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世客
“都喜欢。”顾怀的声音里,有一丝掩藏很深、不易被人察觉的雀跃。他又问:“我能和你学画画吗?”他想有个和她见面的理由,而不是继续漫无目的地等待。他有些厌倦这种等待了,每一次汽车引擎响起,都会让他有所期待,最后却只是一场空欢喜。
“其实我也是半吊子,油画、素描什么的一窍不通,只能描几笔国画。”美术界评论家听到她的话准要吐血,如果清泉山人的水平是只能描几笔,那他们简直就是小学生了。
“那刚刚好,西洋画我反而学不了。我爸爸在国画方面有些造诣,我以前跟他打过基础。”他说的以前,是眼睛还没瞎的时候。不然的话,纵使他其他四感再强,也很难独立完成绘画。
别墅的灯光,温暖而柔和,任乔推着顾怀,徐徐走进光晕里。背光处,凌清手里拿着一条珊瑚绒毛毯,仿佛站成了一道雕塑。
管家经过,劝道:“夫人,第一步或许很难,但只要迈出去,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凌清随手把毯子扔在一边,“这条毯子不用收了,阿狸在园子里乱跑,夜里凉我怕它冷,放着给它用吧。”
阿狸是她养的橘色狸花猫,胖胖的,正趴在二楼的阳台上酣眠,梦里扑蝶扑的正欢。如果它醒着,准要笑话主人,亲手把它放到小窝里睡觉,怎么转眼又去花园找它了?
第35章 转校生
任乔烤蛋糕,谢承铭在旁边帮忙。有他在,都不用打蛋机了,只见他拿着打蛋器,手腕转的飞快,不一会儿就打出蛋沫。
“让你和我修炼古武,真是淹没你的才华,或许该送你去新东方?以后就是一代食神了!”任乔开他的玩笑。
他露出昨天晚上对着镜子练的,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关于如何去讨任乔欢心这件事,他已经驾轻就熟,只要表现出柔软无害的一面就好。
果然,任乔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尖:“阿承真棒!”
第一批烤出来的是抹茶蛋糕,巴掌大小,一共五个。任乔端到紫藤萝花架下,顾怀深深嗅了一口,赞道:“闻起来很香!”
从旁边窜出一道人影,抓起杯子蛋糕就往嘴里塞,“呼呼,好烫!”边吃边挑刺,“这太难吃了吧,口感太糙,奶油味太重。味道好诡异啊,你确定放的是抹茶,不是芥末?”
正是唐绍世,嘴上说着难吃,可吃完第一个,还要再拿第二个。谢承铭高高举起盛放蛋糕的盘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唐绍世比他更凶:“我吃个蛋糕怎么了,这可是我姐做的!你管得着吗?”说话间,唐绍世又拿走一个蛋糕,盘子里只剩下三个了。
任乔还没有小气到和一个十岁的孩子,计较一口吃的,她没有拦唐绍世,而是拿起一个尝了尝:“有那么难吃吗?我觉得还行啊。”松软的蛋糕,带着奶油的香甜,和着抹茶的清新,在口齿间绽放,如同圆舞曲一般,丝滑而烂漫。
谢承铭抓起一个蛋糕,却撕不开下面的纸,烫得他把手放在耳朵上,跳来跳去的像个小猴子。唐绍世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又在演!这下任乔又该说那句“我来喂你”了。
却听到砰的一声,顾怀不小心撞到石台。他的手在台子上摸索,想要去拿蛋糕,碰倒了石台上的杯子。
“小心,我帮你拿!”顾怀是个盲人,这次做蛋糕又是为了感谢他,任乔当然以他为先。她剥开纸杯,放到他的掌心,甜糯的声音温柔如水:“有点烫,慢慢吃。”
唐绍世目瞪口呆,他看到了什么?那可是顾怀啊,他这位同母异父的哥哥,虽然是个瞎子,却一向最讨厌别人把他当残疾人看。以前还曾经因为新来的女仆喂他饭吃,大发雷霆。现在居然利用眼盲,和谢承铭争宠?
任乔去取第二炉蛋糕,她刚一转过身,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谢承铭死死地盯着顾怀,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顾怀看不到他的眼神,也能感受到他的妒火中烧,唇角轻扬,淡淡一笑:“承让了。”
那天上午,唐绍世整整吃了五个杯子蛋糕。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他厌烦甜腻腻的东西,管家为了给他补充糖分,费尽心思,还特意从国外请来烘焙大师,都没能满足他刁钻的味蕾。
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就连唐绍世自己都说不明白,为什么吃了这么多,可能抢来的东西格外好吃?尤其是从谢承铭嘴里抢的!哼,让你昨天抛弃我!
