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她被卖到了哪里去,后来又是怎么到了樊家, 生下了自己?
这个樊家又在哪儿?
九九心想:应该不会离东都城很近的。
一来, 万家起了卖掉阿娘的心思, 依照庄太夫人的为人, 一定不会叫阿娘继续留在近处。
二来, 若真的是在近处,万家又怎么可能那么多年没有听闻阿娘的音讯?
可是如此一来,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如果这个樊家真的离东都很远,那阿娘为什么要长途跋涉, 带着女儿上京来呢?
她不辞辛苦奔赴东都,真的是要来投奔儿子的吗?
可是在那之前,他们母子已经分别了几十年,不通音讯,阿娘当年又是被卖出万家的——她怎么敢肯定带着女儿来京,就一定会被万家人收留呢?
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希望,她也要来试一试?
还是说,阿娘的目的地的确是东都,但最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过跟万家发生什么牵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纪氏夫人说从没有见过阿娘,反倒很靠得住了。
只是……
九九循着这条思路继续往下想,不免觉得古怪——如果不是上京来投奔万家,那阿娘带着女儿上京,是想要做什么呢?
还有一件事情,九九从始至终都很在意。
三雨说,在庄太夫人的事情上,英国公太夫人与万相公曾经合作过!
而英国公太夫人对庄太夫人,从头到尾都持有一种绝对仇恨的态度——万相公能够与她合作,是否说明他对待庄太夫人这位嫡母,其实也是怀恨在心的?
可是如今万家又跟太妃走得很近。
九九有点迷糊了。
她想:英国公太夫人和万相公到底联手做过什么?
当日英国公太夫人出具的,那份经庄尚书鉴定,的确是庄太夫人亲笔所书的认罪书,到底是怎么到英国公太夫人手里去的?
还有自己最初见到的那两句话。
你不是九九,你是乔翎……
谜团一个接着一个,九九如何都想不明白。
一只狸花猫出现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会儿,见四下无人,便敏捷地从树上爬下来,途经窗户跃进室内,朝她叫了声:“喵!”
九九从思索中惊醒过来,瞧它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小猫!”
她弯下腰来,伸手去提猫猫大王的两条前腿,想把它拎到自己腿上。
猫猫大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挣扎。
九九问它:“怎么没有跟花蝴蝶在一起?”
猫猫大王在她腿上觉得不自在,转头瞧了瞧,轻盈地跳到桌子上,蹲坐着,与她平视着,答非所问道:“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九九顺势往桌子上一趴,稍显郁卒地说:“我现在遇见了很多很多个问题……”
她絮叨着说了起来。
猫猫大王起初还很认真地在听,听到一半儿就有点不耐烦了,圆眼睛也跟着变成了半圆形。
起初它只是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边儿,末了干脆侧身卧倒,一条后腿高高举起,埋头开始舔自己后背上的毛。
九九:“……”
九九不高兴了,脸上和语气倒是一点都没显露出来,做出喝茶的样子拿了茶杯在手,悄悄把茶水倒在手上,而后逆着猫猫大王舔毛的方向狠狠摸了一把!
猫猫大王:“!!!”
猫猫大王呆滞了一下,而后勃然大怒:“好坏的女人!”
它气得胡子乱翘!
九九见状有点心虚,赶忙去梳妆台前寻了一把小梳子攥着,老老实实地开始给它梳毛。
一边梳,一边自我忏悔:“对不起哦,小猫猫,我就是故意的,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猫猫大王对着她怒目而视。
九九瞧了它一会儿,自己也乐了,先前心头的那点积郁,也消失无踪。
这会儿远香堂的人隐约知道先前正房那边出了点变故,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变故,但总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一个个胆战心惊,毛骨悚然,唯恐受到九九牵连,叫纪氏夫人一起抓出去挫骨扬灰。
哪知道提心吊胆地等了几乎一整日,正房那边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这下子,远香堂的人心里边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这是怎么回事?
可一点都不像是自家夫人的行事作风啊!
