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的剑离家出走了 第56章

作者:二两清红汤 标签: 江湖恩怨 爽文 东方玄幻 轻松 玄幻仙侠

  近到车前?时,这二?人还出言询问那驾车的?商人,这回,倒是能听个清清楚楚了。

  “这车里都是药材么?怎么看起来还挺重的??”

  “哎,大多是药材。”那人道,话?语里带着一股独属商人的?市侩谄媚与胆大圆滑,“不过还有些珠宝金银之类的?,加上药材也不尽是些晒干了的?,魏堂主说是事情急,先送来谷中以备后用,不知……”

  “大胆!”有一人厉声斥道,声音最不熟悉,大抵是那个山上守卫的?,“谷中事也是你这贱民能窥探的??谅你好奇,头回也就罢了,再有下回,有你好看——还有,什么魏堂主,她早已不是堂主之位了,”

  “军爷勿怒,军爷勿怒,是小的?有眼无珠,”那人急忙回道,“不过这车中确实也大抵就是些药材,若是有疑虑,现在就打?开一查,不就明了了么?”

  那二?人不再答了,只是脚步声确实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陈澍窝在这一堆药材里头,大气也不敢喘,顷刻间,只见那马车的?顶棚已然被人掀起了一个角,略有些刺目的?天光果真倾斜进来,惹得?陈澍也不禁闭了闭眼,又心一横,往这药材堆里再沉了沉,让自己被这苦郁的?药味所掩没了。

  好在她确实个子?小,也不知那撩开顶棚的?人究竟有没有瞧见她藏在杂乱药材与盒子?中的?身?体,甚至是那乌黑的?青发,只感觉到呼吸慢慢地打?湿了这一小块她自己给?自己留的?缝隙,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身?上压着的?杂物被人扒拉了两道。

  紧接着,那守卫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响起。

  “怎么这么乱?这还查什么……”

  “原先是堆好的?!”那商人又道,从他那口气也能猜见那腆着脸的?面容,“只是想不到要走?山路,因而摆得?不是那么严实,就在路上撒了……”

  “连摆个东西都做不好?”那守卫又斥道。

  这回,这声音很明显地远离了马车,陈澍还来不及缓口气,便听见另一个带路的?人,压低了声音道:“确实也是路上撒了,我能听见里头颠来倒去的?声音。反正都要查的?,没必要计较这个。”

  “行?吧。”

  顿时,那声音虽不再响起,可陈澍睁开眼一瞧,只见这一片被油纸包裹又被不同药材所遮掩下的?阴影之中,突然又横出了一道更大,更贴近的?阴影来。

  ——那守卫果真要一个个地把这一车的?药材过一遍了!

  陈澍的?呼吸一滞,虽然她不怕这两三个小喽啰,可她既不想杀人,又不愿意教这些人把她抓到,消息传回恶人谷中,再惹得?那光头发怒,指不定自己的?剑——或是云慎那二?人的?性命——会遭受什么了。

  但这守卫的?动作却是不停,显然是查惯了东西,是个检查的?个中好手,不一会,那压着陈澍的?药材便被她理出来了大半,一面查,一面盘问那商人,几乎把那商人的?祖宗八代都问了个清清楚楚。

  眼看陈澍面前?那从缝隙中漏下来的?光线越来越涨,越来越粗,几乎刮在她的?眼睑上,守卫每一次挪开车上药材,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响。

  车中药材已理出近半数了!

  陈澍牙一咬,打?破了方才那一动也不动的?姿势,手指一晃,哪怕被数个杂物压着,也清晰无误地比划了一道法术出来!

  于是,就在这一霎间,就在那三个围在马车前?的?人不曾注意到这车上药材的?异动的?一霎间,那马车前?拴着的?马一改往日温顺,猛地一扯绳索——

  车硬生生地被它拽出去好几步!

  接着,那马儿?似乎还没顽够,又高扬起马蹄,将车尾几乎摆过来,一面倾斜,只留了四个硕大的?车轱辘给?这车前?呆若木鸡的?几人看!

