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范江江
丸子本身是半熟的,下油锅不到一分钟就浮起来,甄珍边装袋边叮嘱,“灌汤的汤汁有些热,吃的时候您注意,别烫着。”
大哥性子急,味道太香等不及,立即插了个灌汤鲅鱼丸子进嘴,内里裹了皮冻的肉馅遇热化成汤汁,大哥被烫得嘶斯哈哈,汤鲜,肉馅也鲜,裹馅的鱼茸还是鲜,这才是真正的三鲜,宁肯把嘴烫起泡,他也舍不得吐出来,囫囵吞下肚子,“烫死我了,太鲜灵了!”
他媳妇不信,白他一眼,“再好吃,有咱在上海吃的生煎包好吃?有咱在扬州吃的灌汤包好吃?”
“那些都是白面包的,这个外面可是鱼肉裹的,你说哪个鲜?”大哥塞给不识货的媳妇一个鱼丸,胖媳妇一口咬下,汤汁喷出来,幸亏大哥身手灵活,差点被喷了一脸。
原来是这样的互害!
“哎呀妈呀,真是太好次了。”大哥的胖媳妇嚼完兴奋地给了大哥一拳,“掏钱,再来五块钱灌汤的。”吃货的毛病,遇上喜欢的就一定要吃过瘾。
这俩人吃了丸子活灵活现地反应比宝库还好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甄珍找的托。
人都有猎奇心理,真有那么好吃?要不吃串尝尝?有一就有二,一会功夫,甄珍的小摊就被人挤满,逛街的以年轻人为多,小食街好不容易来个新鲜吃食,尝鲜的本能驱使,纷纷掏钱购买。
十月中旬的省城,温度已经降到十来度,冷飕飕的小风一吹,吹得人透心凉,吃个烫嘴的鱼丸,那感觉……老幸福了。
甄珍和宝库分工明确,防止被油溅到,宝库站在结实的凳子上,跟大人一样高,脖子上挂着甄母以前卖鱼收钱的小包,甄珍收到纸币放在炸锅旁的钱匣子里,收到的硬币则投进宝库的包包里。
甄宝库小朋友名字起得灵,是个天生小财迷,边收钱边晃荡小包包,包里钢镚哗啦哗啦响,小孩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们赚钱啦!
一上午功夫,甄珍带过来试水的十几斤鱼丸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把鸡肉串大哥给惊到了,算一算流水,一上午就卖了几十块,刨除她实实在在的纯鱼肉成本,那也能挣不少钱。再看自己,才卖出三块钱的鸡肉串,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看来大家的嘴都有数,哪怕贵点,能吃到好的,不会差那点钱,成本是高了,但是走得量大,利润不降反升,大哥有些被点醒。
不光他会算,有心人都会算,甄珍见一个留郭富城头的小伙子来来回回买了三回丸子,还在摊子前面出溜,猜出他有点心思想搭伙做买卖。
小伙子确实有这个想法,鱼丸他也能做,但他做出来的一吃满嘴渣,跟人家又鲜又有嚼劲的鱼丸没法比,明白这里面有窍门,一般人做不来,要是这姑娘可以供货就好了。
想上前套近乎,见姑娘忙着炸丸子,就把目光对准了旁边的小孩,仔细一看不得了,这小孩咋长得这么招人稀罕。
因为天冷,甄珍出门前给宝库穿了好几层,差点裹成球,头上还戴着个甄母以前用毛线给勾的套头帽子,遮住耳朵和头发,只露出圆鼓鼓的小脸蛋。
宝库圆圆的身子,圆圆的脸,从姐姐那顺了两个炸丸子,含在嘴里也不吃,一面脸蛋儿塞一个,就是只松鼠本鼠。
甄珍对宝库的逆天颜值已经习惯了,搭讪的小伙子第一次见宝库这样的小孩,越看越像连市俄罗斯风情街外贸店里摆的套娃,一样毛突突的大眼睛,一样圆鼓鼓的小脸蛋,保不齐真是个小外国人。
跟外国人打招呼那不得用外语啊,这位“哈拉少”还没出口,就见小外国人使劲斜楞他一眼,奶凶奶凶地朝他吼“你瞅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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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遇小贪
小孩腮帮子容量超大,凶人也没把嘴里两颗鲅鱼丸子喷出来,鼓起脸颊的宝库不像松鼠了,像气鼓鼓的小河豚,小河豚肚子一起一伏,胸前包包里的钢镚也跟着叮当响。
生气还带声效。
“误会啊,原来你是咱们东北大宝贝啊。”郭富城头小伙闹了个乌龙,嘿嘿直乐。
宝库继续斜楞他,大声道“纯的!”
