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只有他们全家被人下药药晕了,方才能够解释,他们为何都毫无反抗的被杀害了,而高老头三人又是为何睡得那么死,直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
池时说完,看向了最后一具尸体。
“死者高新名……”
“咦!”
曹推官站在池时身后瞧着,抢先发出了惊叹声,“高新名同高文一样,脸被划了很多刀。但是这些伤痕明显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之后,方才在尸体上划的。”
“这凶手还搞什么男女差别对待不成?他可是憎恨男子,男子死了之后,还要把他们尸体的脸给划烂了,让他们变成了鬼,都见不得人!”
池时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那个鬼,见得人?哦,像你一样的讨嫌鬼么?”
曹推官一梗,做了一个封住嘴巴的样子。
池时回过头去,仔细的验看起了高新名的尸体。
待他们验完尸出来,院子周围几乎已经是人山人海,那上树的爬墙的,骑在别人脖子上的,简直是数不胜数,若是他们一人推上一掌,池时觉得,这院墙绝对要被他们推成渣。
陆锦见池时出来,对着她招了招手,“阿时,曹大人,这是上塘村的村长方奥。”
方奥是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老头儿,他手中拿着一本册子,头上戴着一个小帽,看上去倒是个斯文人。
“鄙人早年中过秀才,之后便在这村子里开私塾教书。这高家是后来的,说起来还真不是个玩意儿。我一早便说过了,他们家就是灾祸,可是村民们良善,不忍心赶走他们,便让他们待到了现在。”
“有句话不该说,但是他们被杀了,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方村长的话一落,周围的村民都附和了起来,“可不是可不是,不要脸的败坏我们村子,要不是看他们家有三个孩子可怜,早就把他们赶走了。”
一旁的高老头三人瞧着,面面相觑,“你们说什么呢?我儿是个好人,他不会做什么坏事的。你们怎么可以对着一个死人泼脏水呢?”
高老头急红了眼,不管不顾的争论了起来,“我儿以前在祐海的时候,虽然不喜欢下地干活,有点懒,但从来没有做过坏事的。”
他说的是祐海方言的,噼里啪啦的像是放爆竹一样,上塘村的人一句都没有听懂。
那邻居妇人呸了一口,骂道,“说的什么鸟语,一句都听不懂,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山坳坳里来的。这宅子本来是高长垣的,那高长垣也是个生孩子没屁眼的,做的都是那下三滥的买卖。”
“说是说人牙子,但是哪个不晓得,成日里就是坑蒙拐骗的,一张嘴到处骗小姑娘。这种人遭报应的,他一个外乡人,要不是娶了我们村的冬梅,能有一个落脚之处?”
“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呢,这种杀千刀的货,就是要断子绝孙的。他自己个老不休了,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小畜生来当儿子。”
“这高新名看着唇红齿白的一个后生,怎么是那么个缺德玩意儿呢!刚开始还是个好的,不知道到哪里淘了个媳妇罗桂英来,村里头还以为他们安生了。”
邻居妇人说着,又呸了一口,“却不想是个烂赌鬼,高长垣死了之后,高新名那个烂人,竟然逼着罗桂英接客。这十里八乡的,哪个不晓得哟,院子里挂了一件红衣衫的人家……啧啧……”
“要我说啊,那罗桂英活着还真不如死了好,死了还干净。一家子好吃懒做的,饿起来了,连我院子里晒的咸菜都偷,我同他们家做邻居,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倒是可怜了那几个小娃娃,命不好,摊上了这么样的爹娘!”
她嘴快得很,将那方村长要说的话,全抢了去,方村长顿时不悦起来。
池时瞧着,问道,“高新名给他父亲写信,说是手头宽裕了。他最近可是发了什么横财?”
方村长有了发言的机会,又抖擞了起来,他瞪了那嘴快的妇人一眼,加快了语速,“他哪里能发财?在外头不知道欠了多少利子钱呢!”
“人都说虎毒不食子,他倒是好,被逼债的人追得急了,把自己个闺女给卖了。高玲玲不是才八岁么?生得极好,他自己个说,在京城里给她说了一个好人家,让她去做童养媳,还给了好些聘礼……”
“拉回来的时候,绕着村子跑了一圈呢!就是半个月前的事情,还说那家人有权势,日后追债的,都不敢来了!能要一个村姑做童养媳的,能是什么好人家?”
“高玲玲生得好看,那也是在村里而言,搁在京城里,给大户人家做丫鬟都怕是不够格的。也不知道这个黑心肝的,把女儿卖到哪里去了。”
“照我说啊,要么就是他炫耀太过,叫人瞧见起了歹心,谋财害命。要不啊,就是那些收赌债的,不还钱就杀全家,不是闹着玩儿的哟!”
