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衔香
许久,陆无咎才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嗯。”
连翘还是头一回碰见这种事,她头都大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眼里的对方都变了,还变成了这么奇怪的东西?”
沉吟片刻,那块“匾”开口道:“应当是这幻境的缘故,这幻境是由身处其中的人心境生成的,像盖章一样,会将碰到的人幻化成你目前从他身上最想得到的东西。你对'天下第一'执念太重,所以你眼中的我自然也就变成了这样。不信,你看看那匹马——”
连翘打眼一看,那马正凑过来咬着她的裙摆啃,好似把她当成了一颗硕大的草。
当然,她眼中看到的马,也变成了飞马,肋生双翅,传说中能飞上九霄的那种。
连翘扶着额,这幻境也太奇葩了,这不是活生生地把对别人的欲望外化吗!
尤其还是被陆无咎指出来。
她确实惦记他抢了自己的“天下第一”,但想归想,这“天下第一”幻化成牌匾,就这么水灵灵地竖在她面前还是有几分尴尬的。
连翘摸了摸鼻子,又好奇起来:“那么,你眼中看到的我是哪几个字?”
陆无咎抿了抿唇,语气平淡:“没什么。”
连翘恼了:“你是不是不敢说?”
陆无咎挪开眼神:“你能不能别乱想。”
连翘哪里肯放过他:“你虽然其他方面还不错,但我的控水之术无人能及,让我猜猜,你现在从我身上最想要的是‘控水之术’吧?”
陆无咎无动于衷:“不是。”
“那……是‘宗主之位’?我将来可也是要轮值宗主的,你该不会是这么早就觊觎起这个了吧?”
陆无咎似乎很是头疼,头疼中还有一丝烦躁:“说了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连翘猜不出来,心里很是郁闷。
不过,转念一想,陆无咎不愿说,也许是因为他看到的是好词,比如“讨人喜欢”“人缘变好”呢?
毕竟,连翘在这方面可是公认的!
他一定是嫉妒了,又不好意思,才不肯说出来。
连翘窃喜,于是大发慈悲原谅了陆无咎的回避,甚至心情舒畅地主动走过去。
“你情蛊还没解吧,这样吧,我发发善心,继续坐到你怀里,替你解完。”
毕竟陆无咎现在在她眼里变成了一块匾嘛,坐在一块匾的怀里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这块匾却很不情愿,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不用。”
连翘哼哼唧唧:“逞什么强,你死了我也是要死的,不过……你现在在我眼里是一块斜靠在椅子上的匾,实在太长了,我没法坐,你往上靠靠,这样我可以正面坐上去,刚好还能靠着休息。”
没想到陆无咎却拒绝得更果断:“不行。”
连翘纳闷了:“你在我眼里是匾,我在你眼里也是匾,两块匾摞在一起又没什么关系,你怎么这么多事?”
陆无咎神色冷淡,交叠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青筋微隆。
因为蛊毒发作,现在他最想从她身上得到并不是“控水之术”之类的东西,所以在他眼里连翘其实也不是一块匾。实际上,她就是她本身,而且不知道为何,不着衣物,只有四周缭绕着几缕流雾遮住身体。
故而,她的提议简直不堪入目。
连翘还在逼问,陆无咎十分头疼,又无法宣之于口。
他阖了阖眼,只语气冷硬地丢下一句:“不行就是不行。”
这下可惹恼了连翘。
她眉毛一拧:“好啊,一块匾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我今天还非要坐了,不但坐,我还要坐你脸上!”
第018章 亲亲
连翘说到做到,掰过那块金灿灿的?牌匾看准了“天下第一”的?“天”字便?要一屁股坐下去。
那块牌匾似乎也没料到她动作这么快,将?坐未坐之?际忽然顶开她站了起来。
连翘差点坐了空,一把扶住椅背,才将?将?稳住。
接二连三扑空,连翘彻底来了气:“喂,讲讲道理好?不好??你我都是牌匾,坐哪里有什么所谓?都已经到幻境里了,能不能放下你那自视甚高的?身?段?”
陆无咎显然是不愿,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大约是因为没见过她身?体的?缘故,因此?幻境中的?她朦朦胧胧的?,但是身?体的?弧度却是分毫毕现。陆无咎错开眼,周围立马升起了更?多的?流雾,缭绕在连翘身?边。
连翘随手赶了赶,雾气却越来越多。
偏偏这雾气只萦绕在她一人身?边,陆无咎身?边却干干净净。
她纳了闷:“这幻境还真够古怪的?,连雾气都见人下碟。”
背着身?的?陆无咎突然冷冷地道:“你安分一点别动,雾气自然就不会找上你了。”
“胡说八道,它偏要缠在我身?上,和我有什么关系?”连翘不解,又伸手赶了赶。
说话时,她突然发现陆无咎变成的?这块匾上面闪过一丝薄红,于是惊讶地戳戳那“天”字旁边若有似无的?一点绯色:“咦,这是什么?”
