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夏侯徽故意使坏,说要去为老师提亲,一来二去的,过了这么多年,反倒是这俩人决心在一起。
“真的?早些年就听说有这件事。”
“夏侯徽觉得守寡守够了,有传闻称司马师投胎去了。毛氏觉得女子相恋有违伦常,费劲千辛万苦求得一个法门,可以把自己修炼成男鬼。”郭圣通拍着大腿笑:“我看看他们到哪儿再找一个会打仗的女人来挤兑我。”
“还真有!”阎君夫人们正带着刘准过来喝茶赏景,探讨未来,异口同声:“潘宝珠啊!”
“潘宝珠听说过么?杨大眼儿的妻子,杨大眼是人间的将军,潘宝珠戎装随在左右,一同打猎,也一同与敌兵交战。军帐中并肩坐着,与众将谈话,杨大眼称她为潘将军。”
“她的确善于骑射。”
郭圣通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勉强说:“人家夫妻恩爱,我怎好勾引她红杏出墙呢?”
你们到底为什么热衷于给我找一个女将军成婚啊!
我不成婚,我乱说话,碍着谁了?算了,女将军就女将军吧,总比男人好。我的运气比孟光还不如……或许是因为梁鸿没当上皇帝?哪有一心一意的皇帝啊。
吕雉举杯笑道:“要等到盖棺定论,一生太长,变数太大。姐姐们,咱们还是来聊聊阿准吧。这孩子想做什么?”
“哎,他啊,现在对儒家嗤之以鼻,不肯读书,只想追随那些放荡形骸的狂士排遣情怀,我们好说歹说,让他看到狂士没饭吃,还会被鬼差抓去服役,他这换了个念头,依然不想做官,只想耕种。像他祖先刘裕那样,对自食其力的生活有些幻想。”
“虽说是摈弃儒家,可还是信了儒家那套耕读的说法。看看陶渊明吧,生前饿的像什么样。”
“我们大概不会一直养着他,他要么去投胎,要么就学学种地和别的手艺。”
凭着长得漂亮得到阎君夫人的欢心,刘准的特权是得到了经验丰厚的老农和匠人,教他工艺。
吕雉还派人悄悄去问扶苏:“想要小孩吗?刘准长得挺好,性格也不错,八九岁的模样。”养着挺好玩的,她的蜃楼地狱里就有几个美貌的童子,不为别的,看着有童趣,端盘子捧花都比成年人可爱。
扶苏悄悄跑来跟她说:“不敢,我父亲刚审完苻坚,有些莫名的多疑。”不知道为什么警告我要坚持住做人的底线不要以权谋私对小孩做出不好的事…他是真的相信我爱好男色,就是信的有点太深了,不至于不至于。我又不是苻坚!阿盈也不是小孩啊!
我还想劝告他不要以权谋私,和女校尉、女鬼差发生什么呢……实际上半个字都没敢说。
刘盈再次笑到捶地。被轻轻的踹了一脚,倒进母亲怀里继续大笑。
吕雉鄙视了一下蠢儿子,你笑什么啊:“夫君他指望你将来贵不可言,自然有些额外的担忧。难道你生前他没嘱咐过哪些烂熟于心的事?”
政哥之前还跟我说,等他能成仙去,就把阎君的位置让给你……嗯……他能成仙才怪!不过有梦想总是好的~
……
人间,冯太后和拓跋宏成立了汉化小组,改制,改胡服为汉服,皇帝带头改了姓氏,变革官制和律令、户籍。推广儒学,希望官吏们能遵守规则和秩序,取代那些旧的,混乱的制度。从各个门阀大族家索要了女子,进入后宫,也分给诸王做王妃。
这当然有原因,制度更改之前,权贵官吏虽然很爽,各地却民生困苦,百姓时常谋反。
拓跋宏不是因为风姿绰约的祖母是汉人、小时候读了儒家经典就要进行大变革,他是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虽有精兵强将,一旦四面八方都有人谋反,那就危险了。
改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现在拓跋珪拓跋焘等人都在每月等更新,新制定的政策都会完整的烧化下来。他们就拿着研究其中利弊。
“不改革,百姓们苦于苛政要谋反。”
“一旦改革,宗室大臣损失钱财又要受罚,也有可能要谋反。”
拓跋珪:“你们说这两种谋反之中,哪一个成功的多?哪一个成功的少?”
