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天鹅啊
这都是化学物质在作怪。
虽然没有约克表现得那么明显,但阿尔文确实也是渴望爱情的。
他甚至得出过一个结论——每当冬季来临,就是人最想恋爱的时候。冷空气带给人的孤独感,连最坚韧的士兵也无法抵御。
阿尔文其实知道自己长着一张不错的脸,只可惜从六岁进入军校开始身边便只有同性,即便毕业后偶有和女□□流的机会,也总会条件发射地顾及军纪军规,或者说出于紧张——总之表现到外表上就看起来颇为冷淡。
而那些原本可能对他有好感的女士,便会被这冷淡的模样吓退,误以为自己很失礼——当然,也有些是直接把他定义为一个“无趣的男人”,主动地把他剔除了自己的择偶选项。
在他和约克感情还好的时候,约克也提醒过他,和女士说话不能这么拘束,甚至试图给他“做个示范”。
好在阿尔文虽说不和女□□往,但他还是能看出约克的搭讪方式并不高明,他很清楚那绝不是可以效仿的模板。
所以在爱情的战役中,阿尔文确实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每当冬日来临,冷空气侵袭着他的军装,一些模拟训练便在他脑内上演。
他有过幻想——与某人相识、相处、相知、相爱。
作为一个末世时代的士兵,他的人生或许不会很长,但他从未抗拒那些在普通人的人生中会出现的成分。
他愿意像普通人一样交友、恋爱,也愿意作为一个真正的战士去战场上厮杀,结局或许是佳人盼得英雄归来,也可能他追随父亲的脚步而去,以尸骨的身份成为爱人的骄傲。
他设想过许多可能,但没有一个像现在这么复杂。
他爱上了自己负责看守的变异人,他也觉得自己疯了。
按理说状况应该反过来。
看守之于囚犯,如同上级之于下级,有着天然的压制力。
处于低阶维度者对高阶者产生依恋是常有的事,那是特殊环境下产生的类似于爱慕的错觉,而非爱慕本身。
阿尔文在军校学过相关的课程,他知道在看守、甚至拷问的过程中利用这种心理,也是一种便捷的手段。
但他在安琪眼中看不到任何作为低阶者的怯懦,她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就像个自由人——她的精神太顽强,她的大脑在思考,即便浑身绑满镣铐无计可施,她的模样依然令人畏惧。
这一定不是阿尔文个人的感受,而是每个见过她的人都会这么想。
她被关在这间实验室里已经大半年过去了,但她看起来正常得就好像从未遭到禁锢,又好像她从出生起就是这么活着。
有时看守们会有一种错觉,就好像面前那堵透明墙并不存在,她随时可以穿墙而过,用锋利的爪牙把所有人撕个粉碎。
当然,语言也是伤人的利器。
安琪对局势的分析让他们更准确地找出了自己在这场战役中的定位,那些轻蔑且笃定的话语如同穿脑魔音,足以让人烦躁个几天缓不过劲来。
而在一片纯粹的恐惧中,阿尔文和旁人又略有不同——他潜意识里仍然将安琪当成人类看待,这就决定了,他是可以被安琪吸引的。
在实验室的守卫工作中,阿尔文看起来比他的战友们要冷静很多,这主要归功于他对安琪事先有着一些了解。
他早知道这不是什么精神正常的人。
她是常青藤大学的学生,那么首先她绝对属于高智商人群。而且阿尔文不止一次地见过她的现场变脸——她很习惯于用一副堪称柔和开朗的面孔应付日常生活,然后用阴冷凶煞的眼神去对付自己的敌人。
在这二者中,很显然后者让她更为适应。
她是末世时代的囚徒,同时也是这废土之上的宠儿,她天生适合这种可怕的对垒,阿尔文甚至无法想象如果她没有必须打败的敌人、没有性命之忧,那么她这些花哨的精神头究竟要拿来干什么——或许会用于作恶?用于害死一条三头犬,害得他和约克这两个倒霉蛋进入缉查队?