每次他抬出亲生弟弟四个字,看到谢承铭吃瘪的样子,都好爽啊!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吃到,属于家人这个范畴的人,做出的食物。
以前奶奶住在唐家,只会带他出去交际,向别人炫耀自己的孙子多么聪明。妈妈每天给他安排数不尽的课程,她是一位严师,他只有表现得足够优秀,才不会挨骂。至于唐娅,从他还在摇篮里的时候,就把他当做竞争对手,样样和他比个高下。
她们似乎都忘记了,他只有十岁,还是个孩子。
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必须提前十五天通知。即便任乔已经搞定董俊洋,也要按照公司规定继续等待,时间还差两天。至于唐娅那边,任乔随便找了个理由拖住她,只说:“我有多努力,你也看到了。上次相亲宴结束后,我特意单独回去找周云青,在他的别墅里待了很久。我相信他已经对我有了好感,假以时日,肯定能拿下他。”
唐娅回想起那天晚上,心里甚至还有些嫉妒。任乔当时说忘记拿手机,她就知道任乔又在耍小把戏,想和周云青单独相处。她原本以为,周云青会把任乔赶出来,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管家,让她们先走,不必等任乔。唐娅心里对于周云青的看重,也淡了几分。果然啊,男人都一样,对于送上门的美色,来者不拒。
等待股东大会的期间,方然联系好学校,是一所初中,任乔亲自送谢承铭过去,从初一开始读起。不在乎他能学多少知识,只想让他正常地融入人类社会。
临岩中学所有学生,今天都有意无意地路过初一三班,交头接耳:“看到了吗?我没骗你吧,她真的好美啊!”
“不光姐姐美,弟弟也好看欸。牛奶色的皮肤,黑发绿瞳,妖孽的五官。和他一比,之前校草直接被秒成渣渣好吗?”
“作为花痴联盟的会长,我正式宣布,这位转校生,成为新一任校草!”
教室里,任乔最后一遍叮嘱谢承铭:“不许乱用灵力,不许和同学起争执,好好听老师的话。还有不要乱跑,放学等我来接你。”
谢承铭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发呆,秋日午后阳光慵懒,透过窗子照在他的脸上,颜色冰白,近乎透明,没有人类的红润。他整个人的神采,似乎都随着她的离开,被抽离干净了。
同学们叽叽喳喳地围过来:“你好,我叫孙冲,你以前在哪里上学啊?”
“这是我爸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要尝尝吗?”
“我是学习委员,课程方面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找我。”
然后他们才发现,这位美得像是妖精的新同学,居然是个哑巴。从始至终,他只是淡淡地听着,没有丝毫回应。飘忽的眼神没有焦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教师办公室,为谢承铭办理入学手续的班主任,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看她那么眼熟,就是前一段时间微博上很火的那个问道的反派嘛!”
“你是说夙夜魔君?天哪,我都没认出来,她本人看起来很温和,一点也没有夙夜魔君的凌厉,演技真好。”
有一位小迷妹懊恼地趴在办公桌上,粉拳锤着桌面:“刚才我没在,如果是我一定能一眼就认出她。真不该去洗手间,居然就这么错过了,好想和她要个签名啊”
三班班主任安慰她:“说不定她还会来开家长会呢。”
这些天,任乔住在唐家,白天教顾怀画画,晚上和谢承铭一起修炼。她的心态十分放松,不再像上次股东大会前那样,如临大敌。那次她是摸黑过河,现在她很清楚对方的底细。周云青,这次换我打你一个措手不及了!
临时股东大会如期进行,任乔最后一个到场,穿着一身黑色礼服,裙摆蓬松绽放,呈纱状曳地,上面缀有红蓝刺绣花朵。她妆容简单,乌黑的秀发绾在脑后,眉峰高挑,好似化身暗黑女王,气场十足。她开口,只有一句话:“我要踢厉鸣出局!”
厉鸣冷笑,嘲讽道:“丑女人,拜托动动你的猪脑子,谁会踢我出去?只有我当总经理,展宏才会注资,难道会有人拒绝送上门的十个亿?”
