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呱
尖叫声如他预料的响了起来。
“尉迟......尉迟昇!”
那弟子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转头去看尉迟家主。头还没转过去,就被推开。
尉迟家主匆匆忙忙奔了过去,见着尸体的那一瞬间,瞳孔骤然一缩,就要往尸体扑去。旁边的家主们见状,急忙拦住了。
“尉迟家主冷静啊,那儿可是魔气,进去了会走火入魔啊!”
尉迟家主神色恸痛,胸膛不住地起伏着,丝毫没有了作为一家之主的风度。家主对尉迟昇的看重程度出乎贺拔势的预料,不过这更好。
贺拔六野蹙起眉头,眼神闪过困惑,他疾步走来,用佛力驱散尉迟昇尸体旁边的魔气。
魔气一散,尉迟家主连忙扑了上去,抱紧尉迟昇的尸体,浑身颤抖,“孙儿!孙儿,你怎么会......”
几名天极界的修士疑惑地谈论起来。
“尉迟少主怎么会在这儿?几个时辰前,尉迟家族私奴营暴动的时候,我还见过他,他不是被奴隶们俘虏作人质吗?”
“我也看见了,奴隶们逃出去之后,畏惧于尉迟少主的身份便放了他。后来尉迟少主还和我们一起救火,最后一次看见他,他似乎是去找千壑界的乌束了。”
“乌束没出现在地下城吧,他若出现了,还能由得凤火如此肆虐?”
“那尉迟少主到底......”
没人知道尉迟昇是怎么死的,但他确实死在了贺拔家族的禁地。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他的尸体出现在了只有贺拔六野才能任意出入的魔气禁地。
贺拔六野脸色不太好看,之前对于众人的攻讦,他未曾说一句话。
此时面对尉迟昇的尸体,贺拔六野开口了,然而他还没有说出一个字,铺天盖地的渡劫期威压便罩住了他。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其他世家大族的家主脸上一喜,纷纷动了起来,十几个渡劫期威压暴起,全都罩在贺拔六野身上。
贺拔势压住内心的狂喜,抽了抽鼻子,奔了过去,挡在贺拔六野面前,声泪俱下地哭诉道:“家主们,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家家主不是这样的人......”
贺拔势明着为贺拔六野说话,实则暗地里几句话,撇清他和贺拔六野的关系。他认识的贺拔六野不是这样的人,意思是贺拔六野也骗了他。
贺拔势也被压住了,不同于贺拔六野身上的渡劫期威压,他不过是被几名天极界弟子按住,那几名弟子还在苦口婆心地劝他。
尉迟家主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极力忍耐怒火,说出的话很官方,语气却咬牙切齿。
“贺拔家主,今日的事儿大家都见到了。我尉迟家族认为以你为首的贺拔家族所犯下的罪行,不再具有带领天极界所有世家大族的威严和领导力。贺拔家族的禁地由所有世家大族搜查,你将被认定为天极界的罪人,接受世家大族共同的审判。”
贺拔六野的眉头拧得极紧,他动了动身子,加在他身上的威压越重。
尉迟家主上前一步,二话不说抽离他指间的指骨舍利。
接着,尉迟家主转头对诸天万界的代表们道了声歉,表示由于天极界内部的混乱,诸天大会暂时停止。接下来天极界将会进行内部肃清,肃清完成之后自会给代表们一个交代。此时请代表们先行回到飞舟内,等候安排。
天极界的家主修士们压着贺拔六野,往禁地深处走了,似乎打算仔细翻查禁地。尉迟家主还叮嘱代表们前方为天极界的私密领地,不准过去。
贺拔六野被押走前,面无表情地瞥了和光一眼。
在和光看来,有几分来日算账的意思。和光对他竖了个中指,嘲讽地笑了笑,等他有来日再说吧。进去了,不一定还能出来,说不定来日再见,就是在他的墓前了。
天极界的人往禁地深处走了,诸天万界的代表们要原路返回。
天极界走得匆忙,似乎没想到诸天万界的代表们要怎么回去。诸天万界的代表们也看愣了,当时都没想到这个问题。
此时面对乌泱泱的魔气,怎么回去成了摆在众人面前的最大的问题。
许多代表悄摸摸打量和光,没和她说话,只不过是代表之间谈论,谈论的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开道。
和光笑了,装作没听见,一屁股坐了下来,就这么看着他们。
代表们撺掇着九德界的和郁过去劝她,方才众人都把她得罪狠了,只有和郁没有正面冲撞他。
和郁便走了过去,和善地笑笑,“和光道友,禁地魔气阴森,不如早出去得好......”说了好大一通,众人的眼神都落在和光身上,巴巴地等她的回应。
她笑了笑,拍了拍灰尘,缓缓站了起来。
众人以为她要开道了,没想到她狞笑一声,拖长着声音道:“走?走什么走?帐还没算呢?”
