女人多会撒谎,比如我那个妈,头天晚上被我爸拳打脚踢,揍得死去活来,第二天一早,只要还能爬起来,她就会对着镜子往脸颊眼角的淤青上涂厚厚的遮瑕膏盖住,然后若无其事出门该干嘛干嘛。她长年累月地假装夫妻和睦,什么事也没发生。如果碰巧了遇上哪个邻居问她,昨晚听见你们家闹腾,你没事吧?她演技立马就上来了,大惊小怪反问别人,有吗,你听错了吧,我昨晚很早就睡了,哦,可能孩子他爸回来开电视大声了点,不好意思啊,我会头说说他。”
她夸张地模仿自己的母亲,仿佛在演一出滑稽戏一般,还没说完,自己就先笑得不行。
谢风华却没有笑,她问:“唐贞哪些事让你觉得她撒谎呢?”
庄晓岩止住笑,有些怜悯地看着她:“你是真的没发现啊,她秀恩爱秀太多了。今天是范文博去日本给她买了什么小首饰,明天是范文博为她学做了什么新菜,后天是范文博又给了她什么惊喜,跟没见过男的似的一个劲显摆,简直烦死个人。问题是,唐贞是这种眼皮子浅虚荣心爆棚的人吗?”
“她不是。”庄晓岩说,“她就连送我条只穿过两次的裙子都生怕伤我自尊,怎么会突然间跟八百年没谈过恋爱的傻娘们一样喋喋不休满世界卖弄,你就一点没觉得奇怪?”
谢风华如遭雷殛,她当然曾经觉得奇怪过,毕竟她也了解唐贞,知道她向来温柔内敛,她也意识到这种反常。
但是她为何没有就这种反常深究下去呢?
谁会无缘无故去怀疑自己好友的幸福程度?更何况,在她的认知中,唐贞就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
因此她即便有片刻觉得不大妥当,也会立即在脑子里给唐贞的行为找到一大堆合理解释。比如这大概就是新婚燕尔吧,这大概就是柔情蜜意满溢出来会有的样子吧?虽然她自己不会这样外露去表现私人感情,但如果好朋友觉得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跟她分享,她当然不会介意,只会替对方高兴。
她在当时从来没有一丝一毫怀疑过,唐贞的“秀恩爱”背后,有可能会有更为深沉的,扭曲的原因。
“我亲妈那会沉浸在自己哄自己玩的把戏里不能自拔。我每次看到她那幅自欺欺人的样子就来气,每次我都会等她演得最兴高采烈时突然窜出来大喊一声,妈,电话,我爸打来的!”庄晓岩笑眯眯地说,“你猜怎么着,她会立即跟见了鬼似的吓一大跳,脸色大变,浑身会止不住地发抖。”
“呵,骗吧,骗得了自己才是本事,自己既然骗不了,又何必粉饰太平呢?”
谢风华看着她,艰涩地问:“你也这样试过唐贞?”
“差不多吧,我在她秀恩爱的时候找了借口出去给范文博打电话,我说姐夫,我给姐打电话怎么打不通呀。不用十秒,他的电话就立即追过来了。”庄晓岩说到这,终于收敛了她刺眼的笑,变得有些莫测高深,“唐贞在接到范文博电话那一瞬间的表情,我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刻我就确定了,她在撒谎,她根本不幸福。”
谢风华看着她:“然后呢?”
“当然是想方设法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庄晓岩讥讽地笑,“可我不是警察,我能查到什么呀,我开始还以为范文博是我亲爹那种打老婆的窝囊废,结果他压根没动过手,不但如此,我还发现范文博真的很在乎唐贞,在乎到什么程度呢,上班接送是常事,微信电话几乎每天不断,手机跟他的是位置共享,微信支付宝银行卡全归他管,无论她去哪,做什么,见了谁,花了什么钱,他全都一清二楚。要不是人力有限,他大概连唐贞头上掉哪根头发,都想要干涉干涉。”
“这叫什么,控制狂还是强迫症,随便吧,反正他有病,病入膏肓。”
谢风华问:“你是后来发现,还是当时发现?”
