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221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玄幻仙侠

  高老头一个激灵,像一只猴一样蹿上了车,又把自己的老伴拖了上来,他有些局促地坐在马车里,只有半边屁股坐实了,“那是神驴,老头子可不敢坐,坐了要折寿的。”

  佑海人哪个不知道,那是能够发现尸体的神驴,你今儿个坐了它,谁知道明儿个它会不会跑到你家祖坟里去,将你家老祖宗全给刨出来!

  待马车一动,池时看了高老头一眼,又看向了一旁的老婆子,“你总不能穿着草鞋从佑海来。东山离佑海县城颇近,咱们永州虽然说是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但也不至于你连出门,都这个样子。”

  虽然百姓不富足,但是只要家中人勤快,纳个千层底的布鞋穿,那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更何况是千里迢迢的上京城。

  人都是好脸面的,这种情况下,家中若是没有新衣,那把寿衣提前穿了,都要光鲜亮丽的出门不是。那么远的路程,高老头怎么会穿草鞋。

  那老婆子将脚往后缩了缩,看向了高老头。

  高老头叹了一口气,眼泪又涌了上来,“九爷明察秋毫。我一共生了三个儿子,新名是我的小儿子。我们家中不宽裕,老大老二娶媳妇的时候,将家中掏空了。”

  “在那当口,我这不争气的老婆子发了烧,就快要一命呜呼了。我当时实在是没有办法,她嫁给我这么多年,吃了那么些苦,总不能够见死不救不是。”

  “我族中有一个远房的二哥名叫高长垣,早年来了京城做买卖,家中没有子嗣,想从族中过继一个。我便一咬牙,把新民过继给了他做儿子。他这一走,便是十年……”

  “新民怨恨我们,这么多年,同我们一直没有联络。倒是我那二哥是个仁义的,虽然平时也不怎么联系,但是新民娶妻生子时,他悄悄地写信与我们说了。”

  “说他娶了一个妻子,家中是开铺子的,名叫罗秋桂,秋桂生了三个孩子,大女儿名叫高玲玲,今年七岁,二女儿名叫高蜜蜜,六岁;小的那个是个儿子,名叫高文,今年三岁。”

  高老头说得顺畅,见一旁的老婆子一直抹眼泪,伸出自己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这老妻当年虽然救了一条命回来,却是烧得哑巴了,不能说话了,她听是听得见的。”

  “高长垣三年前生了重病,去世了。他们夫妻感情深厚,没有多久,我那二嫂也跟着去了。是到了今年,新民方才重新联络我们的。”

  “收到了他的信之后,我们便过来了。家中要秋收,两个儿子走不开身,便要我的小女儿陪着一道儿来了。说起来也是有私心的,我这小女儿名叫高新雪,是个老来女,小时候新民带她最多。”

  “我们想着,虽然过继出去了,我们也没有那么厚脸皮的要回来。但若是能当亲戚走动,时不时的给我们一些消息,那是再好不过了。”

  “新民心中有疙瘩,他指名要我们带新雪来,我们就带来了。”

  池时皱了皱眉头,指了指他的鞋,“你还没有说这个鞋的事情。”

  高老头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偷偷看了一眼池时,“我来的时候,穿了一双新鞋来着,可是早上醒来的时候,不光是鞋,新衣衫也都不见了。”

  “我们早上吓坏了,我便随便在他家的门角寻了一双草鞋,穿着就跑出来了。”

  “嗯”,池时轻轻地嗯了一声,“高新民在京城以何为生?他为何突然说手头宽裕了?”

  高老头摇了摇头,“这我不知道,新民没有对我们详细的说。我也没敢问。”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从棺材铺子附近的城门出来,到这上塘村其实不怎么远,池时心中估算着,率先跳下了马车。

  映入眼帘的,乃是一整排齐刷刷的瓦房,这会儿差不多到了中午,有不少人家烟囱里已经冒出了炊烟。

  高家的大门紧闭着,在那门槛上,坐着一个穿着蓝色花裙子,梳着辫子的姑娘,她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抱着膝盖坐在那里,眼神里满是茫然。

  在她的周围,围着好几个村子里的人,指指点点的,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见池时衣着华贵,又是坐着马车来的,村里的人,便更加好奇了。一个穿着枣红色起白色小花的妇人,凑了过来笑道,“小公子来这村子,是来土家菜的么?我家中的土家菜,好吃的很!十里八乡都知道的。”

  池时抬了抬手,指了指那高家的大门,“高长垣家中也是卖土家菜的么?”

  那妇人一听,立马收了笑容,呸了一口,“我瞧着小公子一表人才,可别被那姓高的给骗了,他家哪里有什么土家菜,他家那婆娘懒得要命的,成日里只顾着涂脂抹粉的……”

  “她哪里会做什么土家菜!她就把自己个当盆菜!”