他本人这两种都不是,他是灭国的王子再次复兴国家。
拓跋焘:“百姓更容易动摇国本。当年那卢水胡盖吴,拥兵十万要去投宋……”省略五百字简报。
他们就着这个镇子中的所有人一一点评,有灭国之后又复国的,有趁着国家实力衰弱自立为王的,也有从平民百姓开始白手起家的。
显而易见,要想不灭国,必须具备:皇帝英明,大臣忠心,宗室不作,百姓衣食无忧等诸多条件,尼玛太难了,哪一个官员不搜刮百姓?宗室怎么可能清贫俭朴的生活?衣食无忧之后就是穷奢极欲啊!
拓跋濬在旁边坚称:“冯有和那些宠臣没什么关系,要不然皇帝能和她关系这样好吗?”哪一个孙子愿意看着老祖母男宠有奇怪的关系还不生气?
他甚至努力提出一个佐证:“你看,号称她有男宠这些年,她一个孩子都没有!”
祖先和儿子都用狐疑的目光看着他,那个,冯氏/太后本来就不能生育啊。你有子女,她得宠数年一无所出,不可能因为换了几个男人就有孕。
拓跋濬气的拍大腿,这群人就非得死气白赖的认定冯有与人有私情?宠臣就是用来讲笑话和办事的!
祖先们也觉得关注这点不好,等那女人死下来再说,到时候看情况决定是否相信没有——治国治理的好+冯有坚称没有+拓跋濬也信了=没有。三者缺一不可。
拓跋焘把话题扯回来:“拓跋宏……元宏,这个姓倒是挺好的,元亨利贞那个。能在恰当的时候,做了该做的事,是聪明人。当初我也想过要改革,可惜天下未定,不能动摇。”
意思其实是,改革会牵扯到权贵官员的利益,他们就不会忠心和热诚的为王南征北战,也不放心让他们带兵出征。现在不同,打下来一片国土,得好好治理,治理好了再去吞并刘宋,哦不是,现在是萧道成的,齐国。
要做成一件大事,绝不是一朝一夕的,急不得,一代天子攻城略地,一代天子休养生息,再一代天子继续扩张,这才合理,只是皇帝必须得冷静的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来延续国家。这其中最怕的当然是某一代天子头脑发昏,该休养生息的时候继续征战,那就完了。
元宏的后宫从虽然充盈着不少名门淑媛,但他最喜欢的四个却是冯太后的四个侄女,皇后是,左右昭仪也是。
冯太后的哥哥冯熙这外戚当的,稳如磐石。
没过多久,冯太后病逝之后,得到了相当好的待遇,亲自指派了一位爱说话的都尉去接她。她可给阎君减轻了不少工作量,各地城隍都对她的改革颇多赞誉。
冯太后一想到要见到丈夫,欢喜之余隐隐有些不安,虽说祭文中绝不会提到太后享用了美姿仪的大臣,只会说起国策。提到了自己提拔宦官一年之内到王公,也说了没有宦官专权,事无巨细都禀报给自己知晓。若是问起治国和抚育子孙,绝没有辜负丈夫,只是不到三十岁守寡,如今四十九岁,出入宫禁的都是当世英才……希望拓跋弘别说什么。
都尉就叨叨叨的讲了一下:“都住在镇子里,不让百姓看到帝后的容颜,没执政的皇后太后可以自由选择是否进去……但是你执政了,按照皇帝的标准来看,得等一段时间。”
冯太后瞬间就明白了,冥府的君王为了百姓稳定归心,要把人间的帝王软禁一段时间,错开时间,让本朝的官员士卒见不到本朝的天子,以免生事。拓跋弘的生母或许不在这镇子里,这倒好,免得她抢占先机。
都尉又说:“鬼魂的面貌会停留在生前最快乐的时刻。”你最快乐的时候是四十多岁啊。
冯太后和所有的聪明人一样,死后一直在用心观察,仔细探听,听见这句话觉得他在暗示什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从袖子里掏出小铜镜看了看,哎?
我那是为何如此高兴?是为了元宏和我齐心协力?是为了政令畅通无阻?这些事都让人开心啊!