阿尔文开始怀疑,安琪之所以在实验室表现得那么平静,其实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不抵触来到这里。
这里的生活于她而言更像是逃亡路上的一站,在她已经发生变异之后,她认为来到这里比在外界东躲西藏更有利于她的生存。
但是一直作为实验品任人摆布,显然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她的思维没有在温房中停滞,而是一直谋划着在合适的出逃时机。
阿尔文不知道安琪等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时刻,但他知道他已经先于安琪无法忍受了。
他现在就想逃离这里。
仔细想来,也正是因为安琪泰然自若的态度,才让阿尔文能够忍耐这么久,如果他负责看守的是惊慌失措的莫尼卡,可能早就看不下去了。
至于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安琪产生好感,那大概是在和她产生交流的那几天里——他明知安琪同他说话只是为了依靠他逃跑,所以倒不存在被“真诚的语言”打动这种情况,倒是她话里的内容能带给阿尔文一些触动——关于美好的理想,关于选择的道路,关于对“人”的定义。
在那几天里,阿尔文确实能感觉到,比起他的那些战友们,安琪和他更像是同类。
那些旁人说不了或者说不出的话,安琪却可以有条有理、一针见血地讲给他听,她总是可以把那些他不敢深想的逻辑真相剖开了摆上台面。
即便只是三天,加起来只有三十分钟,听到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但阿尔文当时便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他十分渴望下一次交谈。
他想听到更多真相,他想知道这世界究竟怎么了,他想知道人类究竟还有没有出路,真正的世界末日究竟会不会到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他就是觉得那个女孩知道这所有的答案。
她一定是知道的,否则她凭什么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她一定是世间最清醒的人,否则她绝不会是那副笃定坚韧的模样。
作为一个看守,看管好自己的囚犯是本职工作,阿尔文从来也没打算玩忽职守,他自然是最不能让安琪逃脱成功的人。
但是在安琪突然掐住奥汀脖颈的那天,当他把枪口顶在安琪的后脑勺,他分明地感受到了巨大的失望。
怎么了?你就这点能耐吗?
为什么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为什么你并不能掌控全局、操纵一切?
难道你连我都对付不了吗?难道只要有我在,你便束手无措吗?
不过这些念头只在阿尔文脑中闪过一瞬,因为很快他便被安琪嘲讽为“奥汀的姘头”,满脑子只剩下怒火了。
但冷静下来后,阿尔文细细回想了一下,便也惊异于自己那一瞬间酸涩复杂的小心思。
他是真的很希望安琪逃脱成功。
这并不是说他有意放走安琪,而是他希望在他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安琪仍能从这个实验室逃走。
他觉得安琪应该是能做到的。
就好像不愿看骄傲的英雄老去,不愿看高贵的公主落魄,当他认为安琪所表现出的一切态度都是因为她有能力,便十分不想看到她在自己手下吃瘪。
就让高傲的人永远高傲吧,就让她的聪慧压倒一切吧,就让她内心深处的阴冷将所有伤害她的人都摧毁吧。
她当然是人,只是看起来和旁人有些不一样而已。
她理应有作为人的各种权力,将她生生禁锢在此处的他们当然罪大恶极。
阿尔文也是直到后来才渐渐想明白,他只是服从命令而已,为何竟会如此痛苦,他明明已经想通了西约姆的理论,为何还是纠结在善恶之间。
他逐渐意识到,西约姆想要创造的可能并不是英雄和战士,而是手执枪械的恶人。
所以没什么好纠结的,他早已属于非正义阵营,他的邪恶板上钉钉。
他只是尚不明白,是不是如果想要拯救这颗星球,就必须有他们这些恶人存在;是不是只有他们承担起人类史上最大的恶念,才能给这颗星球一线希望。
但是事到如今,明不明白也不打紧了。
阿尔文所能想到最好的结局就是有那么一天,安琪杀了他,杀了这里所有曾经伤害过她的人,然后去到外面的沙漠中,看到耀眼的阳光。
最近这段时间里,阿尔文甚至会觉得这是未来必将发生的事,毕竟安琪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知道那具躯体中有着冲破一切桎梏的力量。
然而就在他这么坚信着的时候,奥汀让他目睹了安琪被二次照射的现场。
第40章 蛊惑,行动,不乐观
“看她那样,你很心疼吧。”奥汀的手指在阿尔文的肩膀上摩挲,她能感受到男人的胸膛在微微起伏着,“文森特少尉,你知道吗?今天从进入辐射室开始,你看起来就已经很不安。当我捏起手势的时候,我分明地看见你的嘴唇抖动着,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我承认我刻意延长了打响指前的等待时间,因为我确实很想知道你想说什么,而你说了‘等等’。”
奥汀说:“我真高兴能看到你沉不住气的样子,你越来越令我着迷了。”
阿尔文依旧端坐在那张座椅上,在幽暗的禁闭室中阴沉着脸:“既然如此,那您应该明白我不可能对您产生感情。我最多只会对您的学识表示尊敬,您大可不必连这点尊敬也消磨掉。”
“呵呵呵,”奥汀低笑,“文森特先生,都到这一步了,你怎么还这么纯情?”
