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呱
咔嚓。
冰手背裂出一道缝隙,乌束的瞳孔骤然一缩。殿内众人也盯紧了,没想到假肢的力气这么大。
她没停下,微笑着握得更紧了。
咔嚓、咔嚓、咔嚓。
乌束的手背裂出一道道缝隙,冰渣子从缝隙中溅出来,掉在桌上,掉进酒杯里。缝隙即将断裂的前一刻,她停住了,轻飘飘松开了乌束的手。
她脸上的笑意愈深了,端起酒杯,晃了晃里边的冰块。
“原来乌道友想帮我冷酒,早说嘛,何必动手动脚,我还以为乌道友看上我了,故意轻薄。”
噗——
宁非天又喷出一口酒,笑得胸膛不断起伏。
乌束铁青的脸,她微笑的脸,合在一起看有趣至极。
好一个轻薄。
不说教训,而用轻薄。
要不就是冷酒,要不就是轻薄,乌束只能二者挑一,若是另说实话,承认他要教训教训她。然一个化神期前辈反被元婴期晚辈教训回来,老脸都丢尽了。
乌束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看她。那只受伤的手背,直到宴席散了,也没再伸出来。
众人想看看他到底伤到何种程度,也不得而知。
总之,宴席在和光舒畅、众代表或瞧热闹或被瞧热闹的“愉悦”气氛中结束了。
一散席,贺拔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连唠嗑都没有,似乎是急着去见谁。
贺拔家族的弟子们带领众位代表前往住宿的场所,并传达后几日的安排。
天极界财大气粗,给所有代表准备的竟然是冰窟洞府,外边是洁白无瑕的皑皑雪景,里边的气候温度却如春日一般和美舒适,也不知维持这些阵法要花多少灵石。
各个代表的房间远近,依旧是按界域排位来。
高阶修士一日不休息也成,众位代表们没有立即回到洞府,而是攀扯聊天,讨论着接下来去哪儿喝上一杯。他们来诸天大会的目的也在于此,寻找天曜大战的盟友,此时怎可浪费一夜的时间。
九德界的和郁率先邀请疏狂界的宁非天。
宁非天晃了晃腰间的酒壶,空荡荡,一点儿回声都没有,他笑道:“好啊。”
和郁没想到他这么快答应,讶异地微微睁大眼睛,连忙点头,定下了接下来的安排。
“不过,我还要带几个。”
说完,宁非天招招手,疏狂界洞府的门轰然打开,十几个疏狂界的修士从里头爬了出来,像是从坟墓里钻出来的傀儡人一般,烂醉如泥地爬到宁非天身上,胡乱扯着他腰间的酒壶。
“宁兄,我要酒,给我酒!”
“喝!继续喝!上酒!”
“酒席!这轮过了!接着下一轮!哪个不去,哪个撑不住,哪个就是孙子!”
“酒呢?我的酒呢!”
......
和郁绷紧脸,他以为的酒席和宁非天以为的酒席似乎不太一样,他挤出一个笑容,对宁非天说道:“如此,我去寻了大点的酒楼。”
接着,他转而邀请卦辞界的无谶。
无谶抬手道:“等等,我先算一卦。”
照例是两枚铜钱进龟壳,摇一摇,出看,动作流畅得很,不知做过多少遍。
过了一会儿,无谶愁眉苦脸,叹气道:“今夜留连,不宜出门。”说完,没等和郁说话,收起龟壳就进屋了。
乌束脸色不好,早就回屋了。前十的界域里,和郁只邀请到宁非天,接着他转头看向前二十的界域代表,笑着问他们。
疏狂界位列第二,九德界位列第八,其他界域代表怎会不同意,争先恐后地答应。他们反而弄不懂拒绝的无谶,大好的机会,居然放过了。
一伙人临走前,宁非天顿住了,扭头看向和光,笑着问道:“和尚,你去不去?”
话音刚落,众位代表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神色顿时扭曲起来,异样的眼神在宁非天同和光之前逡巡。不过众人都想多了,宁非天不是为了界域拉关系,也没有众人以为的那种暧昧的意思。不过是觉得这个和尚损人的时候特别好玩,喝醉了,肯定更放得开,场面也更有意思。
和光扫了众人一眼,笑得一脸灿烂。
“不了,和郁道友只邀请男人,恐怕你们今夜去喝花酒。我是个和尚,见不得那些事儿,要是没忍住,给你们念了清心静气的佛经,恐怕诸位以后再也喝不了花酒了。”
众人纷纷瞪大眼睛,不禁后退一步,远离了她。这话没明说,里边的意思可怕得很。配上她那一脸灿烂的微笑,众人仿佛都听见了朗朗佛经。
宁非天大笑几声,“有意思,我算看清楚了,你这和尚荤素不忌,什么都敢往外说。”
他摆摆手,“改日再找你喝酒。”转过身子,身上拖着十几个烂醉如泥的兄弟们走了。
其他界域的代表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王御剑不算坤舆界的代表,似乎有事要办,宴会一散就走了。
只有和光与顾鼎臣两人回了洞府。
她是个修士,体力撑得住,熬多久都行,一进洞府,四处翻翻看看,精力似乎多得用不完。
顾鼎臣可是个凡人,遭不住,一进屋直奔床,躺下去了。他闭眼,长舒一口气,想把全天的疲惫散掉,放松下来后,他睁开眼。
哎呀妈呀。
床的正上方,贺拔势像只蝙蝠一样,紧紧贴在天花板上,死死地盯住他。
“救——”
话还没喊完,贺拔势猛地扑了下来,提起顾鼎臣,一刀架在他脖子上。
贺拔势仿佛还没从宴会的怒意中走出来,气得浑身发抖,手上的刀不停地抖着。
顾鼎臣垂眸瞅了一眼,放轻声音道:“道友悠着点,我是个凡人,一脖子下去,可救不活了。有什么话,咱好好说。”
贺拔势拖着他,往屋外走去。
“我不找你,我找那狗和尚。”
顾鼎臣脑筋一抽,“你找她,你把刀架她脖子上啊,你囚我干嘛?”
