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范江江
接着听那小丫头懒洋洋开口“这点小事我原本不想麻烦我舅,走正常程序申请得了,结果倒好,碰上这么个不着四六的,我那天也没给他好脸色,先让他蹦跶几天,等我舅从南方回来有他哭的时候。
我舅可说了,虽然不是亲舅,我家当年对他有恩,我爸妈没了时,他在外地没赶回来,也没帮上忙,让我以后有事就找他,他给我做主。”
大嗓门女的声音谄媚,“你舅出这趟远门,是不是又能弄个大项目?”
“不清楚,人家那些事咱也够不着……”
两人接着说了什么,冯兴没心思再听,心砰砰直跳,怪不得这丫头那天看他像看笑话?原来上面真的有人,官还不小,能弄大项目?至少是区级以上的领导,那也比他高好几层,到底是谁?
门口的灰散开了,冯兴游离的目光瞥到屋里面,以前没影集时,家家都喜欢弄个玻璃相框镶些照片挂墙上,甄家相框不舍得扔,就挂在门口,他前天来时,恍惚看见了。
他眼神好,在相框的右下角发现一张照片,照片有点褪色,老早之前照的,是两男两女四个人登长城的合影,那对年轻的男女长相有点相似,尤其那男的,看起来怎么像……
每天都看新闻的冯兴猛地瞪大眼,这不就是半年前从首都空降过来的常务副市长吗?这两天确实在南方考察,别说,这家小姑娘跟副市长长得有点像。
他爸老说,省城几百万人,上面有人的多了去了,让他悠着点,他还嫌烦,完喽,这回要玩完!
楼上的邻居们见冯兴急匆匆往外面大街冲,兴奋地下了楼,老朴呱唧一合掌,“甄珍,真有你的,他果然中计了。”
赵华还是有些不解,“他怎么就信了呢?”
甄珍俏脸含笑,“赵姨,只需要一点点由头,心有戚戚的人爱脑补。”
冯兴回到办公室,早前的慌张平息了一些,打了好几个电话跟人打听王副市长的情况。
王副市长空降来市里五个半月,管招商,一半时间在外出差,谁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关系亲近的人在市里。
越是隔了一层纱,越让人想入非非,冯兴又慌开了,万一是真的呢?
一个小时后,甄珍在家里接见了点头哈腰主动送来验收合格证的冯兴。
冯兴不光一张脸,连腰都快弯成个大括号,“小甄,前头我做得不到位,你还有……还有那位多多包涵,我以后一定端正态度,尽心为大家服务,郑重跟你道歉,你别往心里去哈。”
“放那吧。”轮到甄珍摆架子,过了半晌,见冯兴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才赏他个眼神,“既然说开了,这事就过去了,我这人不是那种爱斤斤计较的。”不计较才怪,小官巨贪,咱们走着瞧!
冯兴抹了把脑门上的虚汗,逃过一劫。
甄珍一点都不担心冯兴拆穿她,就算他以后怀疑,怀疑到甄父身上,他也不敢说死吗。
骗术,要的就是这种模棱两可。
大家又凑到一起,老朴哈哈大笑,“我当初在电视里看见那位副市长时,还逗过你爸妈,让他们查查外面是不是有失散多年的亲兄弟,真是像得好哇。”
赵华多问了一嘴“撒的谎被揭穿了怎么办?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传到大领导那就糟了。”
甄珍笑笑,“赵姨,上海是不是南方?选支好股票是不是投资个大项目?我的大债主,主心骨,正在出差学习的股神王叔,前几天还在电话里逗我,让我喊他老娘舅呢。”
王叔变王舅,王市长还是王市长,她可没撒谎,当面对峙也不怕。
“哈哈,可真有你的。”
邻居们笑过回家忙去了。
有舅的孩子是个宝,甄珍要教弟弟唱华阴老腔,“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宝库学一个。”
小孩拍手跺脚打节拍,用稚嫩的小奶音跟着鹦鹉学舌,“大舅二舅啾啾啾啾。”词太长,学成了鸟叫,把小孩唱馋了,“姐姐,我想吃烤家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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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鮰鱼狮子头