拓跋家的皇帝们主要是放牧,他们也种地,种麦子和葱,羊羔吃了麦苗会长得很好,他们吃的则主要是祭品,同来调剂的则是种在房前屋后的蓝莓和其他浆果。看谁家的地荒着,就知道谁家的国祚还在延续,原先刘宋一群人只有刘裕习惯性的耕种,现在都开始种地了。买来昂贵的小羊羔,这小羊羔养了很多年,终于开始产奶——别问为什么,就是有。
拓跋濬百无聊赖的捧着新书《文心雕龙》在看,这本是李氏拿给拓跋弘的书,一摞八本,互相交换着看。
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美妇人被人送进镇子中,美妇人的衣着朴素,衣服上不仅没有纹绣,也没有华丽的镶边,满头青丝略有几丝白发,用牛角簪和骨簪挽做乌云寰。骨簪是服丧之用,始终没褪。
仍是纤腰一束,和生前没有什么变化,气势也是一样。冯有身上没有锐利刺人气势,也没有当权者张扬桀骜的气焰,就连面貌也称得上柔和,只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人不由自主的肃然起敬,可能是朴素和公正。
冯太后也有一点儿目中无人,她的目光略过这有了简陋小径的镇子,也在草屋和泥屋以及帐篷上飘过,有些人的相貌和气质令她惊异,但她的目光很快就被如生前一样年轻英俊,还格外有些野性打着赤膊的丈夫所吸引,快步走了过去。
拓跋濬把书扔到旁边,拓跋弘扑过去捡起来,沉吟着向后躲避。
他酸溜溜的问:“美人,我死之后,你还挺高兴啊。”
第184章 解释+来呀
拓跋濬当初不希望她生儿子,一旦生了皇长子就只能立为太子, 最好别生。真的没有生, 也很好, 自己死后也一直在耐心又温柔的等她,结果等来了……疑似美人红杏出墙的消息。现在看到她的样貌, 更生气,年近半百而风韵尤佳,虽然不施脂粉, 气色却很好。叫人一眼就知, 这是个快乐的寡妇。
拓跋濬赤膊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 梳着一头小辫儿,他的身材很好, 保持在二十多岁矫健的样子。不高兴的沉着脸:“我死之后, 你还挺高兴啊。”
冯有趋步上前。趋步就是急切的小碎步, 男人表示恭敬时快步上前通常都有急促感, 美人们快步行走时,格外的摇曳生姿。
走到拓跋濬眼前, 翩然拜了拜:“先帝…陛下, 妾不曾辜负您的托付。”
她的姿态温和平静又冷静, 拓跋濬的心里继续怀疑之前那些传闻, 人对于令自己难堪的事, 第一反应就是不承认。在把她抓起来逼问和抱过来好好抱一会之间反复横跳,叹了口气:“真的吗?”朝政上的确没有辜负我的嘱咐,做的比我想的更好, 但是!但是你不能因为我临死前忘了嘱咐你要守贞,就以太后之尊寻欢作乐啊!
冯有以一个执政到四十九的太后的眼光来看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丈夫又年轻又有活力,还挺可爱,站直之后又蹲下去,蹲在他面前看着他:“四时祭祀和每月的朔祭,我每次都说很多话,还有烧的祭文,供奉的祭品,陛下没有听到么?我一直都以为陛下在我面前,只是生死相隔不能相见,没想到您住在这里。”
左右看了看,有些异乎寻常的俭朴。还以为自己足够俭朴,布衣蔬食,没想到先帝们和其他皇帝的居所这样朴素,只怕都是开国之君强压着儿孙过朴素的日子,以便该去他们奢靡骄横的作风。
拓跋濬也觉得奇怪,他生前也常常去太庙祭祀,也说过很多话,知道这最基本的流程,哪怕不是太后亲自去祭祀,也会有人对着神主叨叨叨,怎么会从来没听到过?之前还没想到这一点,现在提起来倒是真的很奇怪。“奇怪,祭品和祭文都收到过,没听到过你的声音。”
祭者念诵祭文,或是在心中默念一些话语时,附近的幽魂和鬼神能听到,远居于阴间的鬼魂则听不到,若非如此,怎么能称为阴阳两隔呢?
冯太后挺失望的叹了口气:“我说了很多话,还为陛下撰写了很多悼文,穷竭文辞,想着足以宽慰陛下灵魂,慢慢等我来。”
拓跋濬握住她的手:“我没着急,你活的长久很好。祭文我看过了,有些是你的字迹,都格外捡出来收在屋里,当是鸿雁传书。我死之后,你哀伤吗?”