  周围的乡邻一听,都笑了起来。

  池时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的高新雪。很奇怪,村里的人,到现在都不知道高家一家五口,已经被灭门了。

  妇人像是说中了什么笑话,对着众人挤眉弄眼起来,瞧见人群中站着一个汉子,立马激动了起来,“嘿嘿,罗大树,你别走啊!这位小公子问高家的婆娘是盆什么菜,我们是回答不上来了,不如你说说吧?”

  那个叫罗大树的村夫一听,举起了手中的粗头,“你这婆娘,嚼舌根子,也不怕烂了舌头。”

  他说着,一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妇人被他骂了,呸了一口,转身朝着高家左边的院子走去。

  池时瞧着,收回了视线,走到了那高新雪面前,“案发之后,你一直守在这里,没有离开过么?可有其他的人,进去过?”

  高新雪摇了摇头,她惊讶的看了一眼池时:

  “阿爹叫我在这里守着,他们去报官,我实在是太害怕了,不敢动一点,就坐在这门口,一直等着。我一直坐在这里,没有看到什么人进去。”

  一品女仵作

第四五九章 疑点重重

  池时点了点头,上前一步,那高新雪赶忙站了起身,红着脸躲到高老头的身后去了。

  池时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皮肤白皙,端是生得一双好杏眼,一双手十分的细嫩,一看就是在家中从来都不干活计的。

  高新雪见池时看她,像是手被烫伤了一样,放到了身后。

  池时收回目光,轻轻地推开了门,一进门一股子血腥气便铺面而来,令人作呕。

  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民居,正面对着便是一间堂屋,左右两边都是卧房,再往右边去,是一个后搭建的矮小的厨房。

  同其他的民居不同,这院子里一没有种菜,二没有堆柴火,三没有养鸡,干干净净的。这会儿秋收刚过,今日阳光甚好,正是晒粮的好时候。

  左边的竹架子上,晾着一些衣衫,一件妇人的裙衫,红得发亮,可上头却是积了灰,像是许久都没有穿过了似的。

  池时眯了眯眼睛,正欲往里头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阿时,我带了徐画师一起来了”,池时闻声转过头去,只见陆锦笑吟吟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背着画具的徐青冥。

  许久未见,他比那次街头相见时,要精神抖擞了许多,兴趣是身上的冤屈都洗刷掉了,腰杆子都好似变直了几分。

  “池仵作,我要开始画现场了”,徐青冥看到池时,热情地挥了挥手。

  池时对着他点了点头,看向了陆锦,“我去问问那个高新雪。这院子不大,一家人住在这里,偏生高新名一家五口都死了,而他们信新来的父女三人,却半点事都没有。”

  陆锦拍了拍肩膀,“放心吧!咱们搭档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么?”

  池时嗯了一声,院子里干干净净的,连一滴血都没有。她皱了皱眉头,朝着堂屋行去,一眼便瞧见了地上鲜红的血脚印,同旁边一路滴下来的血迹。

  从左边的一件卧房,穿过整个堂屋,直接通到了右边的屋子里。

  “根据脚印的朝向来看,凶手应该是进院子之后,先去了左边第一间屋子,然后再去了右边。凶器上全都是血,所以滴落在了地上。”

  池时想着,小心的避开了地上的痕迹,朝着左边的屋子行去。

  一进门,她便长叹了一口气。

  这屋子里有一个木头床,三个孩子横着睡在上头,脚朝着门口,头挨着墙,一动不一动。床单变成了深红色,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靠近门这边的女孩,约莫六七岁的样子,应该就是高新民的长女高玲玲,中间的是一个小男孩,缩成了一团,是小儿子高文,最里头的那个,就是高蜜蜜了。

  每一个孩子身上都被捅了许多刀,连脸上都没有放过。

  池时瞧着,皱了皱眉头,她选择了最近的高玲玲,撸起了她的衣袖。

  “在下池时,来听你今世之苦。根据死者身上的尸斑来看,她死后并没有移动过,这里便是第一案发现场。死亡时间,大约是昨天晚上的子时。”

  “死者的身上没有任何抵御性的伤痕……”池时说到这里,顿了顿,“山上一共有四处刀伤,其中最致命的一刀,在脖子上,另外一处扎在肩头,脸上有两刀。”

  “这凶手可真歹毒,连孩子都不放过,也是,能够灭人满门的畜生,能是什么好东西?我在门口的围墙上,发现了有人爬过的痕迹,凶手应该是翻墙进来的。”

  “家中财物被洗劫一空,按照那老丈的话。十有八九是高新名新发迹后,露了财出来,叫人给杀人夺财了。这天气一冷,就说明快要过年了,越到这个时候,越是容易出乱子的时候。”

  池时听着身后的絮叨声,头也没有回,“曹推官也来了,京城里是没有别的推官了么?每次我查案,京兆府都派一个老眼昏花的糟老头子来。”

  曹推官知晓她的性情,也不恼怒,嘿嘿一笑,“嘿嘿,大家都想同池时你一道儿查案,这不抢破了脑袋,可谁要老曹我是整个京兆府最能打的呢!”