好在只碰到一个冯兴,拿到消防验收,甄珍顺利拿到了卫生许可和税务登记证,三证到手,只需要再等几个工作日她就能正式成为持证经营的个体户。
证照方面不用操心,该采购食材了,做鱼的辅料要用到好多,甄珍白天时间都花在省城的各大批发市场,搜寻质优价廉的油盐酱醋和香料。
经济发展,市场上的商品越来越丰富,甄珍在南一批发市场里找到陕甘的花椒、云贵的小米辣、桂皮、八角等干调香料,山西小米陈醋、镇江香醋和绍酒也被她搬回家好些。
还认识了蔬菜批发市场里一倒腾川味食材的大哥,跟他定了一批蚕豆,北方喜欢蒜蓉辣酱,市场上的豆瓣酱甄珍不太满意,准备弄些蚕豆自己亲自做。
东北的大豆颗粒饱满,品质优良,这里的巧手主妇都是制酱高手,大豆酱甄珍以前做得少,活到老学到老,虚心跟赵姨学习了做酱胚的方法,做好的酱胚要放到室内慢慢发酵,等到酱熟需要很长时间,好在隔壁的市场小街最不缺的就是酱,除了大酱,售卖的辣酱至少有十几种,会做辣白菜的民族自然擅长做辣酱。
粮油这块朴叔有合作多年的供货商,介绍给她,大头的主食问题也解决了。
甄珍抽出空余时间,秘制了一批甄家祖传的酱料。又见市场上有大量山楂上市,又大又红,没虫眼,两毛钱一斤并不贵,甄珍买回来好些,去酒厂弄了几大桶散装白酒,开饭馆不能没酒。
曾经因为父亲喜欢,她专门学过泡制各种果酒,可惜北方现在已经过了水果季,可以先做一批山楂酒来卖,多做些也分送给邻居,感谢他们这段时间的帮忙。
搬回这老些东西,要是一般人家根本没地放,好在甄家楼下还有个半地下室,让刘叔帮忙打了架子靠墙放,采购回来的东西和自己准备的坛坛罐罐在架子上分类放好,满满登登摆了一地下室。
宝库下来视察,兴奋地抬起胳膊作环抱状,“大丰收!”
小孩记得最牢的永远是菜名,还能把菜名活用,甄珍笑得不行,心中庆幸,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可爱的孩子好悬没让甄玉红一家给祸害了。
一早,甄珍接到小四川孟哥的电话,说她订的蚕豆到了,让她过去拿。
拿了蚕豆出来,见外面散摊有个大爷在卖鱼,那鱼头大体长,鱼身前粗后扁,厚唇无鳞,甄珍面露讶异,这不是跟刀鱼、鲥鱼并称长江三鱼之一的鮰鱼吗?
她这些天市场不是白混的,现在市面上倒是能找到少量南方来的鲜鱼,生鲜运输成本高,南方鱼价格高得离谱,都被大商贩把控,不可能出现在散摊上。
也不对……甄珍突然想起致美斋负责采购的大师傅曾经说过,鮰鱼不限长江水域,北面辽河也有少量分布。
见甄珍感兴趣,大爷道“孩儿,这鱼现在最肥,买点回去尝尝?”
“大爷,鱼挺新鲜,你从河里现打的吗?”
“嗯呐,我住西面郊县,家就在辽河边,这鱼是辽河特产。”
果然如此,既然遇到必须不能错过,正好要试菜,鮰鱼素来以湖北石首味道最佳,不知辽河鮰鱼怎么样?
甄珍心细,把家里的电话留给卖鱼大爷,如果他手里有鱼,可以给她打电话,大爷的鱼价格公道又新鲜,对她来说是上好的食材。能省去摆摊之苦,大爷自然乐意,大方地给甄珍抹了零头。
买来的鮰鱼试哪个菜,甄珍早就想好了,扬州的老富春有道当家淮扬菜,鮰鱼狮子头。
鮰鱼又称江团,民间有言,“不食江团,不知鱼味”,用鮰鱼制作的狮子头,有别于猪肉作馅的狮子头,鲜度更胜一筹。
宝库被放在赵姨家玩,没跟着一起,老远见姐姐回来,知道不能乱跑,在门口使劲挥小胳膊,“姐姐你回来啦。”一眼看见甄珍手里拎着的大鱼,“这是什么鱼呀?”
“这是鮰鱼,姐姐买来试试怎么做好吃。”
站宝库身后的赵姨对鱼没研究,“这鱼真生猛,瞅着跟鲶鱼有些像。”
小孩的脑回路不一样,歪着脑袋倒过来看鱼,“为什么不叫来鱼?”
把两个大人问住了,赵姨笑着道“有来就有回,叫来鱼也挺好。”
甄珍弯弯唇角,“起名小天才,有来也有往,来而不往非礼也,赵姨照顾你一早上,你要怎么做呀?”