那匾很不客气地将?她的?手拍开。
“你眼花了。”
语气生冷,顺带着那点绯色迅速消失。
连翘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捂嘴偷笑:“是脸红对吧?没想?到啊,陆无咎你看起来什么都懂,实际上居然这么纯情,都变成牌匾了,轻轻碰一下还会脸红!”
她笑得很大声,花枝乱颤,陆无咎眸色染上一丝薄怒:“你……”
“我什么?我拉拉手可不会脸红。”连翘笑得肚子?疼,又故意凑近点仔细瞧了瞧,甚至还能看到“天”字的?字迹有点晕开,仿佛汗湿了一样,“还出汗了?你也太单纯了吧!”
“……”
到底是谁单纯?
陆无咎垂眸扫了一眼流雾后若隐若现的?弧度,唇抿成了一条线:“随便?你坐哪,你最好?不要后悔。”
连翘下巴一抬:“我有什么可后悔的?,赶紧的?。”
不过陆无咎大约是出了汗,对应也就是第一个“天”字晕开了,怕把衣裙染上墨汁。
想?了想?,这回还是原谅他蹬鼻子?上脸吧,没道理为了他毁了自己?的?衣裳,连翘干脆往下挪了挪一屁股坐下。
那牌匾明显僵了一下。
不过连翘完全没发现,甚至还好?心情地和他闲聊起来:“喂,不说看到什么字也就算了,那我这块匾是什么颜色的?,你总能告诉我吧?”
许久,牌匾冷冷地吐出四个字:“黄白相间。”
连翘咦了一声:“为什么你看到的?我是双色的?,我看到的?你却只有一种颜色?”
牌匾语气不太好?:“我怎么知道。”
连翘心情很好?原谅了他:“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牌匾是金色。你也要告诉我,我这个双色是怎么分布的?,究竟长什么样子??”
金色牌匾顿了顿:“外黄里白。”
连翘又咦了一声,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陆无咎眼里会是这个颜色。
难不成是因为她今天穿的?衣服么?
的?确,她今天外面穿了一件轻纱薄罗的?鹅黄流仙裙,里面是一件白色的?缠枝莲纹心衣,该不会,变成牌匾时会把里面衣服的?颜色映出来吧?
连翘警惕地把外裙往领口扯了扯,试图挡得更?严实一点。
想?占她便?宜?没门!
哪怕是衣服的?颜色呢,也一点别想?看见!
可她不知道,比起衣服的?颜色,衣服的?有无好?像更?重要……
陆无咎索性闭上了眼,指尖搭在椅背上,数着剩下的?一刻钟过去。
霎时,幻境中的?流雾愈发的?浓,愈发的?厚,白茫茫一片,连翘连眼前?人都快看不见了。
终于,又过了一会儿,被雾气埋的?只剩脖子?的?连翘忍不住开口:“喂,闷葫芦,咱们就这么坐在这里没事吗,这幻境会不会有古怪?”
陆无咎微微眯眼:“你叫我什么?”
连翘摸了摸鼻子?:“……这重要吗,重要的?是后半句好?不好??”
陆无咎没跟她计较:“精与妖不同,大多是执念化身?,尽管有崆峒印傍身?,神智却不高,你没发现这个东西不会主动攻击?”
连翘仔细想?了想?,还真是,和他们交手的?全是幻境,那条蛇是她先碰才苏醒的?,若非如此?,那可能就是一条缰绳。
还有四周的?墙,她不主动攻击,这墙倒也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若是如此?,难不成只要我们不动,它就拿我们没办法?”连翘寻思道。
“自然不是。”陆无咎环望四周,“这欲望幻境便?是它的?手段之?一,它不能主动攻击,但可以造境,激起欲望,让身?处其中的?人自相残杀。”
这话也没毛病,若连翘心胸再狭隘一点,心地再阴暗一点,面对总是抢自己?风头的?陆无咎说不定真的?能打个你死我活,压根不用这个精怪动手。
但偏偏他们都中了情蛊,不但动不了手,甚至还要抱在一起,寸步不离。
连翘叹了口气,还不如打起来呢!
她琢磨道:“一计不成,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吧?”
陆无咎只是淡淡道:“不过是连神智都开不全的?东西,有什么值得忧虑的?。”
“狂妄自大。”
连翘很看不惯他的作风,警惕地四下打量着。
来回扭动几?次,身?下的?牌匾突然绷得很紧,连上面的字迹都有点扭曲了,连翘瞬间低头,警铃大作:“怎么,你发现异常了?”
牌匾沉默了一会儿:“……嗯,所以,你先不要动。”
连翘霎时紧张起来,连睫毛也不眨,压低声音:“在哪个方位?”
牌匾语调依旧不好?:“天上。”
连翘于是立即抬头,可天上除了几?颗星星和一轮圆月再无他物?。
她不解:“哪儿呢,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牌匾语气冷酷:“……我是说时辰,你没发现月亮西移,一个时辰已经到了?”
连翘立马跳下来:“不早说,你以为我愿意抱着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