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儿翻 第25章

作者:容溶月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市井生活 玄幻仙侠

  龙可羡挑了个岸边石洞,能够看到密林上空的天色,此时日头在头顶高悬,铁铮铮地敲打着嶙峋怪石,水花溅在上边,一忽儿就没影了。

  石洞里水声潺潺,龙可羡百无聊赖地摆着石头子,做了个最简单的沙盘。把石头子列成三列,拿刀鞘在右侧划了个圈,撒上枯草,就是三山军行进的密林了。

  她默默算着时辰,三山军刚入林子,刀鞘在林子外从上到下点了三点,而后就是哈静默的等待。

  风声呼啸,天高地迥的,海域无遮无拦完全敞在眼里,龙可羡无心用眼去捕捉这大美之景,她时不时地瞟着阿勒。

  这少爷半点不受影响,三山军肃列齐发的时候,他在船舷晒太阳,登岸之后,他背靠石头懒懒坐着撩水花儿。

  除了龙可羡,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劳动他掀一掀眼皮。

  地上的岩石经过百万年水流冲刷,往下陷了一指高,水流潺潺的,清明净透,在这小道中欢快地往外流淌。

  阿勒的手指则浸在水里,有一搭没一搭搅动水流,指骨节泡得发白,任由水流冲刷,在他掌间迸溅搔挠,指头时而捻动着底下的小石头子。

  龙可羡只是看了一眼,该想的不该想的全数涌入脑中,胸口霎时有兔子乱蹦!

  可阿勒做了什么呢?他只是把手指头浸在水里,随意地捻/弄了一把而已。

  她从前绝不会有这样荒唐的联想,不知是话本子看得太多,还是那艳册果然厉害,能煽动她不住联想。

  龙可羡怔怔地出神,成为一个初出茅庐的稚子,受着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蛊惑与暗示,渐渐迷失心神。

  “热吗?”

  阿勒已经看了她好一会儿,心知她被昨夜的情潮扰得心慌意乱。

  少君对自己的筋骨皮肉向来能够完美精准地掌控,她一箭可以在百丈开外射穿敌军胸口,两刀下去老树就得瘫倒,不曾怕得两股战战,更不曾吓得浑身冒汗。

  抛开那些虚名不谈,她有武者的绝对自信,哪里见识过情/动时身子的反应?

  那是一种纯粹的反叛。

  身体先于心志,背叛了龙可羡,把她强势地卷入情/潮漩涡中,让她不知所措。

  小少君吓坏了。她确信自己昨夜没有失禁,甚至没有尿意,可是亵裤上那一小团洇开的暗色像眼珠子一样,目睹了龙可羡的失控。

  她看过阿勒画的册子,但有些事儿目视和亲身经历是两回事,两者天差地别。

  “热吗?出汗了。”阿勒掏出帕子,却没给她,只是慢条斯理地,挨个把自己指头擦得干干爽爽。

  但那水淋淋的模样烙印似的,烙在龙可羡脑海,烫得她只能费力地移开目光,好小声地嘟囔一句:“难受。”

  没等阿勒回答,龙可羡又抬眼,这回可怜巴巴的,把那点无措都放在眼里:“很难受的。”

  “要我过来吗?”

  她今日都不让他近身,小少君就连生自己不明不白的闷气,也要把他扣在跟前不准离开。

  “坐在那不成吗?”龙可羡低着头,肩颈线条美好,她不避言,“我疑心我是生病了,今日总是热,不是日头晒的热,是身子里头热,肚里有团火在烧,口干,还渴,喝水却一点也不管用。”

  她絮絮地,说完看向阿勒,小心翼翼地讨要一个肯定:“我定是生病了吧?”

  这他妈……那眼神小犬牙一样的叼着人心口,叼得阿勒心口软得一塌糊涂!他无形的引诱差点就要破功!

  帕子不知不觉地在指头上打了个死结,阿勒木头似的定了好一会儿,才能忍住上前把人抱进怀里的冲动,闭了闭眼,又恢复了风流轻佻的模样:“你自觉呢?”