  他们哪里经过这个阵仗,见车上不论是药材珠宝还是那些小箱子?盒子?,都尽数被马儿?这么一闹,重归了一盘散沙,皆看呆了。

  好一阵死寂,只听见马儿?欢快地嘶鸣,没人说话?。那守卫估计是气的?,另二?人可能就是在瞧那守卫的?眼色了,因为片刻之后,那守卫终于回过神来,头一句骂的?便是:“看我做甚,去控制住这发狂的?畜牲啊!”

  二?人连忙称是,上前?一番折腾,好不容易把马止住,车上珍宝已经散落了一地,这几人又连忙捡回来,再行?清点。

  这一回闹腾,是弄得?三人都有些头大,好在这毕竟是魏勉“进献”给?恶人谷的?,都是山匪,也不讲究什么礼单,若丢了,也不至于交差时掉个脑袋。如此这般再行?清点,等诸事都完成了,已是正午,分不清是汗气还是未散尽的?暑气的?气息在这山林的?一角慢慢飘散。

  “行?了,你回吧。”那守卫最终招招手,换了山中本就有的?棚车,拉着这一车从马车之上搬去棚车的?药品珍宝,自己一人进了深山之中。

  另外两人,自然也乘着空荡荡的?马车,缘着来时的?路返回谷中。

  行?至一半,那车被路上山石磕了一下,又是一阵颠,赶车的?二?人许是怕这马又闹起来,忙停下,等稳当了再挥鞭赶路,口中也连连抱怨,不曾注意到有个身?影又从林边大树上轻巧地跳下来,窝进马车之中。

  这回,陈澍嗅着山间泥草芬芳,被这车一颠一颠地载着,当真悠闲地小憩了一会。

  ——

  说来也巧,大抵山中日光瞧起来烈,实则离正午还远着呢,待陈澍和那马车一齐回到恶人谷,再偷偷在人来人往中溜回自己的?房舍时,那来送饭的?人都还有一时半刻才到。

  今儿?她心情好,等那送饭的?人来了,几乎以为她思量好了,打?定了主意,打?算同这恶人谷讲和,于是在门口等了半晌,第一回 看着她大有食欲地把整顿饭都细细地搜刮了一通。

  陈澍甚至还打?了个饱嗝,然后无辜而好奇地看向?这位差使。

  “你等着做甚,难不成在等我的?……碗筷?”她问。

  那人才明白她这阵仗还真不是想通了,站在这儿?等了好些时间,只不过是白等,于是悻悻然道了声不是,才转身?离去。

  房间门被他带上,些许微光还能钻进这逼仄的?房中。

  就这些亮光,也足以照亮陈澍吃饭用的?桌案了。等那人一离开,她手里碗筷一放,丝毫没有停顿地翻过那方才盛饭用的?旧碗。

  果然,昨日她写下的?暗字,今日分明一点变化也没有。

  可过了一昼夜,她等的?已然不是这字被人添添改改,再加上一笔或是再减去一笔了。

  陈澍等着的?,正是这如原样?不改的?旧碗。

  自然,送给?陈澍的?饭也应当会顺道送给?云慎,或是“钟孝”。但这也有个前?提,即,这恶人谷营寨只限于这一片谷地。

  在今日这一道有惊无险的?“旅程”之后,这个想法不攻自破了。

  陈澍会随着这一车药材进到深山中,虽然不曾真正进入那恶人谷所设的?小关卡,却也明白了——

  这恶人谷,从来就不止局限于一个“谷”而已。

  从前?是昉城、营丘城,如今是这荒凉无人的?山岗。这弥天的?罪恶散播开来,仿佛是最浓郁的?雾气,因而无处不钻,无处不进。

  找了整整两日也找不到的?剑,是因为宝剑珍贵,要藏在那山林之中。

  找了整整两日的?人,或许也藏在这有人看管的?山中。

  陈澍眯起眼睛,仔细地瞧了眼她手中那碗破旧的?陶瓷小碟,歪了歪头,又瞧了眼门外正踱步的?守卫,颇有些顽皮地一笑,将手伸高——

  “彭”的?一声!