方村长说着,越发的觉得有理,他抬手一直,指向了高老头三人,“于是他们三个没事,搞不好是那收债的特意留下来的,子债父偿,是留着他们三个还钱的哟!”
第四六一章 金蝉脱壳
池时摇了摇头,“陆锦,这里不需要差大哥们了,你们现在去附近搜查,杀人凶手高新民带着他的儿子高文使了金蝉脱壳之际,卷了钱财已经跑路了。”
“方村长,你同这位徐画师描述一下高新民的长相,画出一幅画像来,往附近张贴告示,速速将他缉拿归案。”
“他杀完人之后方才逃走的,还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这会儿功夫,也跑不了多远。”
“什么?”在场所有的人,听到池时说的话,全都炸开了锅。
这不是一家五口灭门案么?
等等,按照这种说法,那高新民岂不是禽兽不如,杀害了自己的妻女?
池时一边说着,一边目光炯炯的看向了高老头三人。感受到她的目光,那老妇人一缩脖子,低下了头去。
陆锦一听,翻身就要上马,领着衙役们四散而去,池时却是又叫了停。
“等一等,方村长,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有很多淤泥,就是穿了草鞋走进去之后,会有很多的泥巴沾在脚上的。就是高新民父亲还有母亲脚上的那种泥巴。”
不等方村长开口,周围的村民们便全都嚷嚷了起来,“这还用说吗?我们村为何叫做上塘村,乃是因为在这附近的山上,有一个鱼塘。里头有很多野生的鱼。”
方村长清了清嗓子,“北地的鱼大多带着泥腥味儿,水也容易干。可这塘鱼却是不同,鲜美异常,比那京城里贵人吃的最好的鱼,都不得差。”
“祖上的时候,有人舀了鱼去卖,结果连续三年水中无鱼不说,连田地里的收成都不如往年。还是我们祭祖拜神,过了三年,水塘里方才又有了鱼。”
“是以我们上塘村就有个村规,平日不得私自去捞鱼,等到过年农闲了,全村的男丁,一道儿去打鱼过年。”
方村长说着,脸色一变,“你怀疑高新民就躲在山上?这个杀千刀的,要是把我们的塘弄脏了,看我不要了他的命。”
陆锦看了池时一眼对着她点了点头,拉了那方村长一道儿,领着衙役还有一些上塘村的壮丁们,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山去了。
高老头见状,着急地伸手抓了抓,见池时还在看着他们,复又放了下去。
“高新民先是在饭菜里头下了蒙汗药,将你们所有的人,全部都迷晕了,然后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还有罗金桂。并且将他一早就准备好的尸体,放到了床榻上。”
“为了不让人分辨出死的人究竟是他同高文,还是别人,故意将这两具尸体划得面目全非;可又为了让人确信,死的便是他们一家五口,刻意的留出了妻子同两个女儿的脸。”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是一家五口被杀,却是男女有别,男丁的脸伤得厉害,女子的脸却只是几刀,还分辨得出容颜。”
“也是为什么,明明一家子一起上黄泉路,却有先有后。两个男子,要比女子死得早了一个时辰。而且,假高文的身上,有防御性的伤痕,还有被人殴打过的痕迹。”
池时说着,目光如炬。
“我心中生疑,在验看那具所谓的高新名的尸体的时候,便验看得格外的仔细。在他的身上,我发现了两个重要的疑点,这些让我确定了心中的猜想,死掉的人,根本就不是高新名。”
“不是是李代桃僵罢了。这第一,同假高文的尸体一样,高新民要比他的妻子罗金桂死了早足足一个小时,且尸体有搬动的痕迹不说,衣服角上还沾有一些地窖里的泥土。”
“人睡在床榻上被杀,怎么会沾了这些?很简单,那个尸体根本就不是高新民。他杀人的时候,为了让中衣上头有血迹,所以先把人的外衫脱掉了,再杀死。”
“假高文尸体的身子小,放在布上不容易伸到外头去,但是大人的尸体却是不同。”
“南地人普遍要比北地人矮小一些,高新民背着那具尸体,晃晃悠悠的,蹭到了一些本不该在中衣上留下的痕迹。”
池时说着,看向了高老头,“这第二点,是村民们都说高新民的恶行时,高老头着急辩解的话让我想到的。他说高新民以前在家中,除了不爱干活之外,心地很好。”
“可我回想起验尸的时候发现,那具尸体的手上长了茧子不说,还有很多因为干活而留下的豁口。这可不是一个好吃懒做,靠出卖自己的妻子来生活的人的手!”
“这两点叠加在一起,更是证实了我的猜想。”
曹推官听着,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可是,你为什么会知道高新民就在山上,更加知道高老头同高老太太,也是知情人呢!”
