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龚心文
“明明忙着这样辛苦的工作,之前居然还挤出时间,给我做那么多好吃的。”半夏对小莲说,“真是辛苦我们小莲了。今天晚上我来煮面条好不好?”
“没有辛苦,我那段时间只觉得很快乐。”
那段时间,心里有一个半夏,还有自己想做的音乐。
就好像心底燃起了一点光,支撑起自己冲破迷雾的勇气。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踏实的,又怎么会感到累呢。
可惜的是现在,连好好煮一碗面给她的时间都没有。
“我给你点外卖吧?”小莲爬到支在桌面的手机屏幕前,“点你喜欢的避风塘炒蟹,莲藕汤,再加一个干煎牛小排可以吗?”
斜阳最后一点金辉披在小莲忙碌的身躯上,带上一层蒙蒙的金边。
这个家伙不仅抓住了自己的心,还精准地抓住了自己的胃,更是诱惑了自己五感。
真是没有一处不合心意,没有一处不诱人。
半夏靠近小莲身后,弯下腰凑近他。当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向自己看过来的时候,用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小声说,“这些我先不吃,先吃你行不行?”
小莲的脸色红了,但他的心底其实是极愿意且期待的,恨不能将自己涂上椒盐孜然,腌制入味,摆盘上桌,请她随意品尝。
天边最后一抹斜阳消失了,夜幕拉了下来。
贤惠温柔的小莲不知哪去了,半夏和隔壁家冰清玉洁的男神滚到了一起。
“嗨,雪梅说如果我和学长在一起,她就表演倒立吹笛子。”半夏的手指点着凌冬浮着水泽的双唇,“她们都不知道,看上去禁欲又冰冷的学长在这个时候是有多么的热情。”
凌冬就忍不住伸手想要关灯。
半夏按住他的手,五指交错进他的指缝,把那比自己大了许多,霜雪一般白皙的手掌缓慢且温柔地按了下去。
那修长又有力的手只用很小的力道,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
她肖想这一刻很久了。
天生的猎手,夜夜对着秀色可人猎物,却按耐着性子收起爪牙,不去撕开那一层半遮半露的薄纱。
到了今天,方才如愿以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看着他的面孔,看清楚他的每一滴汗水,每一次皱眉,每一种动人的神态。
把他最脆弱最可怜的模样,最快乐最忘情的样子,都一一看进眼里。
想要囫囵吞地把他一口吞了,又舍不得细细品味这珍贵的时光。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金子,要细细尝过,铭记在心底的。
他们之间终于走到了最后那一步。
凌冬的手掌上青筋暴起,想要撑起自己,半夏低头咬住了他的肩膀,“别乱动,我有一点疼啊。”
在那一刻,凌冬才知道世界上两个人的距离,可以近到这样彼此包容的程度。
真的值得吗?在这样的时候,把自己交付给我这样前途未卜的人。
值得吗?
只是此刻,他脑海里的思维已经没有办法再多想,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意识都在熔岩般炙热中开始融化。
从前,只是在对方的手里,就已经让他魂飞魄散,不能自已。
如今,真正的彼此包容,他只觉得自己在一片炙热中被熔化,熔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融化为一片烟火绽放的光明。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做了什么事,喊出了什么话语。
直到烟花在夜空里落幕,凌冬冰凉的双唇微张,从肺腑中掏出一点声音,“半夏,你……”
你这个人啊。
到了这个时候,说再多的言语又还能有什么用呢?
品味着对方这份心,把它珍之重之埋在心底。
如若上天还愿意再给自己时间,往后余生,千倍百倍万倍,偿还给她。
凌冬举起一只手臂,遮住了灯光下的双眼。
半夏撑起身体看他,“嗨,别这样啊。我又没有说不对你负责任。”
她总是不会让你太悲伤,任何时候都能一句话将人逗笑了。
凌冬伸出手,翻身把半夏圈在自己的双手中,府下身去吻她。
尴尬的是,下一刻他的身体又恢复成小小守宫的模样。
掉落在半夏柔软而雪白的肌肤上。
第57章 等整首曲子写完了,我再……
最近几日,半夏每天醒来,睁开眼之前,朦朦胧胧中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地去想,今天是第几天?
是第三天了,还是第四天了?
