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尾鱼
聂九罗实话实说:“城市雕塑大赛那个,比较重设计,突出理念的那种设计,这个超出我的范畴了。”
老蔡:“那泥塑才艺大赛的那个呢?”
那个是民间工艺美术家协会牵头主办的,老蔡觉得和聂九罗擅长的正对口。
“那个是现场技艺大赛,一堆人围着看,还接受非专业观众参观。创作是很私人的事,和作品之间要有非语言的交流,我觉得我接受不了这样炫技式的展示。”
那就是都没戏了?老蔡长长叹了口气。
聂九罗无所谓:“其实拿不拿奖的,也没那么重要吧。”
老蔡说:“阿罗,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这样的选手,属于高手,但差了天赋,不是圣手。这世上,高手太多了,这种时候,无缝出作品和拿奖就显得重要,你摔伤了胳膊,一连几个月不能出作品,又没奖加持……这一行,竞争很激烈的啊。”
在商言商,老蔡说话一向直白。
放下电话,聂九罗的心情跌到谷底,在椅子里坐了一会之后,下楼来找炎拓。
……
客房的门虚掩着,聂九罗推门而入,第一眼没看见人,再一环视,看到墙上竖着两条腿。
她吓了一跳,下一秒反应过来,哭笑不得。
是炎拓在练倒立。
炎拓也看到她了,深吁一口气,收腹下了腰腿,站起身子,顺手拽过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穿上。
不止练了倒立,刚还做了单手的俯卧撑和腰肌训练。
聂九罗说:“这就练上了?”
炎拓:“迟早的事,早练早恢复。”
说话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聂九罗垂了眼,没吭声。
换了平时,她心里不舒服一阵子,也就自我开解过去了,但现在,放了个男人在这,理应物尽其用。
还不错,一下子就看出她有情绪。
炎拓笑着走过来:“谁惹你了?”
他一直走到她身前才停下脚步,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的身子往自己怀里带。
聂九罗笑,觉得男人也真是有意思,一旦关系突破了一道线,就仿佛那线再也不存在了——他昨天才抱过她,今天熟练得跟抱过百八十次似的。
她低头看炎拓的腹肌,他外套里穿了件薄T,因为刚刚大练过,身上微微带汗,薄T下隐现腰腹的肌肉走向:这两天,她光顾着看他脸上长没长肉了,原来最先是从身上长起来的。
聂九罗很满意,觉得自己赚到了:谁不喜欢紧实有力、轮廓刚劲的肌体呢,尤其她还是主做人像雕塑的。
她说:“刚跟老蔡打电话,他说我做这行差了天赋。”
这有点专业了,炎拓想了想:“老天是公平的,你长得好看,聪明,还能打,哪能样样都让你占了?谁还没个短板什么的,差了天赋就差吧,我也不聪明啊,智商也不太行,还不是也接受了。”
这话未免也太耳熟了,聂九罗一下子笑出了声,顿了顿拉他:“到楼上去,有东西送你。”
心情好,送了,反正她也不差这钱。
***
炎拓看到新鲜出炉的小院子。
当初定制这个院子,是以为再难有机会回来了,如今身在这个院子里,再看到微缩版,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没错,恍如隔世,恍然如梦。
院门上居然还贴了对联,“平安”、“归来”,一看就知道是快过年的时候贴的,小院里站着的那个聂九罗,还穿着睡衣吊着胳膊呢,一拃长点,倒是挺神气。
炎拓忍俊不禁,想拈起来看,聂九罗赶紧拦他:“别,才上完色呢,不算百分百完工,也就是样子能见人了。”
炎拓收了手,又看站在院子里、手里持了枝梅花的自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老赖是什么意思?”
聂九罗说:“就是欠钱不还的意思。”
炎拓:“我这才欠了多久?你这有点欺负人吧,我给你打赏,没落着一句好,刚因故欠了点钱,连牌都给我挂上了?”