众人浑身一凛,登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头跳了起来。如今指骨舍利没了,只有她的佛力和王御剑的凤火能净化魔气,带他们离开,他们不想听也得听。
她缓缓走到杨醉蹄身边,扫了众人一圈,“刚才谁动了长老,给我出来!”
众人转头看向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没人动一步。
她叹了口气,笑道:“行啊,不出来是吧,过十个弹指,我缩小一圈佛力的范围,缩到你们出来为止。走火入魔的下场,你们也看见了。”
十个弹指之后,金光小了点,佛力缩了一圈,最外围顿时陷入黑暗之中,汹涌的魔气猛地扑了过来。最外围的代表们尖叫一声,匆忙往里圈赶去,速度够快才没被魔气抓住。
队伍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不安的情绪弥漫开来。
又十个弹指,又小了一圈。
所有人顾不得什么界域尊卑了,惊恐地往里挤过去,人挤人、脚踩脚,秩序一下子就乱了。
和郁也没想到她说干就干,这儿都是各个界域的代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她怎么能做出这种没点分寸的事儿。和郁又上前去劝,被她喷了回来。
“情面?”她嗤笑一声,“刚才你们给了我情面?”
和郁劝不动,便扯上宁非天,想让宁非天也去劝劝,好歹是位列第二的界域,那两人似乎也有些交情。
诸天万界的代表纷纷看向宁非天,目光中包含着祈求和期望。
宁非天听完之后,挑高眉头,“让我主持公道?我主持个什么公道,她不就在主持公道吗?”
说完,他撑手翻上白云,潇洒自在地躺了上前,翘起二郎腿,解下腰间的梅花酒,大口大口饮。
又过了一会儿,佛力的范围缩得极小,所有代表们艰难地挤在逼仄的小圈子内,就连和郁也伸不开手脚。
这时,白云动了动,宁非天探出头,朝和光使了个眼神。
众人以为宁非天要救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宁非天用催促道,“快点,等会儿我找你有事。”
和光应了声,打了个响指,金光的范围急剧缩小,魔气就要把众人卷进去。
众人也顾不得情分和面子了,转头就对旁边的人说道:“是你吧,刚才就是你碰了那干尸......杨长老,我看得清清楚楚,你还不出去认罪!你想害死我们吗?”
“你也碰了!还有你!还有你!快滚出去啊!别因为你们几个,害死我们这么多人!”
吵架声和辱骂声此起彼伏,魔气越来越近,众人都顾不得形象,狠狠地把那十几个“犯人”推了出来。
推出来那一刻,佛力顿时停住,往外蔓延开来,又把魔气净化干净。众人大喘了好几口气,后背冷汗直冒,不由得庆幸方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做法。
和光记得每一个玷污过长老尸体的人,清清楚楚记得每一张脸、每一只手,但她就想看他们内讧,撕开他们的外皮,曝光恶心丑陋的内在。
二十五个人,齐了。
和光觑了他们一眼,对杨醉蹄的尸体使了个眼神,面无表情地说道:“磕吧。”
“什么?”那二十五人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他们听到的话。
“磕头啊,你们聋了?”
