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方案很快被敲定,双管齐下,一组警员从天台挂绳速降,再由窗内突入。二组则准备从走廊正门破拆。
热成像仪被架设完毕,操作的警员两秒钟没说话,指头抖了又抖,“李队,成像显示,屋里就,就……”
李傲气疯了:“好好说话!”
警员的下巴终于回归原位:“就一个活人!”
病房里只检测到一个发着暖光的人形,板板正正地端坐在床上,另一个体温应该和室温差不多,只是冷色模糊的一团,勉强能辨认出安置在一把椅子里,头好像是歪的,垂了下去。
没人希望小张出事,可是更没道理说那个稳坐床上的活人是小张,她既制服了对方,为什么不开门出来呢?
随行警员避过涂蓝埙,很谨慎地对李傲说:“李队,会不会是里
面出事……小张没把握好……然后不敢……”
“不可能。”李傲沉声如铁,“规章在这,小张是我带出来的,我知道她,不要预先瞎猜。”
但仍有一个问题。
不管那个没温度的“尸体”是小张还是病患,整件事才过去不到半小时,就算当场死里面,也没有凉这么快的。
除非一开始,那个人就是“尸体”。
李傲不禁把眼神投向涂蓝埙。
涂蓝埙没直视他,其实是在看旁边的N,她问:“能看看吗。”
李傲以为涂蓝埙要看病院图纸,递给她,涂蓝埙低下头,几乎贴着墙站过去。余光里,N的身形没入门内。
她真的仔细看了遍病院图纸,期间,楼上楼下的喧嚣声不止,大都是疗养人员在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红□□照得每扇窗后都人心惶惶。
负责涂蓬莱女士的医师好像是个什么主任,也站在院方那边,她认出了涂蓝埙,投来好几眼,想说话又吞回去了。
N的身形很快出现在病房门口,涂蓝埙有意无意扫过去,N说:“里面是个活尸。”
活尸就是钻回到自己尸体里的鬼,那个突袭小张的病患果然是鬼。
第78章 涂蓬莱
院方的负责人来介绍:“那名病患的名字叫宫春雷,在这住了六年多了,情况一直很微妙,之前连自主行走都不太能坐到,体检指标也……”
李傲打断道:“微妙是什么意思?”
负责人抹了把冷汗:“退行性全身肌肉萎缩,会带来难以逆转的器官衰竭。一般像这样的病人,疗养得再好,也是尽量拖延衰退的速度,宫春雷是此类病例中预后寿命最长的,起码在我的职业生涯中就见过这一个。”
换句话说,按照正常人的肌体指标,宫春雷早该去世了,但他孱孱弱弱地活到现在,堪称生命的奇迹。
涂蓝埙想,当然是个奇迹,因为他早死了。
N继续说:“里面只有小张和那个活尸,小张被控制了,坐在床上。活尸倒在旁边椅子里,他刚刚在吸食她。”
涂蓝埙睁大眼睛,等N继续解释。
N说:“你还记得那个破筒子楼出租屋,隔壁的那个女人吗?”
!!!
早已忘怀的回忆忽然击中大脑,那是涂蓝埙第一次直面尸体,隔壁邻居整个人变成一张皮,连体衣似的被搭放在床沿。涂蓝埙当时报警了,但后来陷入鬼魂事件的漩涡,也没再关注这件事。
当时N还在隔壁敲墙,一半提醒一半吓唬地刺激她。
如果那位邻居是被吸食成皮囊的,那么今天再遇那位有缘之凶,里面的小张不会也……
涂蓝埙将脸掩在图纸后,借着转身的角度,用气声:“能解决吗?”
“能倒是能。”N说:“但忘了说,我进去的一瞬间他就跑了。”
她倒是忘了,眼前这位男鬼就是瘟神中的瘟神,哪怕是那个吸人皮的老鬼,看见他也是闻着味望风而逃。
他好像就是抽空出来,给涂蓝埙报个信,顺便泼一盆冷水。
“李队,可以突入了。”涂蓝埙小声对李傲说:“警报解除。”
李傲不太信任地看了涂蓝埙一眼,涂蓝埙补了一句:“你们的科普教育进行到什么程度了?那里面没危险,但可能有点突破认知。”
李傲明白了。
“所有人,撤出走廊。涂顾问留下。”
警员们和院方呼啦啦地撤开,但李傲没撤掉准备天台突入的一组,等待涂蓝埙的动作。
她走上前,深呼吸一次,错步侧对那扇紧锁的门。
然后给那扇门来了一记肘击。
门轰然倒了下去。
涂蓝埙敢保证,她听见了李傲被口水呛到的声音。
那扇门彻底报废了,状况极为惨烈,门锁部位凹出一个漏光的大坑洞,整扇门像一张被压弯的硬纸壳,翘在地板上,海盗船似的被惯性摇来摇去。
涂蓝埙拍了拍手肘上不存在的灰,她只略费了些力气,连点痛感都没有。
李傲:……
他现在怀疑格斗冠军不是小张,是她。
病房内的空间暴露在眼前,小张盘腿端坐在床上,闭着眼睛,旁边椅子上是宫春雷……的尸体。
李傲一个箭步奔向小张,对方在N的作用下缓缓醒来,看清眼前人后,疑惑:“李队?涂,涂小姐?”