  那陶碟碎裂在陈澍的?脚边。

  当即便有人进来查看,陈澍退了一步,挪开方才刻意把那些碎片踩得?更碎的?脚,也装作有些被惊到的?样?子?挠挠头,解释了一番。

  那不过被派来看守的?小喽啰又能说什么呢?忙活了半日,什么也没讨得?,只原样?把这个小事报给?了萧忠,也不曾引得?萧忠注意,甚至还讨得?了两句好骂。

  陈澍还担心此事被人发觉,为求安稳,再足足等了一夜,又等到第三日,才摩拳擦掌,准备等日头落了之后,夜上深山,在整个山谷都沉入梦乡之时,再探一回路。

  只是,等她先从睡梦中醒来,听得?耳边似乎又有车轱辘声响起时,才发觉有什么已然发生了。

  这日清晨,在谷中奔波的?不再是那些搬运物资的?差使,而是一个个身?着盔甲,脚步匆匆的?兵卒。前?些时日最吊儿?郎当的?混混,陈澍还能辨认出几个有些熟悉的?面孔,这一日,却都穿戴上了装备,虽然这些装备有新有旧,别?说颜色了,连款式都不曾统一,但也多少算是个物什,能抵些用处。

  陈澍再打?开门一细瞧,连那前?些日子?看管她的?守卫都离了这间小屋,来来回回的?人,竟没一个注意到她出了门。

  人流中也有几个同她一样?不曾星夜守着的?人,此刻才从被褥中爬起来,睡眼惺忪地走?出营来,抓人就问。

  “怎么了?不是昨日还说不过是先预备着,肯定没有那么急么?”

  “难不成这一夜不到,昉城就破了?!”

  匆忙之间,竟也有人,一面搬着箭石,一面高声回道:

  “不是昉城!是咱们这恶人谷——

  “这群该千刀万剐的?‘好官’,打?了个鬼把戏!大张旗鼓地派人去昉城查探,结果今宵寅时竟举大军来攻此地,如今已下了谷外两座塔了!”

  那声喊回荡在谷地之中,伴着不同而纷乱的?脚步声,哪怕扯着嗓子?喊,也没有那么清晰了。

  不过一夜,不,半夜过去,整个谷内的?氛围翻天覆地!

  这不是梦,是真真切切的?战争!

  那些从陈澍面前?而过的?人,不拘是出谷迎战的?,还是回谷整顿的?,面上再不见前?几日那样?的?从容,或是丝毫笑意。

  那一张张陷在拂晓之中的?面孔上,只有泥点子?,和哪怕在这样?暗淡天光下也分外刺目的?新鲜血印!

  一整个恶人谷,将醒未醒,要亡未亡,若硬要作比,恐怕只能比作那将要沸开的?水,看似平静,是因为那些脚步、呼喊,甚至是尖叫,都被这还未扯开帷布的?天紧紧压实了,显得?不那么喧闹,但大厦将倾,西山日暮,这临到尽头时的?片刻,有如枯死树木的?回光返照,确实也尽都是如同那漫天霞光一样?平静而夺目的?。

  当然,这究竟是不是恶人谷的?末路,陈澍说了不算,甚至那攻打?恶人谷的?兵马也说了不算,旁的?不说,至少那几日的?备战还有着用,至少谷中那些人还有闲心时不时咒骂两句这来袭的?敌军。

  方才不清楚情况的?那几个人,此刻也急忙回去收拾装备,很快奔至谷口,加入战局。

  陈澍站在原处呆呆地看了一会,被人骂了两句,又让到一旁去,才慢慢地理顺了此地发生的?事。

  ——一百年,足足一百年有余,新朝皇帝都轮着坐了两三任,在老皇帝迟暮的?这一年里,甚至还没翻过年去……朝廷竟真的?发兵来打?这个久不受治的?恶人谷了。

  为何在这个当口,那恶人谷头领对她如此要挟,谷中众人又如此繁忙,几日间,一门心思忙着寻剑救人的?她不曾细想,可这一个天光未醒的?清晨,这样?兵荒马乱的?情形,一下子?便冲散了重重迷雾,教事情真面目原本地展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正如沈诘教她的?那样?,抽丝剥茧,穷根寻叶,只需要拎着这一个线头,便能将整个事情从头厘清。

  昉城城门与琴心崖二?人的?偶遇,入谷前?云慎劝何誉离开那句语焉不详话?,还有那张在城门口,云慎语重心长递出的?地图。

  这场奇袭,哪怕再出其?不意,也是有因由?的?。

  恶人谷地势险要,哪怕是最无往不胜的?雄师,到了这谷口,要攻进谷来,恐怕也要三思而行?。但凡是有些头脑,懂些戎机的?将领,也明白在这局势下,硬取并不是上策,无论是围困恶人谷,或是围昉城打?援,甚至是用些激将法,引恶人谷之人出谷迎战,都比奇袭恶人谷要来得?稳妥。

  说白了,昉城那一片片空旷的?原野,不正是恶人谷中众多山匪最佳的?坟场么?

