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夜提灯
傅诏一听,面上表情更是冷硬。
沈临鹤一句话,他便明白了什么意思。
若战事发生了大的变化,而缙国作为战胜方,沈临鹤的人不可能收不到任何消息。
除非…缙国败了!
而且,已被兹丘国层层把控,连沈临鹤的人都送不出信来!
不过傅诏有一点还是想不通,“若兹丘国大败缙国,甚至灭了缙国,不应该昭告天下吗,可为何迟迟没有消息,反而派人来抓五皇子呢?”
沈临鹤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五皇子梁牧此次来大庆国本身就很奇怪?”
这一句提醒,让傅诏面色一变。
是啊,他先前确实没想到。
这么多年以来,缙国派来的使臣都是肱骨大臣。
听闻五皇子梁牧先前就想出使大庆国,可缙国的皇帝不允。
这次怎么就同意了呢?
子时已过,雪势减弱了些。
沈临鹤和傅诏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肃然之意。
他们的想法自然是一样的,小时的默契经过这么多年竟然还一如往日。
“我需再派探子去缙国边境探查一番,真相究竟如何还未可知。”
沈临鹤轻轻叹了口气,“但愿不是猜测的那般。”
站在他们身边的南荣婳一直没有开口,因为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手中的那柄软剑上。
那软剑一改方才饮血时的癫狂,此时在南荣婳手中做鹌鹑状,努力把自己装成一柄普通无害的软剑。
忽地,南荣婳眸子抬起,朝漆黑的街巷中看了一眼,随后轻声开口道:
“看来有人着急寻你们。”
沈临鹤和傅诏一愣,顺着南荣婳的视线往道路远处看去。
不多时,便见一个老者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上步履蹒跚朝他们走来。
老者一脸悲戚,待走到他们三人身前时,毫不迟疑,‘扑通’一下跪倒在雪地中。
这人沈临鹤认识,正是梁牧身边的老扈从,自小看着梁牧长大。
梁牧尊称他一声‘曾叔’。
曾叔的声音哽咽,在雪夜中听来更添一抹凄凉:
“沈公子,老奴奉缙国皇帝和太子之命,护送五皇子入大庆国。”
“如今…如今…”曾叔昂着头看向沈临鹤,雪花不停地飘到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如今缙国沦陷,老奴代缙国皇帝和太子,恳求沈公子护我缙国未来帝王梁牧的周全!”
说完,曾叔弓着苍老的脊背,朝沈临鹤重重磕起了头!
第232章 恩情
夜深人静。
雁望湖旁的知意楼在过完元宵节后才会开门迎客,此刻只零星几个房间亮着灯。
三楼尽头的房中,沈临鹤和傅诏听完曾叔的解释,心头沉重。
原来梁牧出使大庆国之前,缙国便在与兹丘国的战争中显出了颓势。
缙国皇帝和太子做最坏的打算,表面上命五皇子梁牧出使大庆国,实则为保缙国皇室最后的血脉。
曾叔坐在桌旁,只紧紧握住茶杯,一口都没有喝。
他看着桌上燃着的蜡烛,苍老的眸子里隐含泪意。
“原本我们与兹丘国只在边境上偶有冲突,可后来兹丘国不知为何,兵力大增,我们的士兵连连败退,一直退到凤口关。”
“凤口关是自古以来,缙国最牢不可摧的防线,原以为镇守住凤口关,再慢慢夺回关外失地便可,可没想到…连凤口关都被敌军破了个口子。”
沈临鹤和傅诏听着听着便拧起眉,他们对凤口关都有所了解。
凤口,凤口,此关因像凤凰的嘴巴而得名。
长又尖的喙直插入关外,此处易守难攻,为缙国阻挡了无数次的外敌进攻。
那兹丘国人虽好勇善战,但如今并不算最兵强马壮的时候。
当年兹丘国兵力最盛之时都没有打下凤口关,为何此时却偏偏破了呢?