她还懵着呢。
小张记忆回笼,一下子跳起来作出防御姿势,扫视四周,看到宫春雷尸体的时候,脸色骤然从戒备转向惊愕,最后定格为苍白。
涂蓝埙正想扶一把摇摇欲坠的小张,谁知这姑娘一屁股坐在地上,连米哈伊尔的手肘都没能拦住她下坠的趋势。
小张冲着李傲“哇”地哭出来:“李队,我是不是杀人了,我一点记忆都没有,我不会被开除队伍然后穿马甲吧……”
李傲和涂蓝埙劝了半天,才把小张劝回来,知道不是自己失手杀人后,小张恢复了精神。
涂蓝埙还怕尸体吓着她,可小张的胆子大极了,还凑近了去看宫春雷的尸体,“我天呢,原来是遭了死人了,我第一次看见活的诡异哎……”
涂蓝埙友情提示:“死的。”
小张从善如流,轻轻抓住涂蓝埙的胳膊:“涂小姐,涂老师,你就是研究这个的吧。我就知道,你可得好好教教我,以后处理工作都能用上……我不白学,我能教你格斗,我是我们那届的格斗冠军。”
李傲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小张。
地上那扇重度残疾的门还呈船状倒着,不再动了,从海盗船变成了香蕉船。
现场问题算是解决了,小张重回安全,但新的问题出现了。
那个吸食人体的诡异去哪了?
原来它还有个确切位置,可被N吓跑之后,谁也不知道它藏在哪,什么时候准备犯下一案。
如果还没离开疗养院,那涂蓬莱女士在内的几十个疗养病人……
院方负责人脸色一白:“我们不会歇业整顿吧。”
李傲和涂蓝埙对视一眼,先后请走了惴惴不安的院长,还有一头雾水的破拆小组,后者至今不知道那扇门是怎么被弄开的。
现场只剩李傲、小张等一干警务人员,涂蓝埙和看不见的N,以及负责宫春雷的医师和那个报警的护工。
“先从您开始吧,大姐,您能再说一遍病房的事吗?”李傲问。
护工是个快五十岁的女人,身强力壮,嗓音也粗实:“大概一年前吧,我有个负责病人住这屋,有时候值夜班,我打瞌睡的时候总能看见一个鬼影,飘飘忽忽地在眼前晃。但我也没多想,就以为是睡魇了。”
“后来那个病人出院了,我也换了地儿,可就是昨天晚上,我想着赚点外快,就收了值班保洁的好处,来这打扫卫生。大半夜的,我又看见鬼了,这次看得比之前真切,是个女娃娃,飘飘忽忽没有腿,可吓人了。”
护工听说过诡异入侵的事,不敢耽搁,于是在休息室躲到天亮就报了警。至于为什么要天亮才报,因为夜里她不敢拿手机,怕接到午夜凶铃。
“您电影看得还挺多。”李傲说。
涂蓝埙问:“您记得之前见鬼的具体时间吗?”
“一年前?不对,从好几年前就有了,但我想着可能是那屋犯点说法,也就没在乎。这不是去年年末,咱们鹿城被大面积诡异入侵了吗,我就多心了。可也就是约莫一年前,那个鬼影就没了。”
涂蓝埙追问
:“确定是一年前没的吗?”
护工想了半天,说:“八个月吧。”
涂蓝埙精神一振:“频率呢?那个鬼影多久来一次?”
护工说:“半个月?一个月?我说不清,我也不总是值晚班的。反正我记得那鬼影是个大姑娘,长头发,两个腿没有了,蛇似的拖在地上,还有点像海豚尾巴。”
时间和频率都对上了。
那个定期来病房的女鬼就是索倪亚。
可索倪亚为什么把疗养院当成自己的庇护所呢?
N忽然在涂蓝埙耳边说了句:“伯母住哪个病房?”
涂蓝埙牙缝里出声:“不是这间。”
而且涂蓬莱女士住院是近两个月的事。
“这间病房原来住的是谁?”李傲问。
档案很快被从院方负责人那调来,原本住在这的是一位老年女性,名叫穆小镇,竟然是科学院退下来的专家,去首都开过会的那种。
这名字,涂蓝埙有点耳熟。
事情到这就僵住了,穆小镇女士八个月前已经出院,要查她的去向还需要时间,李傲转去安排跟进,涂蓝埙闲在了原地。
来都来了,去看看亲妈涂蓬莱也好。
N走在她身边,晚秋天黑得越来越早,才三点多,外面的天光就泛着晕黄了,两人在走廊里并肩前行。
N说:“你之前从来没提过你家里人。”
涂蓝埙神游天外:“你也没提过。”
N被气个够呛,不搭理她了。
涂蓝埙也知道自己很奇怪,明明亲妈就在同一城市里,还病了,可哪怕涂蓝埙现在有了钱有了朋友,早就从泼天债务里洗干净解脱出来,她也没主动来看过涂蓬莱。
哪怕鹿城周边的乡镇和城市她都转遍了,也没踏足过这间燕归疗养院。
看上去……是有点不近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