聂九罗窝在椅子里,没理也掰扯出理来:“那我就是这样的,不服也憋着。”
炎拓侧靠在工作台沿上,低头看着她笑,聂九罗起先也在笑,笑着笑着,忽然不自在起来,没再笑了。
工作室里安静极了。
有风过,串高的花树斜枝轻柔地蹭过瓦檐。
院子里,卢姐在例行给花木喷水,喷壶的压阀一松一合,能想象得到,水是怎么样被雾化成肉眼看不见的一粒一粒,漫天的纱一样罩落下去。
聂九罗心想,你要是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不亲一下,很难收场的啊。
第111章 ①②
炎拓俯下身子。
没想太多,就是很想吻她,快碰到她唇时,又蓦地停住:也不知是不是记忆的偏差,总觉得,这一幕好像曾经发生过似的,她下一秒就会别过脸去。
聂九罗身子有点发僵,几乎能感知到炎拓轻柔的鼻息,不过她没动——有时,她会委婉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比如任由他抚上她的鬓角,再比如,主动碰触他的脸颊。
炎拓吻上来。
聂九罗原先没太当回事,吻一下嘛,温存的一种,彼此应该也都不是初吻,成年男女,又不是情窦初开,谁还能为一个吻方寸大乱。
可是没想到,嘴唇偎贴的那一刻,整个人忽然像被点了似的,周身腾地过了遍火,从身体到指尖都止不住战栗起来,身子坐不稳,徐徐往后倒,原先搁在座椅扶手上的手也虚得定不住,不知滑到哪儿去了。
没有倒下去,椅子有后背,又把她给截抵住了,炎拓欺身过来,一只手探到她身后,抚摩她的后背,把她的身体带向自己的同时,顺势加深这个吻。
如果说之前的亲密还只是克制的温存,那这一次,有放纵和越界的意味了,聂九罗有点慌,倒不是害怕,她慌的是,自己居然毫无抗拒,甚至,隐隐还有期待。
她在情感上,当然已经向着炎拓敞开了,否则也不会接受拥抱和接吻,只是没想到,身体比她的情感走得还远,几乎是瞬间就完全接纳了他。
迷迷糊糊间,她想着:是不是有点快,得放慢点,再接下去,就收不住了吧……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发不出声音,也没力气去推阻。
搁在工作台上的手机响了。
响铃加震动,又是紧贴台面,声音分外刺耳,两人都没管,刻意忽略这噪音,想等它自然止歇。
哪知一轮之后,又来了一轮,接着再一轮,似乎是有急事。
聂九罗的手颤了一下,慢慢摸索着上了台面,也说不清自己是想接听还是揿停,才刚摸着手机,炎拓的手也跟过来,一把抓起手机,随手往外一扔。
估计是扔到不远处的沙发上了,声响立刻沉闷了许多,几乎可以忽略。
聂九罗一怔,旋即就忘了这事,又陷进意乱情迷中去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卢姐扯着嗓门的声音:“炎先生,是不是在楼上啊?饭给你搁桌上了,记得尽快吃,别凉了啊。”
这来自近处的人声远比电话铃声的杀伤力要大,两人身子同时一震,像是忽然间回到了现实世界。
窗外,暮色渐升,天快黑了。
炎拓喘得厉害,慢慢松开她的身子。
聂九罗觉得自己是自一团炙热里终于挣脱出来,四肢绵软,倚贴住椅背不动,胸口仍急促起伏着:她居然能跟人吻这么久?过去多久了?
时间跟被偷了似的,她毫无印象,更可怕的是,只是个吻,她竟然有什么都和炎拓做过了的感觉,一下子进入贤者时间,疲累得要命,心里空洞到不行。
微微咽了口唾沫,嘴里干涩发麻,甚至还有点辣辣的。
炎拓也有点懵,他起初只是想很温柔地亲亲她,没想到没控制住,从哪个点开始失控的,自己也不记得了。
他有些懊恼,顿了顿轻声问她:“吓到你了?”
暮色起得真快,只这片刻功夫,屋子里就又暗了一个度,聂九罗噗地笑出来:“我没那么不经吓。”
又扶住工作台站起来,低声说了句:“炎拓,你抱抱我吧。”
炎拓上前一步,轻轻搂住她。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热吻消耗了力气,这一次,真的就是很清淡的拥抱,不含任何欲望意味,却有种不可言传的亲密,炎拓温柔摩挲着她的头发,从发顶到颈后,低声说:“下次我注意一点。”
聂九罗笑,这是什么傻透气的话,下次注意一点,注意什么?时间?还是力道?
她偎在他胸口不想说话,说不清心里现在的感觉,是喜欢吧。
她的手指爬格子一样,慢慢顺着他微汗的腹肌往上爬,爬到胸口时,被炎拓伸手给包住了。
手机又响了,这次不是连续的拨打了,突兀响了一声,应该是有信息进来。
聂九罗从炎拓的怀里挣脱出来,看向沙发的方向。
想起来了,这手机之前一直响个不停,看来是有人有急事要找她。
***
九通未接电话,都是邢深打的。
最后一条发的是信息。
——电话没打通。看邮箱,林喜柔那头回话了,语音给你发过去了。
看到“林喜柔”三个字,聂九罗着实愣了一下,之前的这段时间,她完全把这个人忘得干干净净。
她直接登陆手机邮箱,打开最新一封邮件,里头有好几个附件,都是音频,已经标注好了顺序。
点开第一个之前,她看了炎拓一眼。
炎拓朝她点了点头,那意思是:做好准备了。
聂九罗点击播放。
起初没有人声,但能听到呼吸声,很轻,很柔,再然后,林喜柔笑了一声。
聂九罗刹那间毛骨悚然,她从来没见过林喜柔,也没听过她的声音,但或许是关于她的事听得太多了,先入为主,连呼吸和笑声都觉得阴冷。
林喜柔的声音很平静,完全听不出情绪的波动:“很厉害啊,连矿坑都找到了,是我大意、小看你们了。我原本以为,遭遇的只不过是一堆垃圾,没想到,垃圾里也有成色不错的。”
“是时候来真正谈一谈换人的事了。换人一直不成功,不能怪我,其实你们根本就没有换人的诚意。缠头军一直以来都是灭地枭的,怎么可能会甘心把地枭纵放出去呢,对吧?我也知道你们没诚意,只是想借着换人搞事情,所以,几次三番的,都叫停了。”
“居然杀到矿坑去了,事情到了这份上,咱们也别虚头巴脑地,玩什么没用的把戏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约个地方,各自把人和人质都带上,干一场吧。反正你我都知道,这一战在所难免,早晚的事。”
第一段,就到这里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