曾叔对关口的战况了解并不多,只知缙国局势危急,皇帝和太子命他一路跟随梁牧入大庆国,为防万一。
“曾叔是如何得知缙国情况?”沈临鹤有些奇怪,他的人没有送信过来,曾叔又是怎么知晓的呢?
曾叔垂下眸子,面容哀戚,他缓和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皇上和太子将缙国的最后一道暗信留给了我,传信的都是死士…”
房中安静了许久。
这消息能够传出来,不知是以多少条人命为代价…
而且没想到,缙国此次派皇子前来,竟有此深意。
曾叔一脸哀求看向沈临鹤,“皇上和太子说了,沈家人都是心怀天下之人,是可托付之人,老奴斗胆,在此替皇上和太子求沈公子救五皇子一命!”
曾叔说着,便又要俯下身去跪。
沈临鹤赶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老人的胳膊瘦弱,微微佝偻的身躯竟肩负着一国帝王的托付。
“想来老人家还有所隐瞒吧。”傅诏听后,依旧神色冷然。
“兹丘国明明可直接占领缙国,五皇子势弱,即便再重回缙国也不成气候,为何兹丘国还要大费周章地来大庆国寻人?”
沈临鹤也有此疑问,兹丘国压根不必管梁牧的死活,一个在他们看来毫无用处的皇子,找到与不找有什么区别呢?
曾叔的神情有些紧张,浑身绷得很紧。
他抿着唇表情犹豫,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开口。
沈临鹤和傅诏并不催促,只耐心地等着。
坐在窗边圈椅上的南荣婳一直默不作声。
她忽地想起在城门外时,第一次见到缙国车队,车队中的某样东西引起了她的好奇。
那东西被刻意用千年的柃木制成的箱子收起,气息掩藏了大半,然而毕竟太过特别,还是让南荣婳发现了。
当时她只略略奇怪,但没有深究,还以为是缙国送给大庆国的宝物。
如今想来,那东西应是…
“玉玺。”
寂静的房中,南荣婳的两个字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
“你们带来了缙国的玉玺。”她语气肯定。
曾叔不可置信地看向南荣婳。
“你…你怎么…”
他一直以为这女子只是个有些姿色的女子罢了,除了梁牧这段时日经常会念叨这女子的名字,曾叔未曾注意过她。
可她怎会一语道破?!
“玉玺?”傅诏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看向曾叔,眸有厉色,“你们真的将缙国的玉玺带到了大庆国?”
曾叔重重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此事也是万不得已,当日皇上和太子嘱托我将五皇子看顾好,若收到暗信,则说明家国已不在,让我保管好玉玺,等时机到了,让五皇子带着玉玺,名正言顺回到缙国,夺回皇位!”
曾叔自知理亏。
若被有心人知晓了,缙国玉玺就在出使大庆国的车队中,那必会引起混乱。
甚至将大庆国也牵扯进来。
如今恰逢流民入京,若缙国玉玺在此的消息散播出去,京城必定大乱!
“玉玺的事我本想隐瞒不发,也不想让大庆国因此受到牵扯,这本也是皇上和太子的意思。”老者声音低沉。
然而傅诏眼神冰冷,厉声问道:
“可你们将玉玺带来,不就是为了让大庆国帮你们吗?”
曾叔急忙摆手,“并非如此,并非如此!玉玺一事除了皇上、太子和老奴,无人知晓,我方才得知五皇子遇袭,才知道这事不知如何被兹丘国发现了!”
他的视线转到了沈临鹤身上,顿了顿低声说道:
“而且…而且,我们并非想让大庆国帮忙,我们是来求沈家帮忙的…”
“荒唐!”傅诏低喝一声。
他目光严肃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沈临鹤,冲曾叔说道:
“此乃家国大事,缙国怎可绕过大庆国皇室,向一介…向大庆国臣子寻求帮助?!”
傅诏的话很有道理,然而曾叔却反问道:
“以傅将军之见,我缙国的玉玺和皇子要找大庆国的李氏皇族来保护吗?”
“他们,比沈家人可靠吗?”
傅诏沉默了。
如今的大庆国皇室比之沈家人…
能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