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挽星霜
在矿洞里杀死的那只棕熊掉落了四张熊皮,深褐色的毛发又粗又密,每张熊皮都有一平方米大小,梁衔月把这几张熊皮交给甄敏以后,甄敏这次没有把几张熊皮缝在一起制成一整件衣服,而是分别给全家人做了一套帽子、手套和护踝。
天气寒冷,身体末端更需要保暖,甄敏做的熊皮帽不仅能把脑袋整个裹住,下边多出来的皮毛还可以扣在一起,包住脖子和嘴巴。手套不必说,是出门必带的,护踝做起来很简单,把熊皮裁剪成长条形,在两端缝上扣子。戴的时候包在鞋子上部和裤子连接的地方扣好,鞋筒和脚踝处都不灌风,
这一套熊皮装备做好后也没用到几天,才刚二月初,天气竟然迅速转暖,几天之内就从零下四十几度升到了零下二十度。
放在以前的年度,冬天的最低气温到了零下二十度,大家都要抱怨今年是个寒冬。现在有了更低更极端的气温作对比,零下二十度简直让人如沐春风。
政府这段时间又派人来换过一次物资。梁家村的地不好,都是山坡梯田,人还多,平均耕地面积很少,也没办法应用大规模机械。各家的粮食远没有其他村的村民多,上一次就换的差不多了。这次也没换到什么东西,物资清单上汽油和煤也不再供应了,除了那些家里人口和田地都多的村民换了些米面粮油以外,很多家都没有出来换粮。
黄一峰最后还是定下了梁何家的老房子,打听了很多梁何大哥梁兴的事,觉得他看似嚣张,实则色厉内荏,只会挑老实人欺负。万翠懦弱的时候,他就得意,处处占弟弟和弟媳的小便宜,万翠挺直了腰板以后,梁兴的气焰一下就消了,除了那次想借着玻璃碎掉搬进梁家老宅以外,再没有任何小动作。
梁康时也赞同,他想的另一个角度是现在气候多变,灾难频发。梁兴一开始是因为想给儿子娶媳妇要分家,所以才打上了老宅的主意。现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这个媳妇还娶不到,而且就算儿子有了小家,现在是特殊时期,两代人住在一起更能互相扶持。就像这煤,一家烧和两家烧中间能差出几吨来,怎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分家。
黄一峰打定了主意,已经和万翠谈过了。万翠和梁何本来也不打算再住老房子,听说黄一峰是梁康时的朋友,更是信任他的人品。两个人拟定了简单的合同,租期至少一年起,万翠可以在每月二十斤大米和六百块钱中间任选一种。
这是考虑到天气回温,冬天即将结束,看似一切都要恢复正常,农村房子的市场价也就是每月几百块钱,可万翠拿不准还会不会有什么突发情况,就像那几场昼夜不停的大雪一样。所以给自己留了个后手,粮食和钱都列出条件来,将来也能有个选择。
万翠这种想法黄一峰也十分理解,爽快地同意了。租期就从2月份开始,这些天黄一峰已经陆陆续续往梁家村搬了不少行李,除了发电机和汽油怕丢送到了梁衔月家,剩下的一些家具、春夏衣物、床品日用品等等都运来不少。
这次他再次过来,除了搬来最后一批家具还有一件事。
“在雪化之前,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了。”
“怎么说?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梁康时问道。
“没有,”黄一峰摇头,“是这气温升高的太快,按照这个趋势下去,过几天几米深的大雪就会慢慢融化,不管是开车还是骑雪地摩托都很危险。”
梁康时放下心来。“没事,这边有我照应,你不来也没事。对了,我把我们家钥匙给你,你记得地址的。将来市里万一发生内涝,你可以去我家避一避。”
黄一峰现在租住的房子就在梁衔月家侧后方,梁康时完全可以时不时去看看,免得他家的东西被谁摸走。
是啊,按照这个升温速度,大雪很快就会融化的。
“会有洪水。”梁衔月笃定的说。她在梦中见过,但梦境中的灾难顺序并不完全符合现在发生的顺序。比如火山爆发就在预知梦的开端,可到现在为止她也没有在收音机里听到哪个火山大规模爆发,更别说影响大气了。
但是现在这么深的雪融化,只要是一个有常识的普通人,都可以预见洪水的发生,梁家村的地势高,洪水即使很快退去,也至少有几天整个梁家村都会淹没在一片汪洋中。
还有一个更大的危机近在咫尺,梁家村靠山,容易发生山洪和山体滑坡。
甄敏表情严肃的加入了讨论:“水会有多高?会把房顶也淹没吗?”
