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起青壤 第141章

作者:尾鱼 标签: 三教九流 现代言情

  余蓉就站在台阶下,抱着胳膊仰头看她,没等她走近已经抱怨开了:“就你事多,山强说你叫罗小姐,邢深又叮嘱我别喊漏嘴,你说你麻不麻烦?”

  聂九罗打断她:“有事?”

  “有事。现在呢,还没到约见的日子,但总得提前去熟悉一下情况、踩个点吧?睡一觉,明早起来就进金人门了,邢深被你训了一顿、不敢来,让我问你,你们还要不要一起?”

  聂九罗反问她:“你也看到他不太靠谱了,你放心和他一起做事?”

  余蓉实话实说:“不太靠谱,也就是借阴兵这事,坦白说,我对招鬼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上次猎枭,邢深安排得还可以,你也用不着因为这一件事就把他全盘给否了。地枭这玩意儿嘛,虽然杀不死,但也不是立刻就活啊,想想也没那么可怕。”

  聂九罗岔开话题:“林喜柔进来得那么早,该布置的估计都布置完了,你们再提前,也已经落人家后头了,那这踩点,还有意义吗?”

  余蓉说:“有啊,知己知彼嘛,她布置好了,我们更得先打探一下了,省得傻乎乎过去,一脚踏进人家设好的圈套。”

  聂九罗:“一起的话,是不是不太保险啊?不考虑分个前中后队?”

  余蓉懂她的意思,鸡蛋不该放在一个篮子里。

  她想了想:“分三队有点难,两队可行,一队配蚂蚱,一队配孙周,这俩是探测器,万一有地枭靠近,能提前知道。那就是说,你们会进金人门咯?”

  聂九罗嗯了一声。

  余蓉该问的都问到了,转身想走,才迈开步子,忽地想到了什么,又转了回来。

  她示意了一下高处的炎拓:“听山强说,你是他女朋友了?真的假的?这进展,可以啊。”

  也不知为什么,聂九罗虽然和余蓉认识不久,但没什么隔膜感,甚至觉得,跟她聊什么都无妨。

  她说:“人生本来就短嘛,得到点东西不容易,失去点什么又太容易。所以啊,眼睛放亮点,眼前过的机会、男人、朋友,以及一切你认为值得的,中意的就拿住呗。”

  余蓉居然跟卢姐一个想法:“不观察观察了?万一拿错了呢?”

  “拿错了不是正常吗,谁能次次押准啊,拿错了就撒手呗。”

  余蓉点头:“心态不错,那祝你拿对。验过货吗?”

  聂九罗:“哈?”

  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余蓉一脸坦荡:“你不能找个不行的啊,你条件也算不错,值得各方面都高配。”

  “各方面”三个字,着重加强语气。

  聂九罗无语,又有点想笑,顿了顿回她:“你很懂啊。”

  余蓉耸了耸肩,泰然自若:“我什么不懂!”

  ***

  回到帐篷边,汤锅已经加了盖,聂九罗就地坐下、重新拿起碗:“你吃完了?”

  炎拓掀开锅盖:“没呢,等你一起。”

  聂九罗瞥了他一眼:“面放久了就坨了,等我干什么,一起吃香吗?”

  炎拓:“就是啊,一起吃香。”

  聂九罗一时噎住,过了会,噗一声笑了出来。

  炎拓也笑,顺带给她舀汤面:“余蓉找你聊什么了?”

  聂九罗说:“也没什么事,就说明早要进金人门。”

  炎拓没说什么,不过不觉向斜前方看去,刚去领装备的时候,他问过山强,想进金人门,得从那个方向一直往里走。

  聂九罗也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声音很轻:“真奇怪,我一直拒绝走青壤,蒋叔问我意见的时候,我总说,我在外头候着,有事再找我。”

  “如今到了金人门门口了,居然一点都不紧张。”

  非但不紧张,还有一丝诡异的心安。

  炎拓说:“这只是门口呢,金人门多坚固啊,还不到紧张的时候吧。其实我也不太紧张,照面都没打上,就开始紧张,那也太废物了。”

  聂九罗没说话,过了会,抬起手来,轻轻摸了摸颈上的小玉柿子和小花生吊坠。

  好事(柿)会发生(花生)。

  会吗?