小青年又是一通笑,自认这算不打不相识,凑到甄珍面前,自来熟地道明来意“妹儿,这天眼瞅着就冷了,你带着个孩子出来摆摊多不容易,这么漂亮的孩子,被风把脸给吹皴了,你不得心疼死啊,搞批发省事多了,生丸子能批我点不?”
甄珍抬眼看他,这人眼神还算清正,合作不是不可以,“我快收摊了,约个时间下午谈谈。”
今天出摊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给丸子打广告,她要筹备开店,没那么多时间摆摊。
旁边炸串的大哥一直观望甄珍小摊的动静,听到两人对话,也跟着心动,问道“老妹儿,算大哥一个行不?”
甄珍想了想,把他指给小青年,“你两个商量吧。”不想接待太多人,一次只对接一个最好。不知道两人怎么商量的,下午是年轻的叫王进的小伙摸到杏花巷来。
一条鲅鱼大概两斤左右,除掉内脏、骨头、鱼皮,能出的鱼丸有限,算成本一斤鱼丸五块钱,再加上自己的加工费,甄珍把普通鱼丸的批发价定六块五一斤,灌汤鱼丸七块五一斤。
鱼不用花钱,只需负担调料和灌汤鱼丸的肉馅的钱,这钱基本是纯挣的,卖得好,她开店的资金就更充裕了。
王进脑子活会算账,“灌汤鲅鱼丸子批发价低,卖出去的价却是普通丸子的两倍,你为啥不专卖灌汤丸子?”
这人瞅着挺机灵,怎么算不开账呢?“就现在这消费水平,你让人掏一块钱买三个丸子,他肯定得犹豫,再加点钱都够买半斤猪肉了,东西要搭配着卖,才卖得好。”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懂的真不少,”王进见甄珍第一眼就觉得这姑娘有着超出年龄的沉稳,不敢轻视她,“不过……”他立即想到这定价另一处不合理的地方,“猪肉比鱼便宜,你干嘛把灌汤丸子卖那么贵?”
甄珍睨他一眼,“我卖的是肉馅吗?我卖的明明是怎么把肉馅裹进鱼丸里的技术。”
“……”好像也没毛病。
王进就服甄珍这样的,奸诈得理直气壮。硬磨了甄珍降了点批发价,他想做个二道贩子,帮着甄珍倒腾鱼丸。
聊了小半天,甄珍觉得这人还算靠谱,高中念完就出来做小买卖,什么挣钱卖什么,心眼活,收入倒是比上班强些。暂时看不出人品优劣,以后处长了,要是觉得这人行,倒是可以长期合作。
又出了两天摊,甄珍姐弟培养了俩忠实顾客,第一对来买她丸子的夫妻,两口子在附近的五金一条街卖新式电子秤,属于改革后第一批发家的人,没别的爱好,就爱吃,经常把摊撂给爸妈,以考察市场的名义到处吃吃喝喝。
甄珍递了一袋灌汤丸子过去,“佟大哥,今儿丸子我请客,感谢你们照顾我生意。西塔街东边数第二条小胡同路右边第三家就是我家,我准备在我家楼下开个小饭店,再有一个月能开业,欢迎你和嫂子去品尝。”老北平生意人办事讲究有里儿有面儿,这两口子在她摊子吃了至少三十块钱的丸子,免次单是应该的。
大哥虽然不差那点丸子钱,被甄珍特殊关照,高兴非常,指着自己的大脑袋,“我就是咱们市的餐饮活地图,你的丸子大哥记住了,开业一定去。”
甄珍摆摊,王进忙着批发丸子,只几天时间,已经发展了好几个下级客户。甄珍考虑自己人力有限,何况鱼丸不是主业,再有人跟她打听批丸子的事,就让他们去找王进,由他把控出货量。
炸丸子的间隙甄珍不忘观察往来中兴商厦的人流,了解下省城居民的消费能力,从那些大包小裹往外拎东西的人能看出来,这些年富裕起来的人真不少。她心里自有一番思量,把所见所闻都用到将来的经营上。
丸子的出货量增大,两姐弟就不出去摆摊,专心在家里做鱼丸。
