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呱
他再次醒来时,浑身痛苦不堪。他抬起头,看到了黑漆漆的石壁,大概是一处洞穴。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使不出一丝力气,全身魔气耗尽,丹田却在独自运转。可是,产生的魔气没有流向他的经脉,他顺着魔气的流向望去,一人坐在阵法中央,吸收他运转出的魔气。
那人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楚。
陈珂吐出一口血,刚想说话,眼神却被那人旁边的小丘紧紧抓住了,他登时喷出一片血迹,心脏像被狠狠碾碎一般,疼得厉害。
那根本不是小丘,而是尸体堆!
尸体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身体好像被吸干了水的枯木一般,干瘪瘦弱,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双眼瞪得奇大,显然是死不瞑目!
尸体堆,露出来的赫然是师弟们的脸!
陈珂握紧拳头,恨恨地瞪着那人,痛骂道:“畜生!禽兽不如!”
那人似乎是彻底沉迷修炼,对他的痛斥声置若罔闻。哪怕他骂得再响、骂得再难听,那人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三个时辰后,陈珂骂得喉咙肿痛,只得放弃,沉下心来思考那人的目的。
魔修离开无相魔门后,能够运转心法恢复魔气,却无法提升修为,因为没有多余的魔气可供吸收,除非吸收其他魔修身上的魔气。
阴影里的那人显然把陈珂和师弟们当做了魔气提供源,吸收他们的魔气来修炼。
这人肯定是叛门的魔修,不然不会用这么舍近求远的方法,而且铤而走险地掳走了这么多魔修。
但是,无相魔门几年都出不了一个叛门的弟子,一旦有弟子想不开叛门了,消息肯定会闹得人尽皆知,陈珂一点风声也没听过。
那人只吸收练气期和筑基期弟子的魔气,修为肯定在金丹期以下。
近年来叛门的筑基期修士,陈珂想不到一个。
感受到丹田逐渐窒涩,经脉仿佛被完全冻住一般,陈珂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至少死之前,想知道那人的身份。
陈珂直直地盯住那人,问道:“你是谁?”
丹田运转完最后一圈,像被卡进泥浆的车轮一般,再也转不动了,那人也停止了修炼。
陈珂看到那人站起身,身材异常高大,投下来的阴影仿佛一座小山一般。
等到那人的脸完全暴露在光下时,陈珂却愣住了。
有些眼熟,却不是无相魔门的弟子。无相魔门内,如此高大的修士不多见。陈珂若是见过,绝不会忘记。可是,他却不记得此人。
那人走到陈珂眼前,抬手放在他的头顶,要吸收最后的魔气了。
陈珂看到那人缓缓闭上眼,叹息了一声,熟练地吐出了四个字。
“阿弥陀佛。”
这一瞬间,陈珂想起来了。
他见过这人,见过很多次,不在无相魔门,而是在酒楼说书人身后的留影壁上。
被涂鸣横刀夺爱的忘情禅子。
鬼樊楼,城西。
自从答应和光,这些日子残指一直在找画像上的人。行走在鬼樊楼的邪修为了避开仇杀,或多或少做了些伪装。
唯一的线索,只剩下了两个——佛修、翠鸟。
残指走到城西的小庙,横了一眼头顶的牌匾,不禁哂笑一声。
“万佛来朝寺?”
万佛来朝?
呵,口气挺大。
来之前,残指同情报贩子打听过这座庙。建了十几年了,主持是个年轻英俊的佛修,不少女修自发供养,主持足不出户就赚得盆满锅满。
残指掀开头顶的兜帽,从正门进寺。
前来拜访的修士望见他标志性的阴阳头,登时刹住脚步,联想到最近的传闻,脸色大变,嚯地夹着尾巴溜走了。
寺庙内,眨眼间只剩下了残指,和躺在树下乘凉的佛修。
残指朝他提步走去,扫了一眼他的修为后,脚步一顿,停在了安全距离外。
“你就是主持?”
这人闭着眼,闲适地躺在破旧的藤椅上,慢悠悠地一上一下晃着,嘎吱嘎吱作响。他穿着一身纯白的僧衣,松垮垮地露出了大半个胸膛,垂在锁骨上的黑发间夹杂着一缕青色。
这人掀起左眼皮,懒懒地瞥了残指一眼,又阖上了。
“供奉灵石左拐,供奉法宝右拐。”
残指微微顿了一下,这人大抵把自己当做了没脑子的好色香客。
过了片刻,残指不走也不动,主持似乎是嫌弃他碍事,终于慢吞吞地坐起身,一只脚懒懒地垂着,曲起另一只脚。
主持屈指敲了敲藤椅,道:“找我有事?”