“后来,”庄晓岩叹了口气,“以我那时的阅历眼界,我能知道什么?我甚至很天真很傻逼地想,言情小说不都这样写吗,占有欲四舍五入就是爱啊,也许这就是他们相爱的方式,我姐是不太喜欢,但她也没反对不是?”
“我只要想起我曾经这样蠢,我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大耳光。”
谢风华忽然间理解了她话里的懊悔和挫败,微微叹了口气。
“因为我蠢,所以我就把这事先搁一边回学校了,那会正赶上毕业,哪怕我这种人也还是有不少事要忙。”庄晓岩顿了顿,有些迷茫地问谢风华,“你说,前前后后,也就两个月工夫,她怎么就没挺过去,怎么不等等我就跳楼了?”
谢风华没有回答,因为她也有同样的问题想问唐贞。
可是唐贞已经不在,当她从高楼上纵身一跃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这些还活着的,牵挂着的人都抛下了。
她们俩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过了会,谢风华低声说:“就算你有怀疑,也不用嫁给范文博……”
“不然呢?”庄晓岩摇头,微笑说,“你看,这又是我跟你不一样的地方,你当初也怀疑,你也曾翻来覆去查唐贞跳楼的案子,但你查出来什么了?你一无所知。可我不同,唐贞一死,我就下定决心要勾引范文博,我必须要过一下唐贞过过 的日子,只有这样我才能弄清楚她到底为什么要去死。”
谢风华坐直了身子,不动声色问:“那你弄清楚了吗?”
“当然。”庄晓岩平静地说,“我弄清楚了,这个世上,大概没人能比我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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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周比较忙,能写一点算一点,不好意思~
第31章 求花求票~
谢风华看着庄晓岩,忽然意识到,这竟然是她们俩认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能够这样坐下来交谈这么长时间。
而且谈的还是两人都避讳的禁忌话题唐贞。
这已经不像一场合乎程序合乎规定的审讯了,而更像是一场由两个完全不同的女人一起进行的默哀与缅怀。她们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信任过对方,庄晓岩对谢风华有根深蒂固的敌意,谢风华对庄晓岩有意无意的漠视,她们都心知肚明,对方的存在对自己而言极其遥远,属于永远只能勉强算认识,但永远不会愿意主动去接近的存在。
谁能想得到,此时此刻,在这间封闭的审讯室,身为嫌疑犯与警察的对立两端,以预谋凶杀为背景,借着审问与坦白,她们却能奇迹般地一起完成一场迟来的,对生命中逝去的重要存在的缅怀。
外面依然在下雨,雨声不再激越,仿佛乐章转入抒情和咏叹的部分,那种攻击性的雷声也变成遥远而漫长的回响。
在这样的雷雨声中,庄晓岩平静地诉说了她与范文博的婚姻生活。
“我用了一年时间接近了范文博,原本像他那样自私自利的人是不可能缔结这门婚事的,但我知道他要什么女人。”
庄晓岩轻笑说:“说白了,范文博那种男人是肯定会再结婚的,那么跟谁结婚就成了一个问题。”
“他心里清楚自己什么毛病,他偏执又有极强的掌控欲,他还对死去的亡妻有变态的留恋,这就决定了他要娶的对象,必须好掌控又能容忍他的怪癖。我就投其所好,一方面像个窝囊废,一方面又对表姐感情极深。范文博经过考虑后发现,他很难找到比我更合适的结婚对象,所以他思考过后,不顾父母反对跟我结了婚。”
“然后,有趣的地方来了。”庄晓岩笑着说,“我跟他在同一间屋子里朝夕相处,终于发现对他来说,老婆这个角色不能算人,也不算具体的物,她充其量只是一张表格。”
谢风华皱眉:“什么意思?”
“你做过 Excel 表吗?”庄晓岩比划着说,“大概就是那种表格,上面分门别类,详细规定好你每天要做的事,你完成哪件事需要多少时间,你出门离家多远,你去做什么,买什么都必须按照他设定好的内容来。”
“这张看不见的表格,就是一个身为范文博妻子的全部生活。”庄晓岩解释,“至于这张表格下的女人是谁,长什么样,他喜欢不喜欢,其实都是次要的,像他那种人,最合适的结婚对象就是找个 AI 或者自闭症患者,正常人谁能这样死板地按钟按点过日子呢?”
