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问参商
若云海玉皇弓当真是师尊遗蜕……
师尊遗蜕所化的法器,为何会在太初氏的上神手中?!
回想起神秀曾经所为,听榆脸色难看得无以复加。
难道当初师尊的陨落,其实也与太初氏有关?!
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她心中涌上难以形容的惊怒,竟无法压制身周涌动的气息,在瞬息惊动殿中所设防护禁制。
重重灵光隐现,与听榆力量所对抗,褚麟强压下诸般情绪,并未妄下定论,沉声道:“此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就算老者所言不假,也未必就是太初氏谋害了师尊。
此事牵涉紫微宫和太初氏,稍有不慎,天族或许又要迎来巨大动荡。虽说麒麟不属天族麾下,褚麟也并不想见这样的场面。
老者带来的消息飞快传遍紫微宫高层,在门中席卷起一场无声风暴,引得无数仙神震动。
事关丹华,紫微宫既然有了怀疑,就不可能轻易揭过,只是涉及太初氏,息棠又是上神之尊,要如何开口讨个交代,也是个问题。
还没等讨论出个所以然,紫微宫中便听闻息棠前来。
息棠这次来紫微宫,并没有刻意遮掩行迹。毕竟她只是来见自己的弟子,实在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接引的侍女屈身行礼,引她入内,前往陵昭住处。
紫微宫中侍女倒是还不知关于丹华的传闻,面对息棠也就没有显出异色。
不过才踏入紫微宫不远,天边忽有数道灵光交相掠过,两息后,上百仙神已经先后落在了息棠周围,目光颇显沉凝。
这阵仗看起来实在有些大,息棠心道。
她没听说陵昭这些时日又在紫微宫中干了什么大事啊?
除了陵昭,息棠这个丹羲境上神,明面上和紫微宫实在没有什么交集了。
站在息棠面前,听榆脸上不见半分笑意,神情显出肃杀。在她身旁,承州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涉及传道于己的师尊,她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也不奇怪。
他将目光投向息棠,丹华上神的死,究竟与太初氏有没有关系,与这位上神,又有没有关系?
也就在这时,听榆沉声向息棠开口:“我有一事不解,想请上神解惑。”
既然她来了,紫微宫和天载一脉便要向她要个解释。
第六十三章
只看随听榆现身的众多仙神神情凝肃, 便知道她要问的,应当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除了紫微宫数名高层,在场还有天载一脉早已出师避世的弟子, 能让他们都站在这里的, 会是什么事?
目光扫过周围,息棠神情从容如常, 并未因紫微宫这样的阵仗露出什么异色, 徐声开口道:“掌尊想问什么。”
他们既然站在这里,也不必费心再猜, 自会告知来意。
听榆与息棠目光相接,向来冷肃的脸上多了几分莫名情绪,她强压住翻腾的心绪, 沉声开口:“敢问上神,你手中云海玉皇弓是何来历——”
对于这件能诛杀天魔的法器,天下都以为是太初氏所藏,鸿蒙初开时留下的先天宝物,听榆从前也不曾将其和自己的师尊相联系。
直到穹靖现身,道出这个让紫微宫上下都为之震动的消息,也让听榆陡生疑虑。
当年师尊在紫微宫须臾境中羽化, 他们赶到时, 所看到的只有被业火燃尽的残骸。
以师尊修为,谁又能轻易算计了她,还不留一丝痕迹?
这么多年来, 不止听榆,紫微宫仙神都以为丹华是因为修行出了差错才会意外陨落,没有怀疑过别的可能。
但如果云海玉皇弓真是师尊遗蜕,那在她的陨落背后, 势必存有隐情。
云海玉皇弓为什么会在出身太初氏的息棠手里,她是从何而得?!
在师尊的陨落中,太初氏究竟又扮演了何等角色?
听榆记起那位天族太子,肺腑一片冰寒,以他的疯狂,又有什么事做不出?当初紫微宫有多少师长弟子,都死在了他手里!
死在神秀手中的紫微宫弟子,何尝又比后来战死在神魔战场上的少。
师尊的死,会不会也有神秀这个疯子的算计?
随着听榆的话出口,息棠就已经猜到,她为何会有此一问。
要说如何意外,好像又算不太上。
息棠想,这世上,只要发生过的事,无论藏得如何好,都不可能永远成为秘密。
听榆直直看向息棠:“这件法器涉及我已故师尊,紫微宫第三任天载掌尊丹华上神,是以唐突前来,请上神取云海玉皇弓一观!”