  曹推官说着,撸起了袖子,佯装要打架的样子。

  池时懒得理会他,又看向了中间的高文。

  “咦!”池时惊呼出声。

  曹推官神色一正,“有什么问题么?”

  “死者高文……他在死前曾经被人殴打过,断了一根肋骨。在他的手臂上,也有抵御性的伤痕。一共被扎了十三刀,致命伤有两处,一处在脖子上,一处在胸口。脸被划得面目全非,几乎看不清楚模样。”

  “最有意思的是,高文应该是第一个被杀害的。他的死亡时间,至少比高玲玲要早一个时辰,而且,这里不是他的第一死亡现场,他是被人杀死之后,移尸来这里的。”

  曹推官一愣,“你怎么知道,他被人移动过尸体呢?”

  “很简单,根据尸斑来看,尸斑是人死了之后,身体里的血液朝着尸体的低重部分下坠而形成的斑块。如果尸体被移动过,那么便会在同目前死状不符合的地方,生成新的尸斑。”

  “譬如高文,他死的时候,应该是坐着,右侧靠墙,蜷缩成一团的。在他死了之后,有人把他的尸体抱了过来,放在了这个床榻上,然后划烂了他的脸。”

  曹推官凑近了些看,“脸这个我知道。活着的时候,被刀划破皮肤,皮肤会有愈合的反应,而且流很多的血。而死了之后再划破皮肤,同我们直接戳破一件羊皮袄子,没有什么区别。”

  “学很少,脸皮也不会外翻。这就很奇怪了,同样是孩子,为何高玲玲同高文出现了差异?”

  池时眯了眯眼睛,“所以说你老眼昏花,一进来就循着旁人的思路,说什么乃是有歹徒谋财害命。流窜的歹徒,可没有那个闲功夫,杀死了一个孩子之后,等上一个时辰,再杀第二个!”

  池时说着,又看向了一旁的高蜜蜜,“高蜜蜜的同高玲玲的死亡时间差不多,致命伤也是在脖子上,凶器应该是一把相对比较长的匕首。”

  “这个案子,除了高文比较奇怪之外,还有一个疑点,那便是为何高玲玲同高蜜蜜被杀,都毫无反应呢?她们两个没有任何的反抗痕迹,甚至脸上都没有露出惊恐之色。”

  曹推官听着,摇了摇头,“的确很可疑。据算是几岁的孩子,旁边有人被杀害了,还是捅了那么多刀,也应该会有所察觉,惊醒躲避叫嚷才对。”

  “就算孩子不行,那么大人呢?从祐海刚刚赶来的高老头三个人,昨天夜里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们为何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直到今天早上,方才发现了高新名一家五口被杀了呢?”

第四六零章 恶人高新名

  “我们现在去看高新名夫妻”,池时说着,走出了右边三个孩子住的卧室,循着血迹还有血脚印,穿过堂屋,走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里。

  此时门外已经满是嘈杂声,京兆府差役的到了,让村民们都好奇的涌了过来,站在最前头的那个,便是左邻先前那个嚼舌根子的妇人,她睁着一双大眼睛,若不是有差役拦着,她一早便挤了进来。

  另外一间屋子,是个通屋。

  这个屋子有两扇门,一扇门是连着堂屋的,另外一扇门则是通往一旁的厨房。

  一进门来,就瞧见这屋子里有一个雕花大床,床榻上头铺着大红色的锦被,不知道的,还当是有人今日大婚。在这屋子的一角,放着一个大柜子,柜门门上的锁被人撬开了,东西烂七八糟的翻了一地。

  看上去像是被人洗劫一空了一般。在那地上,落了一件白色的中衣,上头一个红色的血脚印,十分的刺目。

  池时绕过这衣衫,朝着里头走去,高新名夫妻二人,也是安安静静地死在床榻上的。

  “死者罗秋桂,是高新名的妻子。她一共中了五刀,同高玲玲一样,致命伤是脖子处。因为被划破了动脉,所以血喷溅得到处都是。胸前被扎了两刀,脸上还有两刀。”

  “同样没有任何的防御性的伤痕,是在睡梦之中,被人杀死的。在现场并没有找到迷香之类的东西,是以,他们之前的吃食,可能有问题。”

  按照高老头的说法,他们昨天晚上方才从祐海过来,那么高新名作为儿子,一定会给他们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