他们家只有一层,整个梁家村最高的建筑也就是二层小楼。
洪水的高度哪有那么好预测,别看积雪深是两米多,洪水深度可不只是两米。24小时内降水量达到50~99.9毫米就可以称作暴雨,一场暴雨就能造成城市内涝,低洼处水深近一米。
“爸,梁家村以前发过洪水吗?后山有没有发生过地质灾害,像是泥石流,山体滑坡?”
梁康时摇头:“从来没有,后山那就是个小山丘,本来就没多高多陡,什么泥石流的从来没有过。”
梁衔月稍微放下心来,只是积雪融化,确实不太可能像暴雨那样引起大规模地质灾害。
她决定明天去村长家看看,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以给大家讲讲洪灾中的求生技巧和注意事项。
梁衔月早早睡下,可这一晚并不太平。半夜时分,甄敏推醒身边的梁康时:“你听听,院里是不是有动静?”
梁康时一听这话就精神了,不会是后山又下来狼了吧?
他不敢托大,去梁衔月的房间把她也叫起来,两人拿着手电筒和斧子凑到门边向院里看。
狼是没看到,但眼前的景象更加骇人。梁衔月声音都有些颤抖:“是个人,他为什么跑到咱们家上吊?”
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吊在他家院墙下,一个手电筒扔在地上,映出黯淡的光来。
梁康时也吓得心脏猛跳,可是老婆女儿都在这里,他必须镇定下来。他仔细看过去,突然指着那人叫梁衔月好好看:“不是上吊,这是个活人,你看他的手抓着咱们家墙上的铁蒺藜!”
梁衔月定睛一看,好像是这么回事。挂在墙上的那个人被梁衔月手里的手电筒光一晃,还大幅度地动了一下,梁衔月好像还听到一声“救命”。
梁康时赶紧出门去把那人救下来,他知道为什么人要吊在那里,宁愿手里抓着铁蒺藜也不肯放了。因为他的脚下,正是无数顶端削尖、根根树立的尖锐木刺。
梁衔月上前把这一片区域的木刺踢倒,梁康时抱住那人的两只腿,说:“松手,我接着你。”
挂在铁蒺藜上的那人已经坚持了许久,已经没力气了,一听到这话就应声放手,被梁康时接住。他的脚才刚沾到地面,就被梁衔月揪着领子按在地上,斧子就贴在他的脖颈上。
“大半夜的跑我家院子里干什么?”
被按在地上的男人挣扎了两下,梁衔月看到他戴着很厚的手套,所以抓住铁蒺藜的时候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手套里的棉絮都飞出来了。
他不说话,梁衔月就替他回答了:“翻墙想偷东西?没看清地上有陷阱吧?”