时间这种东西就像是握在手中的水,无论再怎么紧握,它依旧会毫不留情地从指缝中流逝。
有时候,你越是希望它走得慢一点,它反而越发快得令人心惊胆战。
这几天,她和小莲几乎每一分钟都待在一起。
白天小莲陪着半夏去学校,半夏上课,小莲就蜷在她温暖的口袋里睡觉。晚上,半夏住进凌冬的屋子里,陪着小莲作曲写歌。
时常是太阳才刚刚下山,最后一抹亮光从窗户溜走,凌冬的手臂就从身后伸过来,圈住她的腰,埋头嗅她脖颈里的味道。
半夏伸手抵着他,“先吃东西,你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
她把自己打包回来的外卖打开,先捡一个热乎乎的芝士虾球塞进他的口中。
凌冬握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吃,吃完以后用舌头舔她的手指。
柔嫩湿润的触觉舔过指尖,墨黑的眼眸透过纤长的睫毛抬起视线看着她。
那双眸像是雪山下冰泉里被洗净的石子,既纯黑又清透,沾着一点将溶未溶的初雪。
被他这样一看,便有细密的电流顺着半夏的尾椎升起,坚持不过几分钟所有的原则就都丢净了。
晚饭总是没来得及好好地吃完,两个人已经把床单滚得一团乱。
冷冽的甜香溢得满屋子都是。
凌晨天色将明未明,人间迷梦未醒之时。
半夏一骨碌爬起来,捞上通宵写歌的小莲,坐着公交车跑了好一段路,到榕城的海边看海。
早晨的海边,雾气很重,海面上白茫茫的一片。
一艘艘鱼船仿佛是浮在蒙了一层白霜的水镜上。偶尔拖出的一点涟漪,也像是水墨画卷上的一点墨痕。
世界凝滞而寂静,梦幻又神秘。宛如纸中画,书中境。
半夏坐在海堤上,把小莲包在自己的围巾里,抱着他一起看大海。
细细的海浪卷上海堤,又带着白色的泡沫退回去,温柔的海浪声让身心都得到释然。
“这里是榕城最安静的海岸。我心情不好或者感到疲倦的时候,都会跑到这里来拉琴。”半夏抱着小莲说,“从前就一直想带你来玩一玩,总是没挤出时间。”
“这里真得很安静。我虽然从小住在海边,却没有几次这样安安心心看过海。”小莲从围巾里冒出脑袋,独特的声音响起,“只是你这样,没有问题吗?在期末的时候。”
“能有什么问题,”半夏笑了起来,坐在礁石上,舒展开自己的手脚,手指抚摸着小莲的脊背,看头顶浮白一片的天空。
“人生看起来有很多必须做的事。必须认真考试,必须每天打工,必须恋爱结婚……但我突然觉得,只要心中能够放下,其实没有任何事是非做不可的。”
我现在唯一想做得事,就是想陪着你。
半夏抬起自己的小提琴,在海边演奏。不讲究曲目,只随手拉着自己喜欢的旋律。琴声悠扬惬意,无边宽广,并不见那忧思惆怅,只有涛声温柔。
天使般的歌声在海天之间回荡。
阳光破开浓雾,长长的金辉从云层的间隙间斜照下来。像从穹顶落下的圣光,人间万千烦恼都在这样精美纯洁的光明前都无所遁形。
海面的渔船动了起来,水鸟压着海面低低掠过。白雾迷蒙的世界渐渐明朗,变得那样生动真实。
小莲蹲在半夏的膝头,看着包容万象的大海,暗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碎碎金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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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几日的放纵,一对一的专业课上,半夏果然被郁安国逮着狠批了一顿。
管弦系的专业课期末考,末必须开一场独奏音乐会。每学期的曲目要求各自不同。大二的上学期要求演奏时长达到五十分钟的曲目,其中必须包含一首完整的奏鸣曲。
半夏因为前段时间参加了学院杯,完全没有练习到奏鸣曲,期末的曲目自然准备得不够充足。
郁安国给她挑选的是莫扎特的E小调奏鸣曲。(NO.21,K.304)“我已经帮你打过招呼了,这学期你参加的比赛多,任务重,期末音乐会只要过得去就行。但你也不要以为随便忽悠一下就能包过。”郁安国的教鞭啪啪打在谱架上,“要是你太过乱来,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口袋里的小莲被教鞭声吵醒了,从口袋边缘冒出一个小脑袋来。
郁安国眼睛瞪圆了:“什么东西?你,你这口袋里藏了什么东西?”
半夏把小莲掏出来献宝。
“胡闹!谁让你带着宠物来学校的?”老教授的教鞭差点化刃把她劈成两半。
半夏只好乖乖把小莲先放下,夹着尾巴去演奏她还不够熟悉的莫扎特。
莫扎特的曲子相比历史上很多知名作曲家来说,技术上不算太难,只是在情绪上非常不好把握。半夏也还没有完全找到诀窍之处。
她重新开始演奏,留下小莲和郁安国两人面对面坐着。
“现在的小孩真是搞不懂在想什么,养什么不好,养蜥蜴。”郁安国气呼呼地坐下来,看蹲坐在身边椅子上小蜥蜴。
黑宝石一样纯净的鳞片,澄澈透亮有着暗金色斑纹的大眼睛,坐得端端正正安安静静。听到旋律优美的段落,还会忍不住摇摇尾巴,好像听得懂莫扎特一样。
“四脚蛇见过,倒是没见过这样黑色的。”老教授左看右看,“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小蜥蜴转过头看他,圆圆的眼睛扑闪了一下,打招呼似的。
好像,确实有一点可爱。老爷子心底有些痒痒。
“你吃什么东西?水果要吗?”郁安国随身的背包里,居然带了一盒取蒂洗净的丹东草莓,他取出一个递给小莲,“喏,草莓要不要?”
小莲伸出两只细细的小手努力抱住了,冲半夏的老师点了点头,抱着红红的草莓慢慢舔。
半夏演奏完一遍曲子,难得没有听见老郁骂人的声音。抬头一看,一老一小居然并排坐着吃水果呢。
骑着车回去的时候,半夏的车头上就挂了一大袋的草莓。她和小莲一起,口中哼着《雨中的怪物》的旋律,脚下车轮滚在乡间的道路上,“我们分一点草莓给杜婆婆?”口袋里小莲的声音今天听起来特别愉悦。
“行啊,我正好也这样想,好像几天没碰到她出来丢垃圾了。”半夏笑着回复,“上一次路过,她还塞给我两包小饼干。说让我帮忙带一包给‘隔壁的小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