  这一夜奇袭,如此出人意料,也正是只有真正掌握了恶人谷的?命脉,才会如此兵行?险招——

  譬如那张地图上恶人谷谷内所有防御的?布置。

  天边终于隐约透着些光了,只是瞧不清究竟是天光,还是谷口鏖战时的?火光,陈澍远远望去,止住自己想要去一瞧究竟的?想法——她可是恨不得?这日日为恶的?恶人谷尽数丧命于此!不过不急于一时,在这兵荒马乱之中,显然她还有旁的?,更紧要的?事情去做。

  她一迈步,便想要光明正大地赶去昨日那山上搜寻一圈,但随即又犹豫了下来,脚步一转,竟往那谷中的?中心去了。

  不错,也就是她与云慎见最后一面的?那个阁楼。

  这一片纷乱之中,她成功穿过人流,隐于阴影之下,又灵活地纵身?一跃,停在这小阁楼的?歇山顶上,依附着房梁朝房内窥去。

  阁楼毕竟高些,哪怕没有烛火,也有些许微弱晨光落到地上,映出堂上端坐的?一个身?影,看着有些熟悉。

  只是陈澍自上而下地瞧,又隔着重重房梁,看不清楚面容,一时半会也道不出名字来。但见那人,虽然坐着,却是发了好大的?一通火,凡是进门来禀报的?,没有一个不被他痛骂,跌跌撞撞地冲出阁楼而去的?。

  良久,就在有人惊慌来报说又有一处山上塔楼被袭击,如今已归了朝廷时,那人更是暴怒,把手边茶案整个翻倒,其?上瓷瓶碎了一地,发出极刺耳的?响动。

  这一推,不仅把堂中几个恶人谷仆役吓得?胆寒,也教陈澍要遏制不住自己心头激情。她快要等不及那山上管事的?人同此人汇报,几乎想径直跳下房檐,闯入堂中,把这恶人谷谷主如同那一日般地挟持住,逼着他说出究竟把二?人藏在了哪儿?!

  正在此时,又有一人进了门来,虎背熊腰,势若奔马,一进门便口中称罪,开口把那原先发怒的?人劝住了。

  陈澍不由?地屏息,凝目一看。

  却不是说此人报来的?消息如何震惊,而是此人的?面容,那明晃晃的?光头,映着窗外霞光,煞是晃眼,分明就是原先坐于堂上的?那个恶人谷“领头”!可此人彼时冲着她颐指气使时,可一点也瞧不出此刻的?低声下气,陈澍再分出视线去看那原先发怒的?暴躁之人,也就是这不露面的?恶人谷匪首,顿时一惊!

  虽然隔得?远,但旭日初升,那小阁楼之中也氤氲着如雾如絮的?光芒,终于照亮了那人的?面容,在某一刻,那人回身?坐回堂上的?一个转身?,终于能教陈澍看清他五官——

  分明就是那个客栈主人,口口声声称自己叫“钟孝”的?!

  哪怕此先怀疑过这店家,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竟就是这淯北的?祸首,如此无恶不赦的?人物!

  陈澍心下大怖,再去细听他二?人谈话?,竟真与自己有关。可谓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檐上一等,还真教她等到了线索!

  “……那剑还在无名崖上么?那个书生人呢?你速去取来,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管拿此要挟那个陈澍,逼她来助我们,旁的?不说,至少要挺过正午……快!拿着剑命她去报信,等到驻守昉城的?兵马回援,不,不,她不是能以一人之力能抵漫天洪水吗,逼她把这些虫豸都杀光——”

  “下属此刻便去么?这战事正酣,恐怕……”

  “去!快给?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