男人一想到刚才差点就从墙上坠落,被那些半米长的木刺扎个对穿就心有余悸,到现在腿还是软的。他心里抱怨按住他的这个女人力气怎么那么大,像个铁坨子压在他后背,把他都快按进地里了。
他叫刘强子,确实是来偷东西的,而且他不是梁家村人,特意跑这么远过来就是怕叫人认出来,以后不好做人。
他在这村里转悠了会儿,看到不少人家的院墙都被雪埋上,一踏步就能进入院子,但他不屑于偷这样的人家。连院子里的雪都懒得铲,哪像个存粮多的模样。
农村就是越勤劳地里的收成才越多,像这种不愿意收拾院子的懒汉也打不了多少粮,家里当然不会放多少好东西。
走着走着,刘强子来到了梁衔月家附近。一眼就注意他们家的围墙建得很高,上面布满铁蒺藜。防卫这么强,家里肯定有钱,他打定主意要偷这家人。
铁蒺藜把围墙堵得严严实实,只有一个缺口装了一扇小门,用锁给锁住了,小门顶装了什么铁刺,手电筒一晃过去还挺刺眼。傻子才翻铁蒺藜,刘强子心里讥笑,他也不是第一次出来偷,知道走哪里更安全。
刘强子转到房后去,这里的积雪也堆得很高,离屋檐还不到一米,他只要悄悄从房顶上走过,再想办法跳下来就能绕过铁蒺藜了。
刚一爬上房顶,刘强子就愣住了。月光下一排排雪亮的防盗刺密密麻麻的贴在屋顶上,像是无数长短不一、遍布锯齿的小刀,房顶本就有角度,很难走,要是不小心被绊一跤摔在这上面……
刘强子打了个冷战。不死心的左看右看,他怎么也没找到能跨过去的地方,除了靠近房檐的地方,屋脊也同样有一排防盗刺,想翻过去必须经过屋脊。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滑铁卢。刘强子一时怒气上头,又觉得把房子保护的像铁桶一样,这家人绝对能让他摸出好东西来,反正自己穿的衣服厚,也带了好几副手套,干脆就从铁蒺藜上翻过去!
谁知道,人是翻过去了,他没看见下面的木刺陷阱。正准备往下跳,急忙收住力气,可是惯性已经让他向下栽去,幸好抓住了墙上的铁蒺藜。刘强子犹犹豫豫,一开始还不敢喊救命,直到觉得力气从身体里一丝一毫的抽离,眼看着就要抓不住,这才喊叫起来。
真是个蠢贼。梁衔月冷笑到。
“爸,你去拿个绳子,咱们给他绑起来。”
刘强子看这家的男人走来,又不死心的挣扎了几下,梁衔月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刘强子一声惨叫,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这女的力气太大,他还是老实一点。
梁康时很快取了绳子来,正要把刘强子绑起来。梁衔月说:“爸,你来压住他,我有事要问。”
她悄悄摸出个匕首来,把刘强子已经破破烂烂的手套扯下来,把匕首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刘强子“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叫王麻子,王家屯人。”
“哦,”梁衔月一眼就看出他在说谎,不过也没关系,“你有同伙吗?”
刘强子赶紧摇头:“就我一个,我要是有同伙,还用得着等你们救我吗?”
梁衔月把匕首在他面前晃了晃,猛地朝着他撑在地上的手掌扎去,
“啊!”刘强子大叫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感觉手上似乎没有疼痛传来,他这才缓缓睁开一半眼睛,看到那只匕首不偏不倚的正插.在自己指缝中间。
梁衔月把匕首拔起来,刘强子看到那匕首深深的扎进泥里,是真的用了力气都,这要是扎在他手掌上……嘶。
梁衔月语气里也满是疑惑:“怎么没扎中呢?”
看着她高高举起匕首,眼看着又要对着他的手刺下来,刘强子赶紧说:“有!我有同伙!我们三个人一起到了梁家村就分开了,各偷各的,然后在村口集合。”
梁康时还没想过问同伙的问题,他也是看这蠢贼被挂在那不上不下的,觉得如果有同伙的话肯定会救他。“你怎么猜到他们有同伙?”
梁衔月摊手:“我没猜到啊,我不是在问他吗?他再说一次没有,我就信了。”
“那他怎么办?”