任乔举起纤细的手指,“第一,在公共场合请注意你的言辞,直呼一位女士‘丑女人’,只会让人怀疑你的家教。第二,你上街随便找十个人来问,看看到底是我丑,还是你瞎。第三,你这个总经理,星灿不要,展宏的十亿,我们同样不要。废话少说,开始投票吧!”
诚然,只要是个人都不会拒绝送上门的钱,其他股东绝大多数站在厉鸣那边。然而,唐天阳控股30%,董俊洋10%,在票选中任乔已经占据绝对的优势。毕竟星灿那位控股25%的神秘人,票选时一向选择弃权。
看到投票结果,厉鸣气得破口大骂:“董俊洋,你脑子被驴踢了?康庄大道摆在你面前,你不走,非要和她去冒险?等她那什么狗屁剧本扑了,就算你跪下来求我,展宏也不会再出资的!”
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们能策反董俊洋,任乔也能把董俊洋拉回去。只是不知道,在资金缺乏的情况下,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说服唯利是图的董俊洋?
董俊洋甜甜一笑,说话软刀子扎人,“看看你乱吠的样子,真像一条疯狗。还好没让你当上总经理,不然星灿才是要玩完呢。我选唐大小姐,是因为她比你更有领导魅力,你不服气也没办法。”
今天的周云青,穿着慵懒的休闲西装,这种配色放在别人身上,稍显花哨,他却驾驭的恰到好处,在平日的沉稳之外,多了一丝时尚俏皮。他合上文件夹,带头鼓掌:“做的很漂亮,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期待星灿之后的表现。”在这场博弈中,他虽是败者,仍旧十分从容,风度翩翩,给了对手应有的尊重和认同。
任乔神色复杂,周云青素来吝啬于言辞,她和他交往五年,从没听他夸过她一句。如今在商场上各自为营,一次交锋竟能获得他的赞美,让她生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只觉人生比戏剧还要荒诞。周云青这种态度,应该不会再向她出手。只要提防厉鸣和蓝若的阴招,救出爸妈之后,她便可以从这个舞台全身而退。
周云青拿起公文包,对厉鸣说:“走吧。”站起来后,只见他身形笔挺,一双大长腿不输国际超模。
一身水蓝色职业装的蓝若,落在最后,冲任乔微微一笑:“恭喜唐总,即便贵公司不接受展宏的注资,我们仍旧是20%股权持有者,祝愿星灿在你的带领下再创辉煌,我们也好跟着拿分红。”像是在说,他们没输。
走出会议室,厉鸣愤愤不平:“气死我了,这个丑女人又开始蹦跶了!不就是40%的股权吗,她得意什么?我这就去找星灿那位神秘股东,买下他手里的25%,看她还拽什么拽!”
“能买下来的话,你早就拿下了。”周云青语气平平:“张明宇明天回国,公司之后的重心会放在能源方面。星灿的事,不必再插手。”
厉鸣确实无法搞定那位神秘股东,在这之前,他已经做足了努力,“说起来,这个股东真的很奇怪,他用的是国际账户,手上只握有星灿的股份,没有投资任何一家别的公司。他是原始股,不转让也不收购,这么多年从不拿分红,每年获得的收益直接再投进星灿。不管我怎么抬价,他都不肯松口。”
蓝若恍然大悟:“我想我知道这位神秘股东是谁了,姜还是老的辣啊!”
周云青颔首:“和老狐狸一比,我们要学的还有很多。”
一双大长腿的周云青,走路很快,已经到了地下车库。厉鸣跟在后面追问:“哎哎,等等我老大,你们打什么哑谜呢?神秘股东到底是谁啊!”
第36章 庆功宴
这一战,任乔大获全胜。方然笑靥如花,提议道:“我们晚上开个庆功宴吧?”
董俊洋说:“新天地那边有家夜莺酒吧,在保护客户隐私方面做的很好,狗仔队进不去,可以玩到嗨!”
秦奕然点头:“我随时奉陪。”
赵锦年松了松衣领:“我就不去了,再改改剧本。”任乔把星灿的未来赌在他的身上,剧本不容有失。
方然勾勾嘴角,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他,纤纤细指勾起他脖子上戴的斩风羽银饰,伸出淡粉色的舌尖,轻轻一舔,魅惑写在眼角:“小哥哥,你这样很扫大家的兴哦。和我们去嘛,就当是答谢我上次送你去医院了。”
赵锦年便答:“好。”她如同妖冶的花朵盛放,暗香袭人;他垂目低眉,比寺庙里的圣僧还要清心寡欲。
小五给赵锦年加油打气:“少侠,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还没有哪个男人能在然姐手里撑过三个回合,你千万要把持住啊,不能输!”