同时刘叔也没闲着,陆续往家搬了好多建材。做好规划,从街道得到改建许可,每天下了班就来干活,先拆除多余的墙体,再重新做间隔,埋管线,起炉灶。
土灶排烟大,甄家的房子在做街道工厂之前是个锅炉房,原先的烟道还在,刘叔特地找工友做了个很好用的过滤装置,建议甄珍跟旁边已经转为私营的供暖公司谈下价钱,饭馆过滤后的油烟走供暖公司的烟道,虽然多花钱,但一劳永逸,省得以后被找麻烦。
这个钱必须出,甄珍花了八百块钱把排烟的问题很好地解决了。预算再详细,也总会有计划外的支出,也幸亏鱼丸挣来了钱,才有余力解决这些事情。
接着正式申请执照,原本以为准备得充分,会很顺利,结果在消防验收这就卡了壳。
甄珍在递申请的时候,见她旁边的人递的申请材料专门装在牛皮纸袋里递过去,不自觉地脸上带出点疑惑,一张纸的申请,干吗还包起来?轮到她了,对接她的鞋拔子脸办事人员接过薄薄一张纸,脸上比她还疑惑,打量她好一会,才不咸不淡道“最近申请的人太多,在家等着,两天后去你那验现场。”
消防关键,她完全按规范来,甄珍没怎么把这人的态度当回事。
等了两天,天快黑了才把人等来,老刘今天下午班,只甄珍一人接待他,那人进门就开始皱眉,转到后厨眉头的褶子都能夹死只苍蝇,到处指指戳戳,“室内不能起土灶不知道吗?……什么?街道批的?街道批的顶什么用,这种改建得我们部门专批,这个都没弄明白,你还开什么饭店?排烟走大管道,有明火出危险怎么办?……你说供暖公司也有明火?供暖公司是供暖公司的,你这里是我负责的,不行,必须整改。”
甄珍谨慎,改建完全合规,这人纯粹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
狠批一通,可能觉得自己态度太严厉,那人勾起食指敲了敲新立的排烟井,语气放缓,“你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话不说全,未尽的意思让你自己领会。
甄珍美目低垂,嘴角撇出丝嘲讽的弧度,听到这里她要是再琢磨不出办消防验收的套路那她就是个傻子,申请时她没塞钱,所以人家在这卡着她呢,今天这一通恐吓痛批同样是套路,谁说这人不厚道,不是给了她第二次塞钱的机会吗?
所以她……打死也不上供。
姓冯的办事员等了半天,等了个寂寞,见对方毫无反应,心想这人真傻还是装傻?他都提点到这份上了,还不明白?
转头一看,小姑娘抄手斜倚在身后墙上,像看笑话一样看他,更来气了。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姓冯的从包里掏出整改单,“排烟井重新做,煤气安全阀门也不过关,局里有指定设备,二百八一套,给你一天时间重新做方案,消防验收是前置程序,没合格证你办不了营业执照,后果怎么样,你自己掂量掂量。”
还真应了那句话,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姓冯的嘴一张一合,她前期弄烟道花的八百彻底打了水漂,还要接着花上百八千整改,上哪弄那么多钱?这要是甄玉红一家,她的刀早就飞了过去,现在只能忍了,甄珍勾了勾唇角,“慢走不送。”
关了门,甄珍皱眉回到楼上,宝库看完动画片正在垒积木,甄珍边看小孩玩,边思索下一步怎么办。
屈服?向贪官屈服不可能。
揍他?解恨,但解决不了事情。
揭发?送钱报批俨然成了一种风气,他们内部官官相护,闹大了,耗时耗力不说,兴许反惹一身腥。
甄珍揉了揉眉头,问自己,现在最想解决的事情是什么?
