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地藏菩萨:“分别心是障碍。随便给。”就不该挑食,不该挑剔自己吃什么,只要没变质就可以了。天天纠结于要有多素,够不够素,还有多少时间修行?那《梁皇忏法》已经有点偏颇,和释迦摩尼的本义偏离了不少。
“听说萧衍与群僧辩论,他赢了,于是禁止吃肉。等他死后我与他再辩一番,看看他不再手握重兵之后,能不能赢。”
全地府都传遍了,地藏菩萨怒斥梁帝萧衍是靠武力威胁强迫僧侣吃素。
神明有些愤怒,愤怒与萧衍竟敢替自己做主,神明吃素不吃素,由得他摆布?
五岳之神和几条重要河流的河神聚会时都感到愤愤不平:“虽说我们不缺山兽鱼虾吃,他也不该如此轻慢!”
关羽气哼哼:“就是,我又不信佛道。”本来在考虑信道,但是道家不能吃牛狗和大雁,正常老死的、别人家的也不能吃,罢了,与其一边信着一边破戒,不如不信。牛肉怎么炖都好吃。
“你还好,到如今祭祀不绝,我们就差了。”
山神和河神聚会诉苦,手下的鬼卒们在外面以物易物,拿自己晒的干鱼交换别人的山货和獐狍鹿、山鸡野鸭等各种东西。他们不能杀生来吃,但可以等着动物死去的第一时间就举行一个小小的祭祀仪式,动物会分成三份,灵魂去投胎,肉身被其他动物所吃,而山神则可以收到一份同等重量同样滋味的祭品,鬼卒们热爱巡山就等着这个。
萧衍从‘神鬼候选’变成‘估摸是选不上了’。
萧宝卷大叫:“他这是报复,报复我儿子孝顺老子,就把老子的肉给断了!!”
不提起这事还好,提起来就让人痛心,他本来有时机、能力和地位力挽狂澜,结果……揍他!
四年之后,郦道元的《新水经注》在地府一顿爆卖,他本人也已暴富,鬼魂们看了这书上的美景,都觉得地府实在是寡淡没有景色。
叫郦道元头疼的是地府的水经不知该如何去写,地府实在没有什么景色。有河,平坦缓和,人工的水渠完全算不上风景,水道虽然纵横交错,他也只能写一写‘丰收’。有山,青石山唯一的景色是石头是绿色的,到处都是茅屋。都城后面的高山呢,中峰上挂着太阳,能写两篇,其他几座山峰上,显然是抄袭……借鉴……挪用了人间的山貌。
天池还不错,刚写到神女沐浴就被其他人提醒阎君和家眷真的会来这里凫水。
元子攸诱杀了权臣尔朱荣和元天穆,现在正在被尔朱荣的亲戚攻打。
对方是权臣,他杀人的方式是谎称自己的皇后他的女儿生了孩子,请外祖父来看。尔朱荣大喜过望,没听幕僚的劝阻,只身进宫去看外孙,等遇到危险时想冲向皇帝抓住他,元子攸虽然也不含糊,早就做好了准备,膝横利刃,趁着他冲过来的一瞬间,一刀戳进去。
现在问题来了,元子攸杀尔朱荣这个要九锡、要称天柱大将军、都传闻说他要废皇帝立外孙子的权臣,是对是不对?引发的相关后果需不需要他负责?尔朱荣全族来为老大报仇,又会带来一拨加班。
阎君们派人去向智囊索取接下来人间局势的预报。
都尉很快就回来了,奉上一只锦盒。
白发阎君打开锦盒,锦盒中只有一个骰子,面露疑惑:“这是?”像骰子又不是。
众人一看:“这是八面骰子。也是八卦骰子,是匠作监制的。”上面刻了八卦。给阎君们都送过,只有一个人还记得。
骰子下面有一张对折的花笺,压着浅白色的菊花花纹,煞是好看。
打开一看,智囊团们一致认为,以当前的局势,推测不如占卜。
集体辞职不再吃闲饭,宁愿去当判官让自己忙起来,也不想再研究这些事。
名臣名将们知道怎么做是对的,怎样做能逆风翻盘绝地求生,可是看起来不傻的皇帝不这么做。
元子攸那句:‘吾宁为高贵乡公(曹髦)死,不为常道乡公(曹奂)生’也传到地府,真是铮铮铁骨。北魏旧臣为之痛哭不已,要是当年元诩有这样的血性,或许能好一些。
曹髦听说了这件事:“……”还
行,你算是成功手刃了权臣,比我成功。
然后你还是得死啊,权臣之所以称为权臣,权倾朝野,不是杀一个两个就能把权力夺回来的。
曹奂:“……”
我怎么了?我就这么丢人吗?
以卵击石就很血性很明智吗?