话音刚落,贺拔势脚步一顿,语气悲愤,“你以为我不想?”
这不是打不过嘛?
第268章 268 离心
◎劳苦功高是我,鞠躬尽瘁也是我◎
“你以为我不想?”这不是打不过嘛?
贺拔势隐下了后一句话,顾鼎臣依旧捕捉到了他的意思。
“你不是柿子找软的捏?”
事实确实如此,来之前,贺拔势特意查了顾鼎臣的资料,凡人一个,却位高权重。顾鼎臣和狗和尚一起来的,狗和尚绝不可能放着这家伙不管。
“少废话!”贺拔势扯住顾鼎臣的后衣领,拖着他往外边走去。
咕噜、咕噜。
沸腾的水声从外传来,贺拔势擒住顾鼎臣走出来之时,和光正在大堂煮茶,桌上赫然摆着三个杯子。贺拔势登时站住,环视屋内,以为还有人。
她抬眸瞥了他一眼,神情冷静,似乎没看见被抓住的顾鼎臣一般。
“来的比我想象中快些。”她从火炉拎起水壶,慢腾腾地洗茶杯,看都没看顾鼎臣一眼,
贺拔势心觉有鬼,没上前,皱眉道:“你早知道我会来?”
幽幽的话语顺着白气吹了过来,“以你的性子,憋不住。瞧你在宴席上的模样,没当众拔刀砍来,还是顾着天极界的脸面。”
贺拔势快气笑了,勒紧顾鼎臣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道:“既然如此,你就不怕我一刀剁了这小子,怎么还悠哉悠哉地煮茶喝?”
锋利的刀刃紧贴顾鼎臣的脖子,以凡人细皮嫩肉的程度,再往里一点,就会被割断大动脉。
她捏着杯子,一个一个烫洗,动作不紧不慢,“你没这个胆子,别装了。这家伙可是圣贤儒门的堂主,你动了他,别说坤舆界不放过你,就连剩下的那些个贺拔家少主,闹起来,刨了你屁股下的位子还不是不可能。”
“你!”
贺拔势气得咬牙切齿,然不得不承认她说对了,他还真不敢动顾鼎臣。
她洗好了茶杯,朝他招招手,亲切友好的态度与宴席上的她判若两人。
“别拄着了,过来吧。”
贺拔势见此,也没得法子,狠狠推开顾鼎臣,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了下去。顾鼎臣理了理衣袍,望了望里边的床,似乎想回去睡觉,又看了看桌上的杯子,无奈地叹口气,坐了过去。
贺拔势想让自己看起来气势足一点,猛拍桌子,厉色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她一点儿也没被镇住,煮茶的手臂抖都没抖一下,也没瞥他一眼,语气淡淡地说道:“你想问什么?”
贺拔势握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倏地怔住,煮茶的手臂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他。顾鼎臣的眼神也转了过来,脸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贺拔势皱了皱眉,不知他们为何这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是又说不出。
她眯起眼睛,笑得有些古怪,语气斩钉截铁,“你怀疑贺拔六野。”
贺拔势心头一慌,猛然睁大眼睛,立即回嘴,“胡说什么,家主怎么了?我为何会......”
“不然你怎么会问我发生了何事?自家家主的话怎么也该比外人可信。除非你问过贺拔六野,他没告诉你,否则你怎样也不会来问我。”
她脸上的笑意愈深。
“我原以为你来兴师问罪,才煮好茶,让你消消气,消完气,我们再谈,我再从你这里抠出情报。没想到你居然来向我讨教问题。”
贺拔势咽了咽喉咙,后背冷汗直冒,他自顾自取过茶杯,正打算喝一口压压惊,刚摸到茶杯,就被她拦住了。她从他手里夺过茶杯,哗的一下倒了。
“现在形势逆转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她不知从哪儿掏出酒壶,随意冲了冲茶杯,三杯全给满上,然后捏住一杯,一口饮下。
“交换情报吧,我先问。”
“凭什么?”贺拔势直直盯住她,不过片刻,就在她笑意的眸子中败了下来。也是,他有求于人,他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个问题,你有上辈子的记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