被用这种词形容,对于阿尔文来说已经是侮辱。
他一如既往地选择把脸撇向另一个方向。
奥汀也不想一下子逼他太甚,她很快放开了压在阿尔文肩膀上的手,只是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踱步:“你要知道,我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经历的磨难可比男性多得多。人们往往更愿意相信男性的领导和统筹能力,这就决定了我要比男性付出更多努力,才有可能得到同等的机会——如果希斯特没有死,那我恐怕至今不能接手万能体项目,可事实证明我做得比希斯特好得多。”
“这么说吧,”奥汀说,“我不需要你爱我,我只是想要更加清晰地感受我现有的权力,我想看男性无可奈何、惊慌失措。单是在你失控之后毫不留情地打出那个响指,就足以令我手脚酥麻,单是看着你为安琪痛苦翻滚的模样浑身发抖,就足以让我达到一次精神高潮。”
“所以不要和我聊爱与不爱的话题,那对我来说太幼稚了。我要的是你卸下所有骄傲,赤条条站在我面前,如果这其中夹杂着爱意,那可太过扫兴。”奥汀说着停止踱步,神色暧昧地看向阿尔文的背影,“我真不明白,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抗拒的呢,难道你想让所有人知道,你爱上了一个高度变异的万能体吗?”
奥汀把话说穿的一瞬间,阿尔文还是条件反射地想要否认,但是转念又想起奥汀手上有证据,他的否认毫无意义。
于是他只是张了张嘴又闭上,奥汀的轻笑声传来,他记起奥汀就是喜欢看他这局促不安的样子,于是心里又燃起一阵恼火。
“我有办法让任何一个生物生不如死。”奥汀说,“比如把你调去看守莫尼卡,与自己心爱的人永远一墙之隔;比如让实验室的所有看守知道你爱上了变异人,却仍要你继续在这里工作;比如让你亲眼看着接下来我对安琪的每一场解剖,当然,我是不会给她用麻醉剂的。”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项威胁起到了作用,阿尔文一时间僵在那里,奥汀则顺势抚上他的脖颈,感受着那里火热的跳动。
巨大的愤怒之下,阿尔文说出了平日里他绝不会说的话:“我手上时刻拿着枪,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作为联盟的士兵,杀死万能体项目的总负责人?你会这么做吗?你知道我的死会给s盟带来多大的损失吗?”奥汀的手缓缓滑向他的领口,“我掌握你所有的身体数据,我比你本人更了解你。对你来说,背叛s盟应该比死更让你痛苦,你难道想杀了我然后自杀吗?太好笑了,你有更好的选项,大可不必闹到那一步。”
“文森特少尉,事情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肃,那些已经顺利离开这里的士兵们可不像你这么死板拘束。看得出你是第一次,我会对你温柔。”威胁和诱惑都已说尽,奥汀的语气逐渐急切,很显然她觉得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
但是就在她的手探入军装衣领的前一秒,阿尔文“啪”得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所有谋划宣告破产。
不过奥汀也没时间细细品味那份失望和恼怒了,她的耳麦中已经传来其他研究员的声音:“5月7日11点30分,万能体安琪突发癫狂,已经出现自残行为,多项身体数据开始紊乱。”
不得不说,奥汀在调情和工作之间的状态切换快得惊人。
她立刻看了眼时间——现在是11点31分,距离二次照射刚过去一个小时。
所以安琪还是没能顶得住吗?
在奥汀发出指令之前,第二条信息传来:“11点32分,万能体安琪陷入昏厥。”
这次奥汀没有多犹豫,立刻下令道:“安排第三次照射,多换几种辐射光试一试,我们不能让她死。你们先着手准备,我马上就到。”
阿尔文听不见耳麦里的信息,但他能听见奥汀的话。
他很快站了起来:“第三次照射?她出什么事了吗?”
或许是为了报复他刚才的抗拒,此时的奥汀看起来冷若冰霜:“你的禁闭时间还没有结束,文森特少尉。”说完便匆匆离去,并重重带上了禁闭室的门。
另一边,负责监视和看守安琪的研究员和士兵们,刚刚看了一场颇为血腥的自残。
正因为安琪一直都是一副安定正常的模样,所以她发起狂来才更让人觉得恐惧。
就在片刻之前,她突然瞪大双眼,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疯狂地破坏她精心打造的精致囚笼、用自己的身躯撞击牢笼内壁,甚至动手剥离自己肢体上的透明鳞片,把自己搞得血淋淋的。
当时所有看守都惊住了——这相当于让他们观赏一个正常人被实验活活逼疯的过程。
而研究员们对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有准备,立刻便向奥汀做了汇报。
奥汀做出的指令也同样在他们的意料之中,甚至在奥汀正式命令之前,研究员们便已经打开辐射室,开始着手准备。
他们都明白,只要安琪还有一口气在,那就还有被救活的可能,毕竟当初莫尼卡也是绝地逢生。但是如果安琪的心跳彻底停止,那就真的全完了。
不过哪怕情况再紧急,研究员们仍十分严谨,他们依然给昏厥的安琪戴上了镣铐,然后才用担架抬到辐射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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