他说话太俏皮,逗得任乔哈哈大笑:“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我请客。”
傍晚五点,任乔开车去接谢承铭,临岩中学门口停了一排私家轿车,都是来接孩子放学的。校门处,身穿红白格相间校服、面容朝气的少女,簇拥着一位少年走来。
她们正是最好的年纪,不必化妆,美得清新自然,声如莺啼:“谢同学,周末有什么安排呀?”
“一起去秋游好不好?我知道有个地方特别适合bbq!”
“烧烤有什么意思,来我家吧,我家有游泳池”
谢承铭上身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领口和袖口是天蓝色,下身是一条运动裤。他的身形刚刚开始发育,一米四多一点,走在女孩子当中个头并不显眼。只是肤色过于苍白,容貌过于妖孽,看起来比少女还要明丽动人。
他书包闲闲地挂在左肩,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对于她们的纠缠,既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回应,只是眼睛转来转去,在门口停的私家车里搜寻。
终于,他发现了任乔,和昨天一样,开着那辆蓝色轿车。他冲任乔挥挥手,大步跑来,在拐角的地方,随手把一个袋子扔进垃圾箱。
任乔取笑他:“我们家阿承很讨女孩子喜欢哦。”
谢承铭羞涩地笑笑,坐到副驾驶位上。等红灯的时候,任乔一个急刹车,谢承铭包里的书本散落在车里,还有一张粉色的卡片,上面画着爱心。
“情书!”任乔惊呼。
谢承铭运指一弹,粉色信纸写的情书,就飞到路边的垃圾箱里了。一手拈花指法,用的十分流畅,任乔自问没有这种水准,两人的灵力毕竟差着一个量级。
任乔好奇地问:“所以说,刚才你扔进垃圾箱的那一大袋,都是别人写给你的情书?”
年轻真好啊。
任乔想起她初中追周云青的事情,那时候她也像她们一样勇敢。她用了很多方式来追周云青,有些是她手下的小弟献策,也有她自己想出来的。
她为他写过情书,折过千纸鹤,在校运会颁奖台上当着全校的面唱歌表白。但周云青从来没有回应,追他的女生很多,他的课桌里总是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
喜欢周云青的人太多了,成为他女朋友的可能性,大概还不足千分之一。而任乔作为周云青成百上千爱慕者的分母,在她看来,他对她大概是没印象的。那时她也会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生能入得了他的眼,成为众多迷妹里,唯一一个得到他垂青的分子。
有个小弟,给任乔出了一个损招:“老大,你把他的车胎扎破,然后送他回家,不就有机会了?”
任乔做了一番微弱的心理斗争,放弃道德尺度,偷偷地把周云青后车胎的气放了。那是一个周五,时间已经很晚,即便再去修车,也找不到修车摊了。
任乔等在车棚,周云青来取车,她就冒出来说:“你车胎没气了,我载你吧?”
周云青轻声一笑:“我刚才在楼上,看到你扎我轮胎了。”他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蓝色的校服裤子,身形挺拔,面容俊美,气质清冽,带着一种难言的少年之气,稍显稚拙,十分可爱。
任乔就这样和男神搭上话,死皮赖脸地要送他回家:“那你就让我将功补过嘛,送你回家吧!”
他于是说:“好。”他身后是漫天晚霞,绚烂如烧的霞光,在他一笑之下,没了色彩,似乎是羞于与他争艳。
他们就这样开始。
车里,谢承铭托腮看任乔,眨着大眼睛,不说话。当然只会是别人写给他,而不是他写给别人。谢承铭从骨子里看不起人类,不肯学习人类的语言文字,哪会写字啊。
路口变成绿灯了,排在后面的车不耐烦地鸣笛,任乔只好放弃追问,专心开车。把谢承铭送回唐家别墅,任乔摸摸他的头:“阿承乖,我晚点回来。”
谢承铭于是坐在客厅写作业,他长得漂亮,又很乖巧,唐家上下全都喜欢他。唐绍世仰着下巴从他身边走过,骄傲的像是一只公鸡,看到他在解微积分,进度比自己还快,翻了个白眼。谢承铭摆明了是个高智商天才,任乔却把他送到初中,和普通人一起上学,简直是浪费生命,太愚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