  龙可羡被问住了。

  她知道自己没生病,一早上光是把脉就把了数十次,指纹都快磨秃了。可若不是生病,还有什么能解释这种身体反常呢?她不能往深想。

  “那好,我便唐突问问你,你须得老实讲,才能辨清是不是病了,”阿勒循循诱导,“除了热,还有别的不适吗?”

  “……”龙可羡脸色涨得通红,“我,都……”

  阿勒没有出言催促,耐心地等着。

  “弄湿了……”

  话在喉咙滚了一遍又一遍,讲出来时就像脑中悬了一口钟,“咚”的一下轰鸣,盘桓许久的雾气随之而散。

  她有点紧张,还有点羞,还带着对未知的稚嫩探索欲,眨巴着眼睛看阿勒。  谁知阿勒哈哈笑了两声,在龙可羡红转白的脸色里,遽然上前,搂住龙可羡腰:“怎么办呢,白纸黑字红手印怕是要作废了。”

  “不准!”龙可羡不明白,先否了再说!

  “你是病了,浪荡就是瘟疫,专门在有情人间蔓延,一病就是一辈子,你休想甩脱!”阿勒掷地有声地说。

  “……”龙可羡愣着,喃喃,“我不想这样。”

  “不要怕,”阿勒声音软下来,轻轻地亲她,一下下地安抚,“这病只是索魂,却不要命。”

  “魂都没了,哪还有命在!”龙可羡倏地睁大眼,低斥道。

  “自然有,”阿勒先把人亲得晕乎,再哄孩子似的轻声告诉她,“ 这世上,大多人活得孤单又可怜,穷尽一生找不到同病之人,因为他们不能全然地把自己交付给对方,他们有所保留,都是些道貌岸然之辈,嘴里说着爱,心里比谁都防得深,你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阿勒声音很沉:“我可以毫不顾忌地把要害袒露给你,你拴着我的颈,扣着我的腕,悬着我的心,我已然里里外外地交代在你这儿了。”

  “我……”

  话语成为实质,一句重似一句,敲打着龙可羡心底。

  阿勒话锋一转:“但你知我为人,绝不是良善之辈,没有我要你,你可以不要我这么高尚,我就是要。”

  “龙可羡,”他不给她退缩的机会,字字咬紧,“我可以做你裙下之臣,也要做你枕榻之主。”

  “这,这不在我们的协约范围。”龙可羡往后挪身,闷闷地摇头。

  “白纸黑字都是死物,你把这些当作清规戒律吗!”阿勒冷声,往前堵死了龙可羡退路,“若是你当真不想,怎么会……”

  他附在龙可羡耳边,把那个字说出来。

  龙可羡耳朵滚烫,红得拧一把就要滴血了。

  “你的身子先于你撕破了那张纸,我们须得往前看,于这一道,多得是花头,日后你若舒坦得爱不释手,说不准还要怪我不早带你玩儿。”  阿勒把“冒犯”两个字藏在字里行间,用似是而非的态度和龙可羡捉迷藏。

  他说着最浪荡的话,看起来却无比正经,有赤诚而热烈的感情从话语间溢出来,涓涓地流淌着。

  因此,龙可羡的规避远离都没有用,她正在顺着阿勒的诱导,慢慢地从厚壳子里探头出来。

  两人说话间,外头“哐当”一响。

  哨兵从大石头上跳下来,喊:“少君!二线有消息啦!”

第28章 微妙

  石块被推散在草絮间。

  龙可羡盘腿坐在地上, 摆弄眼前的沙盘,仅仅匀过两道呼吸就把刚萌芽的情绪压了回去,只剩耳朵尖还在缓慢降温退红。

  “河流, 土坡, 山坳。”龙可羡自言自语, 把石头和沙土堆成简形, 通过哨兵传回的消息把已经摸排清楚的地形摆出来,继而推导三山军行进状况。

  二线士兵在推进时已经碰见了密林里的人, 双方短暂交碰,对方很快退回了深林里。

  “三线继续推进,放慢速度,尤副将率二十前突手,在南侧土坡后设伏, 如若遇敌,包抄起来, 抓个活口带出来。”

  哨兵抓着鹧鸪哨, 脑瓜转得飞快:“欸!”