是尽快开业,积攒资本。
所以,怎么样才能既不掏钱,还能把证顺利拿到手……身旁的宝库玩够积木,去电视机前捡溜溜球,指着新闻里的一人,惊喜地喊,“舅舅,是舅舅。”把苦想对策的甄珍吓回神,不在的人怎么上电视?出灵异事件了?
往电视屏幕看去,也是一脸稀奇,不怪宝库认错,新闻里出现的那位年轻的常务副市长看起来跟甄父像是亲哥俩,深眼窝、高鼻梁,高大帅气,甄母和甄父有夫妻相,看轮廓两人很像,她跟这人也有五六分相似。
福灵心至,甄珍想起一个人,当年打着代总统名头去致美斋骗吃骗喝,连她精明非常的父亲都被骗得团团转,民国巨骗“贵公子”冯梦瑶。
巧了,小贪官也姓冯,甄珍笑容狡黠,看我不把你民国前辈的招数悉数奉还给你这个本家后辈。
搂着宝库,甄珍告诉小孩,“就是长得像而已,这个不是你舅舅,你舅舅是大舅,你可以叫他二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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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巧拿证
老朴七十多岁的老父亲下地干活,把腰给摔断了,两口子把店交给儿子照看,这两天一直在村里照顾老人,把老人安顿好,着急忙慌地赶回市里。
天冷,吃冷面的少了,家里没啥事,倒是听甄珍说了一嘴她的经历,老朴一脸懊恼,“糟糕,我们走得急,忘了提醒你给办事的塞钱,老刘太老实,根本想不到这里的弯弯绕绕,也是,他跟小燕那店不用验消防,哪有那概念?听叔一句,别硬杠,不值当。”
朴婶跟着上火,一脸愤愤,“这是惯例,每个人递上三头两百的,钱不多不少,却能省好多事。要不怎么人人都想吃公家饭,旱涝保收不说,你算算,一年下来光一个办事员就能弄多少钱?
现在闹僵了,两三百可摆不平,估计得加到五百,一个月工资哪,娘个腿的,今年扶植下岗,税务和城管暂时消停了,倒显出他们来了,咱小商小贩想安安生生干点买卖咋就那么不容易呢?”
甄珍冷笑,“一个钢镚我都不想往外掏,”抬眼看向两位长辈,“朴叔、朴婶,我想请你们帮我个忙……”
老朴两口子听了甄珍的计划,面带犹疑,“你这办法也太简单了,有点冒险哪。”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咱就赌一把。”甄珍翘起嘴角。
老朴蒙圈“欺负你叔没文化,此处需要翻译。”
“底层小官都患得患失,生怕得罪大的丢了金饭碗。朴叔,只要抓住人心底的**跟恐惧,骗术其实很简单。”甄珍笑着解释。
朴婶听明白了,“总算能扬眉吐气一把,要不咱试试?”
“试试就试试。”
冯兴干验收有些年头,时不时也会碰上个把不知变通的木头橛子,被甄珍的鄙夷给刺激着了,一大早提着要摊派给她的煤气安全阀往杏花巷去,心说今天一定要好好调理调理这个下他面子的小丫头。
甄家二楼,邻居们都在,挤挤擦擦站在南窗前,远远就见一穿制服的男的拎着东西进了巷子。
“人来了!”朴广义冲楼下喊。
钟小燕嘎嘎一顿乐,“这人真好认,撞脸撞成朱元璋,命好,能搂钱。”
冯兴很快走到甄家门口,见外屋门大开着,房里面乌烟瘴气的,猜是在按他的要求拆烟道呢,心中得意,服软了吧?我说话什么时候不好使过。
正要抬腿进门,就听一大嗓门的女的提起他,“今天要是验收的再来,门都不能让他进,他算个什么玩意?甄珍,咱上面有人儿,不怕他。”冯兴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