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别看祭文上写的悲悲切切,有些还带着泪痕,但是吧,文人的笔下的东西看看就行了,文辞真切和是否有感情不是一回事。
冯有努力假装没看到从墙角探出头的拓跋弘和另外几个看长相和服装就是祖宗的人,低声道道:“自然哀恸不已,情愿以身相随。三日时焚化你的衣裳器物,我投火自焚,被左右救了下来。头发也烧秃了。”
之后想了,孩子还小,我该活就好好活着,等到该死的时候自然会死。
拓跋濬大为感动,更重要的是在收拾陪葬品的时候的确收到几缕青丝,当时以为是她烧过来以示哀悼的,没想到……赶紧抱了一会。
吃瓜群众的瓜都吃不下去了,真酸啊,想想自己的皇后,有不来的,有面对面埋怨自己一阵子然后跑的,还有待两天胆小就跑了的。人家怎么就那么恩爱?准是他死得早,还没有别的宠妃让皇后吃醋伤心。
以前就喜欢她这样坦诚直率,也就直接问了:“人都说你有宠臣,都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不能直接问,只能旁敲侧击。
房前屋后的拓跋氏们竖起耳朵,听的更加仔细,因为冯太后没有左顾右盼,就觉得自己藏得挺好。
冯有仅凭大眼睛的余光就能看到他们,却定定的看着他:“倒是不少,不知应从谁说起。”
后面也凑过来一群皇帝,都对于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八卦人人皆爱,更何况是讨厌的人家里的八卦。一听这话,互相传递目光:
刺激刺激!哦吼!
不少!那么是多少个?
看她腰挺细!大概是妇女不生育就能保持好身材。
正脸没看到,好看吗?
让我康康。
拓跋濬感觉自己血压有点高——假若他知道血压是什么,并且还有血压——反正就是这个感觉。
冯有在心里排了个顺序,不急不缓的说起来:“抱嶷,字道德,忠谨过人。累迁中常侍、中曹侍御尚书,赐爵安定公。”
小常识:中常侍是宦官。
之后说起来的王遇、张祐、苻承祖等十人,都是宦官。
拓跋濬被逗笑了,怀疑她故意拖延时间,以免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程度,其实冯有只是在逗他。
有道是捉奸捉双,拿贼拿赃,空口白牙就说某位太后与人有私情,除非能拿出私生子或信物,或是突然蹿升的职务做证据,否则就说诬陷。
而冯有说的这些宦官,都是从一年之内被提拔成王公的。如果要以官职突然蹿升作为她有男宠的证据,这些中常侍的升迁速度就是最好的反驳。他们只是好用,不是‘好用’。
冯有继续不急不缓的往下说,满朝文武事无巨细她都知道,就按照三公九卿、文武两班的顺序往下捋,朝会时前八排的官员,不论是出身(名士、寒门、大族)、籍贯、年龄、能力和优缺点,还有曾经的政绩和现在负责的事,在汉化这件事上的立场,谁与谁结党联姻,驻扎在全国各地的兵力。说完了朝堂中开始说全国各地,治理一方的官员,郡守和刺史都是文武兼备的职务。
魏国的过去、现在、展望未来。
都说的清清楚楚,娓娓道来,期间说累了,自己扯过马札来坐下。
政治可比八卦有意思,听着听着就从猜测她到底跟谁有私情转而开始估算起魏国的国力。国力是一个综合指数,皇帝们都会在心算。
所有昏君无法谎称自己勤政的原因也在于此,勤政的皇帝基本上都能记住这些事,年龄记不确切,误差也不会超过十岁,籍贯和能力一定会记得。几十人上百人的详细资料,全国各地的天气和赋税,不天天看奏章谁都记不住。
没有那个昏君能机智到死掉见祖宗之前补课背下来,以便冒充勤政,都是咔吧就死了,祖宗让他介绍一下朝中大员各地郡守和粮食价格,就卡壳,被骂。
皇帝们一边听,一边暗暗的抓过一只不肖子孙来狠掐,连女人都比不上!
冯有说完之后顿了顿,端起他的半杯残茶喝了两口:“萧道成刚刚篡位,情况还与此不同,他篡的十分方便,倒也算是四野归心。不过呢,刘宋已是山河破碎,萧道成虽然节俭勤勉亚似刘裕,也无可避免。依我之见,不久元宏就要率兵南下。这孩子和他父亲很像,深谙用兵之道,弘儿当年能带兵奔驰千里,宏儿也能逐鹿九州。”
拓跋濬听的十分舒坦,看着中老年的美妇人,她那副神采简直在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