“先绑起来。”
刘强子被五花大绑起来。
既然这是个团伙作案,那么只抓到一个人就不算结束。这个毛贼嘴里面有一句真话,也不知道他说的一共有三个人是真是假。梁康时到村里叫人,梁衔月留在这里看着刘强子。
梁康时和几个被他叫起来的汉子并没有满村的抓贼,而是悄悄在村口守着,村口已经有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站在那,身上背着一个大口袋。两边迎面撞上,几个汉子赶紧抓住立刻扭身逃跑的小贼,绑起来堵了嘴扔到边上。
又等了一会儿,小路尽头出现一个男人,他一手提着只褪了毛的鸡,一手提着一袋米来到约定的集合地点,左顾右盼起来。
这两个人怎么这么慢?他心里有些急,马上就快天亮了,村里人起得早,他们不只要在天亮之前离开梁家村,还得赶紧回到自己家,不然被自己村里的人撞见也说不清楚一大早身上的东西是哪来的。
他转了个身,脸对着出村的那条路。梁康时几个人正好猫着腰躲在他背后一个被雪快埋到顶的小卖部后边,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起冲出来抓贼。
这人一见突然窜出来这么多人,手里的东西一扔就要逃跑。出村这条路没撒煤渣,滑得很,他跑出两步就摔倒在地,被众人反手绑住。
三个毛贼被拎到了村长家。几个汉子一一看过这几个人,都说不认识,应该不是自己村的。
三个人虽然都被绑住,却还是不老实,嘴巴闭得很紧,不肯说自己姓甚名谁,从哪个村里来的。他们只是偷了点东西,不成梁家村的人还敢对他们动私刑不成?现在他们把偷的东西拿出来,梁家村的人要是识趣,最多骂上几句就该把他们放了。
“怎么办?”有人低声问村长。
村长一大清早被叫起来,眉头皱的死紧,他冷笑一声:“既然不说自己是从哪儿来的,我们也不能去村里让人来领你们。总不能白养着你们这些贼,干脆扔到后山喂狼吧!”
刘强子才没那么容易被吓唬,他不屑地哼了声,小声嘟囔道:“吓唬谁呢,狼都被条子们打死了。”
梁衔月长长的“哦”了一声:“你知道那群狼被打死了,你是临山村的人!”
刘强子一瞬间瞳孔紧缩,立刻反驳:“我不是!我都说了我是王家屯的!”
看他这个反应,旁边的人都笑起来,保管是临山村的人没跑了。也有人奇怪,狼虽然是在临山村被打死的,但是他们村也知道狼群被消灭的事,附近这几个村应该也都传遍了,梁衔月怎么就直接判断这几个贼是临山村的呢?
梁衔月指了指脑袋:“我诈他的,他这里不太灵光。”不然能半夜吊在他家墙头吗?
就算他不是临山村的,梁衔月也可以看他的反应排除掉临山村这个选项,附近的村子一共也没几个,能趁夜走到梁家村,就是从旁边几个村来的没跑了。
旁边就有村民说:“让人记住他们的长相和身材,去临山村问问,叫他们家人来领人。”偷了点东西不是什么大事,这几个贼不敢进正屋,东西都是在没人的厢房里偷的,众人也给他们搜了身,看见他们身上就带了几个撬锁的铁丝和巴掌大的小刀,知道这几个人至少不是偷窃不成准备抢劫的穷凶极恶之徒。让他们在村里丢个人,这事就过去了。
临山村离梁家村最近,这事宣扬开来,他们村就再没人敢来做小偷小摸的事了。
几个人把头缩的像个鹌鹑一样,使劲的往下低,不让梁家村人记住他们的长相。
梁衔月早有准备,她拿出一个拍立得,咔咔咔给三个人来了个大头照。
这下不用费心记住面部特征了,照片都出来了。梁家村人笑的前仰后合,三个毛贼气得吹胡子瞪眼,也知道已经被抓住了,丢人丢到村里是难免的,一时间都是一脸忧愁。
有人拿着照片去临山村里,梁衔月蹲在刘强子旁边,问他:“你亲眼看到狼群被打死了?”
刘强子可记得他刚才说自己脑子不好的话,扭过头不理梁衔月。
她慢条斯理地摸出了匕首,装模作样的用刀背擦过刘强子被绑在身后的手腕。刘强子没想到这个女的在这么多人面前也敢对他动手,怂的很快。
“死了死了!我看着他们埋的!四只大狼三个狼崽,全死了!”
梁衔月脸色凝重的站起来:“四只大的?”
她又问其他两人:“你们确定只有四只成年狼?”
两个人都咬紧了嘴巴不说话。这女的刚刚拍他们的照片叫人送回村里,现在又有求于他们,他们才不像刘强子那么怂,想从他们这里得到答案,做梦去吧!
梁衔月用脚尖踢了踢两人:“拿照片的人还没走远,谁知道狼群被打死的事情知道的详细,愿意说出来,我不仅放了他,还可以把他的照片追回来,这样你们村里就没人知道你是个小偷了。”
两个人眼珠子转了转,竟然有些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