刘协坐镇医馆,听来瞧病的鬼魂说了这事儿,他现在是地位最高的大夫。神医们有更高的追求,都去研究母鸡下蛋的问题了。
前两年终于有一只母鸡承认自己是母鸡,成功的下了一个蛋。可惜里面只有蛋清没有蛋黄,试着用香油煎出来尝尝,腥味太重,不算是成功。
……
梁帝的宫殿中哭声震天,宫中男女奔走宫门,号泣满路。
太子萧统站在旁边看着鬓发花白的老父亲抚尸大哭,忽然觉得心中甚是幸福,就从一个健壮的少年模样嘭的一下变成和床上那尸体一样的胖子。他原本的样子是母亲去世之前,自己父母双全的时候,那时候很幸福。忽然又变成了临死前的模样。
鬼差们在旁边窃窃私语:“他怎么这样胖?”
“是啊,吃素应该瘦啊。”
萧统还是很柔和的回答他们:“吃的多。”委屈和难过就着小甜饼都吃进去了。
“怎么死后是最幸福的时刻?”
萧统擦着眼泪低声说:“我原以为父亲对我心存芥蒂。”没想到他依然爱我。当了三十年太子,小时候很受宠,到后来年纪渐长,自从母亲死后因为宦官道士搞鬼,蜡鹅事件之后,一直都惴惴不安。生了重病也不敢禀报陛下,宫人要去汇报,他就啜泣不允。病了一个多月,忽然垂危,萧衍听说这件事之后慌忙赶过来,他已经死了。
萧衍觉得自己没见到儿子最后一面,萧统却看到父亲依然是慈父,自己的死让他如此伤心,并没有被厌恶疏远。顿觉十分幸福。
父子二人一样吃素,只不过萧衍吃的清瘦干练,萧统从守孝饿形销骨立,又一路吃的圆滚滚,乘船采芙蓉的时候把船压翻了。吃素容易饿,饿了就吃点小点心,吃个小馒头小花卷,抹点芝麻酱、蜂蜜。喝点朴素的白粥,配点简单的小菜,一碗两碗也很快就没了。更何况还有一盘盘的水果,一碟碟的点心,除了饿之外还有压力大,萧统柔和宽厚,心里难过时也没有别的办法排解,一直吃到腰围三尺。
他的去处却不好安顿,人间觉得他仁爱,阴间却不这样认为。
萧衍足够宽厚,吸取了前面宋、齐两朝宗室内乱导致亡国的经验,对亲属宽容的不得了,想谋反、犯了死罪都可以宽容。但萧衍有一个儿子萧伦,胡乱杀人取乐,气的萧衍把人赐死,萧统却更加宽厚,哭着求父亲放过弟弟。监国执政期间,虽然俭朴以身作则,却没能感召宗室们效仿,对作奸犯科的人也总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就是他出现在小帝镇的原因。
萧道成:“你是谁?”
萧统是一个柔和的大白胖子,眉目柔和,叫人看了就知道是个好人,五官端正也能看出来瘦下来一定好看:“太子萧统。您……莫非是”很像画像上的齐开国皇帝。
萧宝卷从小黑屋里踮着脚尖探头出来:“我儿子还好吗?我,萧宝卷,哈哈哈哈”
萧统顿觉生气,二弟辜负了父亲,父亲对他比对自己宽容喜爱的多:“不好!”
第196章 父子+围观
地府不仅适合翻旧账,还适合隔代翻旧账, 以及嘲讽。
有人等到梁武帝萧衍死了之后, 兴致勃勃的找了一大圈, 最后从阎君那儿打听出来萧何的下落,他竟然在青石山中隐居修行?踏遍青石山, 终于找到了在溪边汲水的老头:“萧何,萧丞相,你那二十五世孙, 你管不管?”
萧何心中无奈, 心说你无聊不无聊?当年是同殿称臣, 现在快要过去一千年了,还没完?你们以为我这四十多年来要在山上清修?早在他信佛之前, 在他当上皇帝的时候, 我就知道他不行。他太宽容仁厚, 法律可以不严苛, 但不能形同虚设。
“我不管。刘义隆的外孙女做了萧衍的皇后,她不管。慕容氏的女儿做了各家的妃子, 又如何。各朝宗室都在新朝称臣, 真是人生难料。来, 我给你讲讲清修, 正好你来了, 在山上走了这样远的路,看青石山中似真似幻。有何感悟?”
青石山看起来很绿,走进些才能看到, 那石头都是翠绿色的,石缝间生长的草不多,青石碧水一色。
“嗯……山清水秀,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没有别的感悟?你素来聪慧,真与妄之间,何处存身?”