  她这趟来,固然有很多理由,但有一个,对谁都没说。

  ——一入黑白涧,人为枭鬼。

  ——蒋叔说,母亲裴珂,被地枭撕咬着拖走了,血拖了一路。

  可是,拖走了不代表一定会死啊,没人看到母亲的尸体。

  万一她逃脱了呢?她的血液,对地枭来说是毒啊。

  两千多年前的缠头军枭鬼们,可能活不到现在、早就已经死了。但裴珂,一旦逃脱,那一定还活着。

  聂九罗的手轻轻颤抖起来。

  也许,这才是她不紧张的根本原因。

第120章 ⑤

  聂九罗这一觉睡得很沉,不过,睡得沉不代表不做梦。

  她做了个很惆怅的梦,梦见自己孤身一人,坐在巨大而又阴暗的石窟群中,石窟群的形制糅合了她去过的几大石窟,比如敦煌、龙门、麦积山,抬头环视处尽是石雕泥塑,漫天神佛,满目众生。

  但就是很安静,安静到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开始,她还在石窟群中走走停停,研究雕塑手法,后来就在疯狂找人了,然而,里里外外,一个人都找不到,石窟群大得没尽头,找完一座,一仰头,前方又隆起一座。

  又一次冲进一眼石洞时,力道没控住,撞翻了一尊人像,人像砰一声倒地,表层的泥块片片迸裂剥落。

  这里头,居然裹了个人。

  人是面朝下趴着的,看不到脸。

  聂九罗心跳得差点蹦出来,她战战兢兢凑近、蹲下身子,拿手去翻那人肩膀,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别是炎拓。

  千万别是炎拓。

  ……

  身子一阵轻晃,聂九罗睁开眼睛,意识却还在梦里,一时间有点懵懂。

  炎拓正半跪着身子,低头看她:“做噩梦了?”

  聂九罗反应不过来,帐篷外很暗,但并不很黑,隐约能听到人声。

  她问得茫然:“要走了?”

  炎拓朝外张了一眼:“没,刚有人起,还早呢,没到出发的时候。”

  聂九罗哦了一声,这个梦太真了,她醒是醒了,但那种绝望和恐慌的情绪还没能完全撇掉。

  她抬起手,环住炎拓的脖颈。

  炎拓笑了笑,伸手从她背后拢入,把她连人带睡袋拥进怀里:“做什么噩梦了?说出来,给你破一破。”

  也不算噩梦吧,聂九罗含糊回了句:“就是梦见所有人都不见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被一堆石窟塑像围着。”

  炎拓哦了一声:“做梦都不忘搞事业啊。”

  聂九罗埋头在他颈窝里笑:“然后有个塑像摔破了,里头裹着个人,不过没看清脸。”

  画风突然恐怖,但炎拓还是给她“破”出了蹊径:“说明技术好啊,人像塑得太过逼真,成精了。”

  又问:“那儿只剩了你一个人?”

  聂九罗点了点头,梦里那种辽阔的孤独感,现在还挥之不去。

  炎拓说:“那这个成精的,就当是我好了,省得你一个人在那儿寂寞。”

  聂九罗又好气又好笑,一个晦暗阴郁的梦,还真让他三句两绕地给破了。

  她抬起头:“你说的啊,我在哪,你在哪。”

  炎拓点头:“我说的。”

  ***

  早饭时,余蓉来了,跟两人一起用饭,顺带转达昨晚和邢深商量之后的安排。

  人员分两队,两队里都有狗家人和走过青壤、可以根据地图认路的人。邢深带前队,配蚂蚱,负责探路;余蓉带后队,配孙周,负责策应前队及押送地枭。

  前后队的出发时间错开一小时左右,这样,万一前队出事,可以及时以信号枪等方式通知后队,避免团灭。

  炎拓有点担心:“还要把那几个地枭带着?”

  缠头军人少,还分了两队,一队撑死了也就十来号人,居然要押送六个地枭。

  余蓉说:“这不是来换人、做戏吗?你连人质都不带,戏怎么做啊?”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针盒,冲着聂九罗哗哗晃了晃:“邢深说,你有办法,能让这几个地枭没法兴风作浪。”

  聂九罗接过针盒:“是有办法,交给我就行。”

  余蓉心中大石落地:六个地枭,不啻于六只虎,谁押心里都不会踏实,但如果有办法能让老虎变病猫,那就省心多了。

  她征求两人意见:“你们是跟前队还是后队?”

  聂九罗沉吟了一下:“后队吧。”

  这也算是遵循古制了,“有刀有狗走青壤,狂犬是前锋,疯刀坐中帐”,她本来也不该被编进前队的。

  这回答在余蓉预料之中:“那收拾收拾吧,一小时之后上路。前后队一道过金人门,过了之后再岔开时间。还有……”

  她示意了一下斜前方:“邢深想跟你单独聊聊。”

  聂九罗一愣:“跟我聊聊?聊什么?”

  余蓉斜了她一眼:“我能知道吗?他又不是要跟我聊。”

  ***

  聂九罗下了踏步阶,循着余蓉指的方向走了一段之后,果然看见了邢深。

  一夜不见,邢深看起来疲累多了——也许昨天见到时,他已经是这副疲累的样子,只是她当时没留心而已。

  走到近前,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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