  “你进来, 站那里听风响吗?”龙可羡不满地看他。

  “是……”哨兵扭扭捏捏,眼珠子骨碌碌地朝阿勒转, 方才阿勒一道眼神横过来,分明是很轻很淡的一眼, 却像凭空伸出只巨手,一把摁住了他的脑袋,让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推石堵河,以防对方顺河摸下来绕屁股, ”龙可羡推两颗石子在水痕中间,“对方擅打攻防战, 就绕在林子里与我们玩,装神弄鬼是常有的把戏。叮嘱三线,谁被激将法吊出去就整队降一级军级,此战战功折半,再领八十板子去。”

  “是!”哨兵应是,麻利地蹿了出去,一丁点儿都不带多留。

  龙可羡把石子沙堆都推翻,重新推算了一遍。

  若是乌溟海那几方军团在这里,就会惊讶地发现,这北边来的蛮子王在排兵布阵间,竟然能看到南域海陆攻防战的影子。这路数都是将领把控全局,将战士分为二至三线,全方位往中心围剿,副将游走打突袭,哨兵穿插在安全点位,以最快的速度来回传递军情。

  日头斜映,没了正午时分的咄咄逼人,颓下势来,成为浅淡的金色,给龙可羡侧身镶了道金边。

  少君全神贯注。52④9令8以九2

  她做得很好。阿勒心里竟然诡异地冒出些迟来的成就感。

  小时候,龙可羡不是没跟阿勒出过海。

  最初,黑蛟船籍籍无名,还只是乌溟海某处犄角疙瘩里的小船队,走商多于劫道,行事却很有匪气,凭借强悍的船只在海上鲜有败绩。

  那会儿,乌溟海各国内里斗得如火如荼,没有多少人把目光放到海域上,而阿勒已经磨刀霍霍,以南清为据点,往海外开疆扩土,凡是黑蛟船插过旗帜的地儿,方圆数百里海域都是他的地界,与陆上各国之间通行需要度牒一样,经过阿勒的海域同样需要他的首肯。

  在开疆扩土这过程里,龙可羡参与过多次。

  第一次,那也是个响晴日。

  龙可羡才刚长个子,背着把大黑剑,板着张小脸,紧张得踱来踱去,在膀大腰圆的海寇中间显得格格不入。明明是一柄所向披靡的人形杀器,却跟没开刃似的,跟在阿勒屁股后头绕来绕去,只管把他护得滴水不漏,别的一概不理会。

  哪能指望她上阵精准对敌,别出手时把自家船劈裂就得烧香了。

  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阿勒站在洞口,用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光线,阴影不带重量,却带着占有的姿态,全方位地裹住了龙可羡,这是他的。

  ***

  石述玉趴在灌木丛里,脸上蹭了三四道口子,这鸟不拉屎的地儿,耳边蚊蝇小咬嗡嗡的,烦得很。

  但旁边三山军就是一座座石像,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在骨碌转,别说个把虫子叮咬,就连旁边蛇窸窣游过都一动不动。

  他看不惯龙可羡作派,但不能不服她手底下的兵。

  “咻咻——咕——”

  林间遥遥传来鸟鸣。

  不一会儿,密林高枝簌簌地晃动,数十个人从林子里走出来,他们长得精瘦,目露凶光,脸庞都被海风揉得发黑,谨慎地四处打探。

  尤副将抬手,有规律地摇动灌木丛,把军令隐藏在风声里带往四周。

  随着摇动声渐停,面前十余人已经快踩到了头顶,石述玉憋住气,默念着“别踩脸,别踩脸”。

  耳朵一动,左侧“嗖”地爆出破空声。

  一枚箭矢从底下激射而出,石述玉本就是刺客出身,耳边动静刚起,他就随着箭矢一道爆冲而出,劈头盖脸就是一记斩空刀!

  与此同时,这一带的叶浪无风自起,涨得有人高,接着诡异地脱落,叶隙下露出了甲胄的暗芒。敌方大惊,这哪里是什么灌木丛,分明是一群披甲的士兵!

  敌方传讯兵叽里咕噜地高喊着,边喊边往后退,背后却撞上了一堵墙。

  尤副将“嘿嘿”地笑,“说什么鸟话呢,讲给我听听啊。”

  紧跟着一把拧断了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