“他们若是知晓人是高新民杀的,为何还要进京城,特意去寻你。悄无声息的,不是更好么?而且,高新民穷得响叮当了,为何要在这个关头把自己的爹娘接过来?”
“没有外人的掺和,他自己演一个灭门惨案,岂不是破绽更少么?”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为何要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池时伸出手来,抬手一指高新雪,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有的人还在扮演慈父慈母,殊不知他的好儿子之所以要他们将高新雪带来,是因为他一早已经将高新雪卖掉了,就等着风声一过,便彻底人间蒸发了。”
高老头闻言,脸色大变,他一把拦住了一脸茫然的高新雪,“不可能,你胡说!我家新民,我家新民不是这样的人!他最疼爱新雪了,以前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分给她的。”
“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亲妹妹卖掉呢?他是个好孩子,他不会这样的!”
池时挑了挑眉,鄙视的看了高老头一眼,“嗯,一个杀死自己的妻子,杀死自己的女儿的好孩子!若是这种禽兽也算得上人的话,那你过年杀猪,岂不是等同于杀人?”
“事到如今,你还在替高新民掩饰什么?你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等我们走了,这个事情平息了之后,带着高新雪离开京城试试,你看路上会不会有那地痞无赖,过来抓人。”
见高老头吓得够呛,池时又道,“哦,不用等那么久,等一会儿你的好儿子,被人从山上揪下来了,你便知晓,他是否做了这等龌龊之事了!”
第四六二章 你们欠我的
池时说着,转身看向了曹推官,“现在我来一个个的问答你的问题。”
“首先,为何他们两个,明明知晓自己的儿子杀了人,却还要进城去寻我?这一点,我要改正一下,他们不是去寻我,而是去我的棺材铺子里,想要不要钱的棺材。”
“而恰巧被我给撞见了,在我问起之后,方才说起了这个案子。灭门案,一家五口全部被杀,这样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隐瞒不了官府的。”
“是以,不管他们来不来寻我,只要京兆府知道了这个案子,我必然会过来。”
“再来,我是如何知晓他们是知情人的”,池时说着,指了指老夫妻二人的脚,“在我一见到他们的时候,我便觉得很奇怪,如今天气已经寒凉了,他们大老远的走亲戚,怎么可能穿一双草鞋?”
“穿草鞋也就罢了,还一脚的泥巴。在我们南方,多种植水稻,是以不慎掉落田中,定是糊了一脚的泥巴。他们两个,初次来北地,不知道北方多种麦粟,不是水田,而是旱田。”
“我问他们为何,高老头是如何回答的呢?他说是有人谋财害命,把他们的鞋子偷走了,他们只好随便穿了一双草鞋,又说着急进城,不慎掉进了田里,所以一脚的泥……”
高老头脸色一变,他的确是第一次来京城。
昨天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根本就看不清楚田地里的状况。而今天去城中,心中惶惶不安,哪里有心情看别人是怎么种田的?
池时一问,他自然而然的,便按照祐海的情形,说了一个自觉合情合理的解释。
可不想,竟然在马车上,池时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
“他们在撒谎。自己的儿子全家被杀害了,他们却还在撒谎,要不他们是凶手,要不就是他们在维护凶手,总之是有秘密的。”
“第三,为何高新民要画蛇添足将他的父母亲,还有漂亮的妹妹在这个档口接过来?”
池时说到这里,环顾了一下四周还在看热闹的村民们,“这一点,我是从村民口中受到了启发!尤其是方村长说,高新民最近发了横财,是因为他把高玲玲卖掉做童养媳。”
“又说高玲玲不够好看,年纪又小,哪里有人愿意买?高新民已经泯灭良知,卖妻子卖女儿,为何就不会卖妹妹呢?”
“根据高老丈所言,高新民在家中将他过继出去之后,怀恨在心,这么多年一直同家中并无往来。直到一年前,方才通信。他叫父母过来团年,还说得过去,可为何要高新雪来?”
所有的人目光全都聚集到了高新雪的身上。
先前因为杀人案太过震撼,她又一直埋着头躲在高老头夫妻身后,这会儿一看,不由得惊叹出声,还有那村中游手好闲的狗东西,忍不住吹了几声口哨。
无他,高新雪生得确实很好看,皮肤白皙细腻,一点都不像是庄户人家的姑娘。
“高新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杀了妻女跑路,要搞假死这么一出,必然是有巨大的好处等着他。是以,我猜他十有八九,新接了不少利子钱,又将自己的亲妹妹,给卖掉得到了一笔巨大的财富。”
“可别人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人没有见着就给他钱。你们自己个想想,昨日他是不是带了生人,去码头上接你们?”
不等高老头说话,那高新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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