谢风华说:“但你做到了。”
“我做到了,可能我也不算正常人。”庄晓岩笑眯眯地承认,“一开始当然做不好,我很快发现,范文博会动用他所有的手段来监视你,规训你,就跟训练新兵似的。什么电话查岗,手机定位,微信遥控,甚至雇佣私人侦探,只要有必要他都会干。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在你脖子上挂一个微型摄像头方面随时随地查看。要有哪天你出门买个菜又那么巧没带手机,他就会疑神疑鬼,根据你的速度和方位计算你到底去了哪做了什么,如果他算出来的结果跟你说的不一致,那你麻烦了。”
“怎么个麻烦法?”谢风华微缩眼睛,“他打你?或者说他威胁要打你?”
“不是,”庄晓岩用一种堪称怀念的口吻说,“范文博整天标榜自己是有教养的人,怎么会动手呢?他只会将你扒皮一样,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嘲笑贬损一通,把你贬低到尘埃里,贬低到一文不值,甚至让你怀疑爹妈为什么要把你生出来浪费地球资源。他会指出你本质上多不堪,会把你锁在房间里要你写一千字以上的自我反省,如果反省不深刻,写得不过关,没关系,那天晚上大家都别睡了,一遍遍重来吧。”
“思想控制?”
“也可以这么说,”庄晓岩说,“他会一遍又一遍给你洗脑,让你认识到你有多糟糕,品质有多低劣,要不是他可怜你,像你这样的废物压根就不可能嫁得出去,还能嫁给他这么正常优秀的男性。所以你怎么能不对他感激涕零呢,你怎么能不全身心去跪他拜他呢?”
“我,庄晓岩,在他眼里就他妈是个活在城市阴沟里的下层人,有个酒鬼爸,有个淫荡出轨的妈,血液里就流着肮脏的基因,是他不计较拯救我,是他一手给与了我上等人的体面生活,我不感激还胆敢欺骗他,那简直忘恩负义不得好死出门被车撞了都是活该啊。”
她说到这甚至笑出了声,仿佛在讲别人的荒唐生活。谢风华心底却冒出一股火,有些压抑不住,她想起那个下雨的夜晚,庄晓岩哭着来找她,范文博当着她的面也说了很多类似的难听话,当时她就觉得那样的话怎么能是一个丈夫对妻子该说的?
那如果这种话他张嘴就来,常年累月,没完没了呢?
谢风华不寒而栗,紧紧盯着庄晓岩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问:“他,对唐贞也这样?”
“你猜?”
谢风华一字一句地问:“他连你都要牢牢控制,对唐贞只会更没安全感,控制得更激烈,对吗?”
庄晓岩嘴角上钩,露出一个讽刺意味十足的笑:“你总算聪明了一次,没错,范文博不是个东西,就算他对唐贞真的有感情,他也依然不是个东西。”
谢风华握紧了拳头,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地听下去。
“这么说吧,我跟我姐在这场婚姻中最大的不同,不在于范文博爱谁不爱谁。”庄晓岩轻声地说出格外尖利的话,“我们真正的不同在于,我不爱范文博,但她爱,她是真真正正爱那个王八蛋的。”
“范文博,我从跟他结婚第一天就琢磨怎么骗他,弄死他,他洗脑那些话对我来说都是屁话,我常常一边听一边在心里笑,就那种骂人水平还没我亲爹花样多呢,词汇贫乏,想象力有限,唯一的优点不过就是自以为是,知道怎么将别人的自尊踩在脚下使劲碾而已。”
谢风华喃喃地说:“可唐贞不一样。”
“唐贞不一样,”庄晓岩看着她,轻声说,“对她来说,范文博是她的爱人,爱人说这些,那就真的会毁了她,里里外外,一点不剩。”
“哎你说,爱这种东西这么不值钱啊?”庄晓岩笑着问,“活人尽干这种阴间事,图什么?爽吗?”
谢风华感到不寒而栗,她艰涩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庄晓岩没有直接回答,却问:“有水吗?”