于妈妈终于明白了九九先前几日对纪氏夫人的亲近是为了什么,不是想着尽弃前嫌,重归于好,而是她一早就在为今天这事儿做准备了。
至于纪氏夫人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动静……
于妈妈回想着那边传过来的,据说是当时九九自己说的几句话,不免忧心忡忡。
她知道,纪氏夫人并不是将那一页掀过去了,只是暂且引而不发。
等她下一次出手的时候,就一定是确保能够置九九于死地的时候了。
她为之恍然,良久之后,终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相较于远香堂里其余人的忐忑不安,九九反倒不觉得有什么。
纪氏夫人当初冤枉了她,那她今天也叫纪氏夫人尝一尝被人冤枉的滋味,这很公平啊!
只是入睡之前,九九想到阿娘,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迷起来。
虽然不知道那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却知道,阿娘她一定吃了很多很多苦……
九九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叹了许久的气,直叹得猫猫大王都烦了,伸着爪子要来挠她,这才合眼睡下。
大概是睡前还有心事的缘故,这一晚九九睡得并不安稳,好容易进入了梦乡,忽然间又听见一阵极幽微的哭声……
这个梦可不太好。
九九翻个身,想试着换个梦。
哪知道翻身之后,那哭声却更真切了。
九九竖着耳朵听了会儿,越听越觉得那哭声离自己很近。
是个女孩子在哭,凄凄切切的,听起来,年纪还很小……
九九一挺身,头发乱糟糟地坐了起来,下意识甩了甩头,想将那道哭声驱走,结果却没能如愿。
九九怔了一下,忽然间反应过来。
不是她梦见有个女孩子在哭,是远香堂附近,真的有个女孩子在哭!
不知道是不是跟她坐起身来有关,那哭声好像变小了一点……
也有可能是因为床脚猫猫大王打呼噜的声音太大了。
九九伸手去拍了拍那只睡得香喷喷的小猫:“大王,大王?!”
猫猫大王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无力又疑惑地叫了声:“喵?”
九九披散着头发,低声问它:“你有没有听见有个女孩子在哭?”
猫猫大王楞了一下,像条眼镜王蛇一样缓缓地蠕动着向上提了提身体,而后左右看看,说:“没有。”
哎?
九九没有出声,又凝神听了听,很肯定地说:“不,有的!”
她翻身下床,穿上了鞋,站起身的同时,扯了外衣披上。
木棉在外边守夜,见九九出来,不轻不重地吃了一惊:“娘子是起夜吗?”
九九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再侧耳倾听——奇了,居然没有声音了!
九九站在门口,神色莫名,又觉这事儿实在古怪。
她问木棉:“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木棉被她问得一怔,下意识摇摇头:“深更半夜的,哪能有什么声音?”
猫猫大王瞟了九九一眼,长长地“喵——”了一声。
虽然是猫叫,但是九九也明白它的意思,大概是在说自己听错了。
“哎,”九九心烦意乱地挠了挠头,说:“可能真是我幻听了吧!”
她转身回房,将要合上门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那个小姑娘哭得怪可怜的,听声音,好像比她还要小呢!
九九忍不住转身回头,又问了木棉一次:“真的什么都没有听见吗?”
九九说:“是个小姑娘在哭……”
她原本还想再具体地形容一下的,只是此时此刻,看起来似乎不必了。
因为就在九九说完之后,木棉猝然变了脸色,月光之下,她脸上的红润一点点淡去,终于化为一片苍白。
九九很肯定地说:“你听见了!”
“不,不!”
木棉大惊失色,惶恐不已:“我没听见,我就是,就是……”
她“就是”了半天,也没“就是”出个什么来。
于是九九问她:“所以你到底听见了没?看你的样子,明明是知道的呀!”
九九重又走了出去。
这下,连猫猫大王都正色起来。
九九很不忍心,说:“你要是知道的话,就跟我说说吧,她哭得多可怜啊!”
木棉面色古怪,眉头蹙着,瑟瑟道:“娘子,这件事是府里的禁忌,夫人再三下令,不许提的……”
九九听得变了脸色:“难道那贼婆娘关了一个小娘子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