“别开玩笑了!”一人大挥手,气得脖颈都红了,“我们都是界域的代表,跪天跪地跪师长都行,凭什么......凭什么跪个死人,还是个毫不相干的魔头!”
“不错,你坤舆界的脸也太大了吧,不过摸了几下,就让我们跪下。道声歉也就算了,你好好说,我们还能答应你,跪地磕头绝对不行!”
和光大笑出来,又问了一句,“跪还是不跪?”
那二十五人死死瞪住她,“别做梦了!”
“行。”
话音刚落,响指声起。
那二十五人皆是眼前一黑,魔气黑雾扑面而来,紧紧裹住了他们。一缕缕黑气侵入识海,贪念和欲念冲上脑海,心魔被勾了出来,他们的脑子不清醒起来。
他们极力想抵抗魔气,无论用灵力还是念清心咒都不起作用,只能越来越沉陷在心魔之中。
他们抬头看向其他的代表们。那些代表还沐浴在佛光里,神情惊恐地看着他们。他们心头涌上怒意和不甘,凭什么只有他们被魔气侵染?凭什么!
他们朝其他代表爬了过去,其他代表们害怕地躲开,对他们避如蛇蝎。
“啊——”一人紧紧揪住领口,痛苦地惨叫出来,“不要——不要过来。”他眼睛通红,神色疯狂,显然已经陷入心魔幻境。
剩下的二十四人状况也不妙,哀嚎声和惨叫声四起,快要同禁地里的活人一般。
和光就这么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他们,任他们走火入魔。
一人急切地冲和光扑去,被她一脚踢开。
那人爬过来,揪住她的衣角,似乎还留着点清醒的意识,他质问道:“我们都是诸天大会的代表,你怎么能这么做?把我们这么多人害得走火入魔?”
她垂眸看着他,语气里满是讽刺。
“谁把你们害得走火入魔?这儿是天极界的禁地,这些是贺拔家族的魔气,关我屁事。魔气是我出的?走火入魔是我害的?闭上你的狗嘴,逼逼个什么玩意。”
“我做错了什么?没保护好你们?”
她抬起腿,狠狠一脚踢远他。
“二十多个化神期,要我一个元婴期保护,你们他妈要点脸吧。”
这话一出,不止二十五个走火入魔的修士,就连躲在佛光中的代表们也害臊,避开和光的眼神,低头看地。
又一人冲了过来,狠狠地瞪住她,“我们可是界域代表!你害死我们,不怕我们界域向坤舆界讨公道?我们二十多个界域联合起来,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们坤舆界是想开战吗?”
她笑了笑,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个傻子。
“打就打,谁怕谁?我说了,我坤舆界从不惧战。贺拔禁地的魔气不算多,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魔气。一天之内,魔修碾压过去,三个月内,你界沦陷,彻底从诸天万界除名。”
那人扭头张望禁地的魔气,不禁浑身颤抖,这儿的魔气还不算多,那......
他仰天惨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扯住她的衣角,哀求道:“救救我吧,我不想走火入魔,我不想死!”
她抬手一指杨醉蹄的尸体,眼皮半阖,神情有些悲悯,“路子,不是给你了吗?”
咚——
惨白的额头撞在石地,血液一汩汩迸溅出来,那人跪在杨醉蹄身前,直起腰,又伏下身子,咚地一声磕了下去。
其他人见状,忙不迭爬了过去,围成一圈,对着杨醉蹄的尸体,一下下磕头。
咚——咚——咚——
......
禁地骤然静了下来,只剩下磕头的声音。
哒、哒、哒......
念珠的声音极有节奏地响了起来,接着是念经的声音。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她一手拨动念珠,神色悲悯地念诵经文,与平时暴戾狂躁的她如同两人,此时念起经来,居然又有了个佛修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