谢风华站起来,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递给她,庄晓岩接过了,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呼出一口气说:“谢了。”
她停顿了一下,说:“上回你不是拿了个玻璃镇纸过来,看来你去过我们家了。”
“是。”
“两套连在一起的房子了,一套是亡妻住,一套是现老婆住,是不是想得很周全。我姐生前住的房间,一丝一毫都没变过,因为范文博时不时要过去缅怀一下,听起来像个情圣吧?可惜那套房子的书桌、卧室床头、客厅电视柜都装过摄像头,这可真是煞风景哟。”
“那些摄像头呢?我上次去并没有见到。”
“人都死了,还装着干嘛,当然是拆了。”庄晓岩笑嘻嘻地说,“但是我找到当初范文博舍不得删的监控录像哦,就在那台电脑里,你猜我看到什么?”
谢风华机械地重复:“你看到什么?”
“我看到唐贞,我那个傻姐姐,一遍一遍地写悔过书。就在那张书桌上,用那个玻璃镇纸压着。那玩意儿我也写过,我不用看内容都猜得出肯定在上纲上线,深挖自己的思想意识问题。”
庄晓岩讥讽地笑:“你看,爱到底是什么害人不浅的玩意?就因为爱,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没戒心,不设防,掏心掏肺还怕对方嫌弃。像唐贞那种人,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没人比她更适合当个好老婆,她简直生下来就擅长此道,但是有什么用呢?”
“你做得好他嘲讽,你做得不好他相当乐意进行全方位打击,你在外头承受多大压力他不管,你要说诉苦,他有一箩筐混账话在那等着你。他口口声声说爱你,照顾你,离了你不行,但实际上,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你明白你是个废物,做什么都不行,做什么都不对,你只适合呆在家里不出去,千万别出门丢人现眼。全世界你只能依靠他,因为只有他大发慈悲肯包容你的愚蠢、无知和无能。”
“唐贞啊,那么开朗温柔,对谁都好的人,就这么给磋磨出了忧郁症。这还不算完,范文博不肯让她看医生,因为他很享受唐贞变得越来越脆弱无能,只能依附于他的状态。很快就不能工作,很快连门都出不了,以前那些朋友都无法来往,到那时,唐贞全世界就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啧啧,真是掌控欲的最高境界。”
“可惜他没想到忧郁症会死人。”庄晓岩收敛了笑容,有些阴沉地说,“有一次给我发现,他在唐贞的床头哭,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她床头哭。”
谢风华低下头,心里憋闷得几乎要喘不过气,她看着庄晓岩说:“所以你必须杀了他。”
庄晓岩报之以微笑:“是的,我必须杀了他。”
“而且要让他身败名裂的死。”
“要不然多不好玩,”庄晓岩看着她笑,“我想过很多种办法,想来想去不过就是直接送他去死,但他死了,追悼会上人家要念悼词说此人生前是个精英,是个成功人士,孝顺父母,对社会爱心有责任感,错的只是娶了个丧心病狂的老婆,我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想吐。”
谢风华点头:“确实,那个画面太恶心。”
“范文博最好面子,连跟我出门都要装好好先生。我不能允许他死了都被当成好人,”庄晓岩深吸了一口气,重复了一遍,“我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说说你的计划。”
“看了唐贞的录像后,我就决定动手了。”庄晓岩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我读职高的时候就不是好学生,认识一两个能搞点特殊东西的人。一场夫妻,要喂他吃了致幻剂简直不要太容易。与其说他对我没戒心,倒不如说他太瞧不起我,以至于想不到我会对他下手。我把致幻剂加进饭菜里,他吃了,慢慢的,他开始控制不了脾气,暴躁敏感,跟个更年期大妈似的,他那张虚伪的面具渐渐挂不住了,而且哦,他还开始出现幻觉。”
庄晓岩笑得十分开心:“你知道他看见什么了吗?他看见唐贞了,哈哈哈哈,真不枉我一直在他耳朵旁边暗示做梦见到唐贞跳楼的情形。”
“他看见唐贞,然后呢?”
“我故意混淆他的时间感,他渐渐糊涂了起来,不知怎的竟然觉得唐贞还没死,或者说,觉得她在某个地方准备要跳楼,但他找不到是在哪,所以他很着急,很想找到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