宝库回过身甜甜道,“谢谢赵姨。”
懂事的小孩最让人稀罕,赵姨笑眯了眼。
鮰鱼狮子头是道功夫菜,甄珍跟赵姨闲聊几句,牵着宝库回家准备。
考量厨师功力最重要一项就是对食材的理解,鮰鱼全身最肥美的位置是鱼腩,分解鱼肉要将这部分单独处理,这道菜的精髓在于,将同样切为细米状的鱼腩肉跟葱姜水一起分次加入鱼肉和猪肉馅料里。
“监工”宝库小朋友一袋爆米花没吃完,见姐姐已经开火煮丸子了,满脸问号,“姐姐,你怎么不打它?”
“今天不做打丸,不打肉肉。”小家伙说不定还真有厨艺天赋,竟能发现烹饪手法的差异。
今天的鮰鱼当然不能搅打,对于入好味的馅料的处理,甄家狮子头沿袭古法,松捺、不搓,讲求外形凝儿不散,顺一个方向搅动馅料,稍一上劲,团成大小适中的团子,外沾水淀粉,定型后水煮。
覆菜叶水煮只是第一步,煮熟的丸子要继续上锅蒸两个小时,蒸到鱼肉和猪肉中的脂肪完全消融,才会有入口即化的口感。
前后几个小时的制作,成品鮰鱼狮子头颜色雪白,点一粒枸杞在丸子上,缀一颗菜心在碗中,清汤润白丸,绿叶配红心,好看又好吃。
耗时太长,“监工大人”困了,跑去睡觉了。睡醒,饭已经摆上桌,小孩能用勺子自己吃饭,接过姐姐递过来的勺子,宝库盯着碗里的大丸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不挖来吃。
甄珍纳闷,“宝库不是最爱吃鱼吗?狮子头很好吃的。”
宝库小手揪起脑袋上一撮卷毛,垂着眼喏喏出声“我不敢吃……我不想变成小狮子。”
甄珍!
估计大人们老跟小孩说吃啥补啥,小孩听进心里去了,以为自己吃了就要换个头。
用勺子把丸子分开,挖了一勺添到宝库的小碗里,甄珍鼓励弟弟“吃了这颗丸子不会让你长出狮子头,但是会让你像海尔兄弟一样聪明勇敢。”
宝库大眼睛闪亮,“真的吗?”
偶像的榜样之力是无穷的,小孩抛开顾虑,大口开吃,清淡鲜润的狮子头合了孩子的胃口,吃出小狮子的勇猛劲头,狮子头拌米饭,吃了一大碗。
唯一的试吃对象这么捧场,试菜算是成功吧?那就把它添到特色菜里。
作者有话要说宝库姐姐,这个大丸子吸溜吸溜吃进嘴就没了。
甄珍这叫入口即化。
宝库像变魔术,我可不可以叫它魔丸?
老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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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萨其马
市公安局距市政府不远,临着东西主路新起的办公大楼,刑侦总队没独立出来,也在楼里办公。
队里刚结了个大案,人困马乏,赶上周末没人坐班,六楼的大办公室静悄悄,办公室东面最靠里的大办公桌坐着一年轻人,正在蹙着眉头翻动一摞厚厚的案卷。年轻人黑衬衫的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的手肘有着完美的肌肉线条。
桌角的电话突然炸响,话筒刚被拾起,里面立即传出气吞山河的呼喝声,“给你打手机你不接,一猜你就在办公室,我给你买那玩意,不是让你拿它当砖头砸人脑袋,入网费多贵你知道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说你哪天没在加班?累成那熊样,哪天再被歹徒插一刀哏儿屁了,我和你妈还得去给你收尸。还有那车,你还回来干吗?咱有钱开好车怎么了?就你们队里那破金杯,追个嫌疑犯再把轱辘跑掉了,逃犯要笑掉大牙。”
“爸,有事说事。”年轻人耳膜被震得嗡嗡响,老陈这张嘴啊……
“你妈让你晚上回家里吃饭。”
“没空。”
“臭小子,”对面骂了一声,突然泄了气,声音低下去好多,“儿子,爸都放下了,你就别折磨自己了好不好?至于你妈……她脑子不好,你甭管她。”
“没事我挂了。”年轻人合上话筒,把他爸的怒吼隔断在电话线另一头,摇摇头,就老陈这精神头,说不定真能当上省城首富。
目光重新落回接电话前正在细看的一张照片上,凶案现场照,很是血腥,这些年已经看过太多次,男人目光不再有起伏。中午饭没吃,经老陈提醒才感觉出饿来,男人不打算再看下去,站起身把桌上东西仔细收拾好,锁进档案柜,套上夹克,下楼找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