残指上下扫了他一眼,问道:“你有鸟吗?”
两个线索:佛修,翠鸟,主持对上一个了。
不料主持闻言,咧嘴一笑,青色的发丝垂过耳后,显得有几分邪性。
“有。”
藤椅嘎吱响了一声。
“掏出来看看。”
主持笑得更大了,底下的藤椅嘎吱嘎吱响个不停,似乎要被坐塌了。
“大庭广众之下,不太好吧。”
看着主持调笑的神情,残指不解地皱了皱眉,但还是继续说道:“我就看一眼。”
“你确定?”
眼见着主持的手摸上了腰带,残指神色一变,终于明白过来了,忙不迭道:“别!”
残指忍不住后退一步,“你还有别的鸟吗?”
主持扫了身下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了。”
嘎吱——
听到这两个字,残指转身便走,脚步比来时快了好几倍,像一阵抓不住的风。
主持远望着残指的残影,幽幽地叹了口气,“现在的瓜娃子,太不禁逗。”
一声哼声从底下传来。
砰——
破旧的藤椅蓦地变成了一只翠色的八哥。
它扇了扇翅膀,在主持头顶盘旋一圈,停在了他的肩膀上,尖利地讽刺道:“要是光,早就把你那玩意儿捏爆了。”
八哥嫌弃地扫了他腰带以下一眼,狠狠地啄了一下他的耳朵。
接着,他轻轻一笑,和善地看着自己。
八哥翅膀一抖,一股寒气油然而生,直觉不妙。还没等它拍拍屁股飞离,两只爪子一沉,浑身失重,紧接着头部砰地一声,晕眩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它被他捏住爪子抡向树干!
八哥心道:你大爷!
“对不住,这几日火气大,你忍忍。”
听到他毫无诚意的道歉,八哥心中郁愤交织,道:“你不就趁我锻过体吗?好想跳槽到禅主师父手下,每日只要被插进花盆浇一浇就好了。”
发泄完心中的火气,主持长长地舒了口气,浑身都放松下来。
八哥抹了抹汗,感受到自己毫发无伤,既庆幸又难过。它重重地哼了一声,赶紧飞离他,自顾自地生了一阵闷气,气完后,又飞回他肩膀,狠狠地啄了啄耳朵。
“堂主还没来消息?咱们还要在这破地方待多久?”
听到这话,薛孤延拍了拍僧袍的灰尘,站起身来,遥望着西方,那是万佛宗的方向。金色的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像极了斋戒日漫天的佛光。
他理了理胸前散乱的衣襟,把头发吊成高高的马尾,一缕挑染的青发垂下来,与肩上的翠色鹦鹉相映成趣。
他浅浅的弯了弯唇角,眼眸半阖,又有了几分当年嗔怒禅子的潇洒样子。
“时机不到,快了。”
一阵清风吹过,轻轻掀起白色僧袍的衣角,僧袍内的一面赫然绘着万佛宗嗔怒禅的纹路。
作者有话说:第三章就出现的师兄,终于在100章正式登场!!
残指:你有鸟吗?
薛孤延:有。
残指:掏出来看看。
薛孤延: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吧。
###
第101章 101 蛟筋
◎你也想要蛟筋?◎
西瓜苏醒的消息传出后,前往执法堂拜访他的人络绎不绝,执法堂的门槛都快被踩踏了。除去掌门和长老们派来询问蛟四一事的弟子外,多数弟子拜访的目的不是公务,而是西瓜与蛟四较量时、所抽掉的蛟筋。
慈悲禅的禅子来得最早,一脸悲天怜人的模样,与金色雕像的菩提佛神情一般无二。
他长长地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从万佛宗的教义讲到菩提佛的大愿,苦口婆心地劝道:“修行不易,佛修应当慈悲为怀。师侄你虽是杀戮禅,杀心过重不易于成佛飞升。不若把蛟筋还给蛟族,让蛟四入土为安,于他们是一份宽慰,于你们也是一份功德。”
西瓜给慈悲禅子面子,一句一句地点头。送走慈悲禅子后,哼笑一声,连他坐过的凳子都给扔了。
明淡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适时递上一杯茶,慈悲禅子离开后,抱怨了一句,“老秃驴,慨他人之康。”
西瓜掀开茶杯,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他登时噤声。
和光端着手里的茶盏,暗暗啧了一声,马屁拍晚了。
接着赶来的是观邪师叔,他以驻滨海城管事的身份,也向西瓜堂主要了两寸蛟筋,作为实验所用。试验看看蛟族有什么弱点,为以后的计划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