“……有……有点。”
“说一说。”
……
昭明太子因为不好审又哭着哀求要见父亲,就被送了进去。萧综呢,梁帝那著名的二儿子,死后还被人盗掘了尸骨,被萧衍以亲王之礼陪葬在陵寝中,不念旧恶。
太子萧统又要求把二弟接进小帝镇中等待团圆——本来还想和母亲团圆,看到小帝镇中的环境有多恶劣之后就算了,不要让母亲来到一群无礼之徒群居的地方。
阎君们都愿意成全父子之情(看热闹):萧综对生父萧宝卷的孺慕、萧衍对这个便宜儿子的热爱,这三个男人之间复杂的两段父子情,让他们期待万分。
真想知道萧综见到生理上的父亲之后会有多失望,还有萧衍如果见到一个活的的伦理上的二儿子会有什么感想,以及萧衍见到这个‘虽然我抢了你的天下可是你抢了我儿子的心’的亲戚又有何感想。
虽然皇家的关系一向有些乱,但少有比现在更乱的事。真是只能用智囊团来预测这件事——扔个骰子都比拿脑子思考的准确度更高。
萧衍终年八十六岁,是被侯景饿死的,饿了好多天才死,显然如果他不饿着还能再活几年!!
想到这里,气的七窍生烟的人何止一个两个,上到春秋战国的诸侯,下到元宏,都气得要命,恨不得让他把多余的浪费掉的寿命转移给自己。大业未竟,就因为起名叫‘统’的太子死了,就放弃统一天下的雄心壮志?
饿死人死后自然很想吃东西,心理性的渴望,萧衍到了小帝镇之后往前踉跄了几步,回头看了看,雾气茫茫不见来时路,四野荒芜也看不到押送自己前来的差人们。自己现在赤手空拳,身无长物,只是不口苦,身上哪儿都不疼。
心说我不自称自己是皇帝,就说自己是和尚吧,货真价实。去化缘也是好的,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有没有我的臣子。往前走了不远,闻到一股炖肉的味道,厌恶的避开了。看见前方有一条小河,连忙走过去,看看水清不清,若是清澈就可以喝。
还算不错,河水虽然不甘甜,却算是清冽,对于数日未曾饮水人来说,如饮甘霖。
小河上游有几个人站在河边抱着膀子冷眼旁观。萧衍眯起眼睛看了看,看他们没有故意在河里撒尿洗脚,就又捧了一捧水喝。
萧道成没料到自己见到的萧衍如此年迈,一个干干巴巴的清瘦老头,让人想打他都怕给打散架了。默默的放下刀,拿起了木棍,想了想,连木棍也放下了。这老头像一只扒鸡,徒手就能给撕散了,一点都不可怕。
喝了一肚子凉水,感觉脑子也清醒多了,凭着直觉看向一个方向。
看到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太子萧统坐在一个挖了一半的坟包旁边,手里还拿着小铲铲继续挖,一边挖一边叨叨。
“维摩?!维摩你怎么在这里?”
昭明太子一抬头,大惊:“陛下?陛下!!我真的见到您了?父亲!”赶忙站起来,冲着老父亲跑了过去,一身的小肥肉颠颠的,看的萧鸾有点流口水。
父子二人相拥而泣的一瞬间,萧衍差点被儿子的胖肚子顶了一下弹出去,鬼魂太轻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窃窃私语:“他被弹起来了吧?”
“这胖子看着还挺俊。”
“一身白肉如锦裘。”
“这就是强迫神仙吃素的梁帝啊。”
老泪纵横对泣不成声,二人哭了一会,无尽的伤感思念。
萧衍柔声问儿子:“你挖那坟包做什么?”多年不见,过去什么不好都忘了。
萧统说:“那不是坟,是二弟闭关的地方。”
“他死前皈依佛门,改过自新,要闭关就让他闭嘛。”
“二弟还是不肯改口。”
萧衍伤心的叹了口气:“唉,我对他们这样宽厚,一个个的都背信弃义。”
和儿子一起拿了铲子去挖坟,挖了没两下停了手:“有糕饼或着粥么?我饿的没力气。”
“有,有,您没用膳?”萧统正在煮粥,等着粥熟的功夫继续和弟弟叨叨而已,一砂锅的粥,还有母亲送来的各种小菜。
萧衍没忍住对儿子倾述:“侯景那奸贼攻克建康,将我软禁在殿内,活活饿死。唉,侯景数次死罪,我都赦免了他,他非但不知恩图报。”
萧统哭过了喝粥时间,拿了一只面质牛头,掰下最好吃的加了酥油的牛角送给父亲,自己揪牛耳朵吃。一边哭一边转移话题,试图宽慰父亲:“二弟现在知羞耻,只是无颜面对您。”
昭明太子和萧综死的很快,相聚也很快,一见面他就伤感的教育二弟不该做出这种事。
萧综外表是少年,内心却是一个心灰意冷的中年和尚。他当初被尔朱荣驱逐,丧失了一切,续娶的公主妻子被尔朱世隆掠去,逼迫不从,被杀了,顿觉世上只有父亲好,又无颜回去见他,出家为僧,到处逃命。
他的外貌青春年少,英俊聪慧快乐的时候,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血脉之谜,还留在萧衍身边当一个骄纵又得宠的皇子,万分快乐。
萧昭业:“咻~”吹口哨唱歌,就想找个人陪自己睡觉,吃肉喝酒唱歌。现在啥也没有,只有馒头管够。
小帝镇二十年间,萧综找个土窑钻进去,自己把窑洞封死,终生不出来不见人,比达摩面壁九年更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