老者的话犹在耳边,天族最善匠造的神君会辨错吗?听榆不知。
但究竟是真是假,只要得云海玉皇弓一观,或许就能有结论了。
如果只是误会,那便再好不过……
“倘若我不肯呢。”对于她这个要求,息棠却道,语气有些飘忽,透着股难言的漠然。
听榆深深皱起了眉。
在场仙神彼此对视,只是取云海玉皇弓一观,绝非什么难事,她不肯应下,是觉得紫微宫冒犯,还是其中真有什么不可说的隐情。
宫门前的气氛骤然变得微妙起来,听榆沉声向息棠道:“那便容我冒犯,请战上神,一睹云海玉皇弓的风采。”
如果息棠不肯,她便只能设法逼她用出云海玉皇弓。
听榆的话引来数道忧心视线,她距上神只有一线之差,但正是这一线之差,注定她绝不可能是息棠对手。
承州向前踏出一步,想要劝阻,却又不知该从何劝起。
若是换作是自己师尊,他或许也不能比听榆更冷静。
听榆自幼没有父母,早早拜入丹华门下,得她亲自教导,对丹华的孺慕敬仰自不必多言。
就在局面紧张时,一只手按在了听榆肩头。
褚麟从听榆身后缓缓走出,像是赶来得太急,他的面色更显苍白虚弱。
咳了两声,他俯身向息棠行过礼,这才开口,态度客气:“阿榆请求的确唐突,只是因事涉师尊丹华上神,她心中焦灼,故才如此行事。”
看着这位曾经的大师兄再站在自己面前,息棠倒也没有生出太多复杂感想来,只记起前日正好遇上承州取松木樨,便是为了给他用。
原来他已经醒了。
不过这件事,与丹羲境上神着实没什么关系了。
褚麟当然也不可能认出眼前的息棠曾经是谁,他温声解释道:“日前紫微宫得了消息,云海玉皇弓是我等师尊丹华上神遗蜕所化。此事不知真假,只需上神取出云海玉皇弓一观,或许就能解除误会。”
“是以还请上神体谅我等为弟子的心情,借云海玉皇弓一观。”
褚麟三言两语将事情道清,如果不是,当然再好不过。紫微宫无意与这位上神为敌,在事情未明前,听榆并未冲动请来如今坐镇紫微宫的三位上神。
“可惜——”息棠迎上他的目光,话中听不出太多情绪,“没有什么误会。”
“丹华是死在了我手中。”
她拿到了她的遗蜕,杀了她。
在息棠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周围倏地安静下来,云停不动,连宫阙中流转的风声都为之止息,所有仙神怔然看向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听榆瞳孔放大,呆立在原地,神情只见一片空白。连褚麟也不能再维持之前温和神色,右手从听榆肩头垂落,显出少有的失常。
承州心中震惊也是无以复加,六万年前,息棠分明还不是上神,她是怎么杀了丹华上神?!
但如果不是她做的,她又何必承认?若其中有何隐情,她又为什么不肯解释?至于太初氏神族,又在其中扮演了如何角色?!
“其中缘由,还请上神给紫微宫一个解释!”他忍不住开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有合适理由,这等生死之仇,不仅听榆,紫微宫天载一脉也绝不能善罢甘休。
息棠却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站在紫微宫一众仙神面前,她的神情漠然得可怕。
听榆看着她,终于从息棠的话中回过神。
脚下一顿,这位紫微宫天载掌尊的语气突然平静下来,瞬间有无边阵纹自地面蔓延开来:“听榆虽修为不比上神,但蒙受师恩,不可不报。”
丹华门下三弟子听榆,最长于阵法。
“还请上神指教。”
话音一落,大大小小无数阵纹骤然在空中爆发,灵光交织,将息棠囚困在原地。
周围出自天载一脉的仙神也都抬手向息棠一礼,话中不见畏怯:“请上神指教。”
他们中除了寥寥二三是丹华弟子,其余许多,只是天载门下后进小辈,却都蒙受丹华传道,对于仙神而言,不逊于父母生恩。
承州看着眼前一触即发的局面,竟不知如何才能消弭争端,是息棠亲口说,她杀了丹华——
“等等,先别动手,我师尊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一道声音从天边传来,只见怀炽化为原形,正载着陵昭和素一从远处跌跌撞撞地狂奔而来。
远远便看见剑拔弩张的局面,陵昭心中一急,顾不得其他,连忙高声开口。
这话引来了众多注意,陵昭他们的出现显然不在在场仙神的预料中,无数视线汇聚在陵昭身上,神色都显出审视意味。
对他的身份,这些仙神大约也有些了解,丹羲境上神数万载来收的唯一一个弟子,当然值得他们关注一二。
不过对陵昭话中所言,紫微宫仙神却并不如何相信,他不过是个小辈,又怎么会清楚当年之事的隐情?
知道情况紧要,还没近前,陵昭便高举起手中那卷玉简,正想一鼓作气地解释,息棠却下意识抬手,无形灵力运转,要封住他的口,将所有事情尽数留在他腹中。
只是下一刻,她的灵力却被另一道截然不同的灵力拦下,刹那间在空中消弭于无。
息棠还要动作,景濯的身影却在这时出现在眼前,紧握住她的手。
目光交错,一神一魔身周威压碰撞,在宫门前掀起数重风浪,惊起云烟浮动。
无形威势下,周围仙神不得不倒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也只有已至天魔境的景濯,可以拦下息棠的灵力。
“桓乌景——”息棠开口,看着面前与自己相持的景濯,话中难得带了怒音。
景濯并未被她喝退,垂目回望,眸中沉沉:“难道你真要与紫微宫成生死之仇么——”
她什么也不愿解释,难道真要与昔年同门结下这桩死仇吗?!
景濯如今是魔族君侯,太初氏和紫微宫的关系会如何恶化,其实已经不与他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