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不必了。公主在何处?”
“谁?你妻子?”“我们不清楚,那是阴间的事,我们是阳间的鬼差。”
到阴间去寻找,找人的方法有两种——凭直觉、找阎君。
凭直觉根本找不到,去叩见阎君,在殿前询问。
阎君找人的方法也很简单,凭借高超修行带来的更强直觉……不是。实际上是知道对方的姓名和生卒年之后,顺着这条独一无二的讯息追查下去,能有感应。感应了一会:“她不在阴间。”
柴绍:“啊!”
“李昭在海里。前些日子我们开了海门,海里的夜叉和阴间的鬼魂可以往来互市,有些人去海中游玩,去看龙了。”
柴绍作揖:“多谢阎君指点,请问有几道海门?”
“就一个。”
“柴绍想去那里等待,不知有何禁忌?”
阎君想了想:“你挺不错的。”
柴绍得到了[不错三件套]:《阴律》、《冥史》、《地图》。
嬴政补充了一句:“能眨眼说话的鱼不能吃。”鱼也吃鱼,虾也吃虾,以是否会眨眼说话作为能不能吃的标准。
柴绍拜谢,抱着书被人送了一程。
海门看起来只是一个大大的水潭,湛蓝且没有底,边缘以白玉阑干围住,还有半条梯子垂在其中。时不时的有人过去在鬼差眼前出示身凭,翻栏杆跳下去。
过一会也有人背着背篓从游上来,顺着梯子爬出来。
海门周围也有很多小摊茶馆,有不少人坐在这里等候自己的家人。
也有优秀的参军戏,夜叉看了都笑的吐小鱼。
阎君殿中开始议论纷纷:“李昭真活跃。天南海北哪儿都去过。”
“她好像病了好几年吧,突然病好了,当然活跃。”
“柴绍能等到妻子么?”
许负心说,我看柴绍的面相,他的子孙后代中有人贵不可言,呃,能说,能当皇帝。算了,无所谓。
“能不能等到是一回事,等到了能不能认出来?”
“对啊。”
“他应该见过妻子男装的模样。”
“自从开放海门,让夜叉水鬼来旅游之后,他们虽不惹是生非,但面目狰狞,最近去投胎的人变多了不少。”
“他们太胆小了,自己就是鬼,还怕什么丑鬼?”
“话不能这么说呀,普通百姓哪见过奇形怪状的鱼。深海里那些鱼也着实奇怪,一个个长的都是什么模样。我看了都不想再吃鱼。”
海门的另一端,在第一次有无数鬼魂在深海中迷失方向之后,阴间也在想办法设置路标,漂浮在海里的路标。稍稍有点麻烦,麻烦也得弄,要不然这些在深海大峡谷里走丢的鬼会徘徊其中,逐渐失忆,变成一股怨气然后总有一天飘出海面。
海里的鬼很多,有各个国家的鬼,黑发棕眼的有,红头发绿眼睛的也有。因为夜叉们实在是丑的出奇,眼珠子凸着,巨长的鼻子,还有一嘴尖牙,红头发绿头发的鬼在衬托下还显得挺标志。
海里有不一样的另一套文字,龙使用的篆字,虾兵蟹将和夜叉们使用简化后的符号,弯弯曲曲,有点像甲骨文。海中通用的货币是大木料、瓷器和金币。
大多数金属都会锈坏,铜钱和银子都不例外,在水里泡短短的三五百年就坏了。
李昭本来以为自己来海里吃生鱼片,可惜在海里切开沾了水,实在是无法入口。最后买了一个不知为何刻着字的石鼓,四个夜叉踩着水,帮着搬出来。
她飞快的上了梯子,问他们:“能出来吗?”
四个夜叉整齐划一的一打水,像鱼跃出水面一样蹦到案上,把石鼓往下一放:“尾款。”
李昭气喘吁吁的抓出一把金币给他们:“多谢多谢。”
夜叉们把金币戳个洞,串在自己肋骨上外突的长长骨刺上,一身金光耀眼的走了。
柴绍被看这人眼熟,不过他眼熟却已经死了的人有不少,这半年在这儿遇见不少旧相识。
起身过来看了看:“这是哪朝的古物?陈仓石鼓??”
李昭抬头笑道:“你也这么看…啊!?”陈仓石鼓是在她去世四年后才出土的,阴间也有传说,没见过。这次在海里看了一个很像是,听说是龙王自己做的,也是同时期货真价实的古物,买了。“夫君?”
柴绍格外欣喜,他刚刚看书看的入迷,要不是石鼓落地咕咚一声,真没反应过来。“贤妻你怎么…你这次装扮的很像,妆容沾水不掉。”
第225章
李昭解释了自己脸上为什么有‘永久性防水男妆’。以前夫妻俩一起出游时,有时候她会做男装打扮, 一开始是穿胡服骑马, 后来既然穿了胡服, 不放试试化妆的手段。天生丽质,别的女人化妆能增色十分, 她只能增色一分,化妆成男人之后则不同,模样变化很大, 很有趣。用牙刷沾一丁点描眉的眉黛, 轻轻按在下巴上, 就会出现细密而真实的、少年人刮干净下巴之后特有的年轻的淡青色。
一开始男装,就在也停不下来了。
柴绍的目光不怎么隐晦但很不安的努力表现出自己的疑问, 没有别的意思, 也不着急, 就是想知道自己妻子现在还是女人吗?这个问题很严重。有些男人可能不在意这个问题, 还会觉得很新鲜,但他不行, 他没有龙阳之好, 还觉有些恶心。
李昭笑嘻嘻的挽住他的手, 故意凑上去。
柴绍连往后躲, 看起来腰很有力气, 往后仰的稳稳当当:“不行,你把胡子擦了。”
平阳昭公主越发觉得好笑,又往前凑了凑:“你怕什么, 难道不是我?方才认得出我,现在何必装作不认识?杨广被软禁呢。鬼的身体,不看脸是分不出男女的,难道你不知道?”
柴绍知道,没觉得事情变好了。抬手挡在两人之间,不让她贴上来:“贤弟自重,为兄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何必把话说得这样决绝,日后反悔时,是要被人嘲笑的。”
柴绍笑着继续推她,胳膊推在她胸口,感觉有些异样:“家有娇妻,敬谢不敏。”
旁边正好有人路过,劝道:“小伙子,感情这种事要两厢情愿的,强扭的瓜不甜。”
“是啊,别把熟人之间的情分给磨灭了。”
“总有些人是你得不到的呜呜呜呜郎君看开些吧呜呜呜呜”
二人无奈:“没事。我们闹着玩的。”“姑娘你不要难过。”
小姑娘哭着就走了,看起来很有故事。只不过没有人想听她的故事。
柴绍也没想到,在僻静处说话能路过三个人。“这石鼓要搬回家的。我来?”
李昭拉住他:“你别忙,你现在住在哪儿?”
“就在海门边上,那边走十里地便是。”
区区这点路程,过去雇一只牛一辆车即可。把石鼓搬到车上:“兄长请。”
“贤弟请。”
二人不是在这里瞎客气,而是在互相推让鞭子,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御者。主要是不会。牛马的脾气不相通,要说骑马、驾驭马车,那不在话下。谁会驾驭牛车?互相一推让,就知道了,对方是真不会。
柴绍当仁不让:“给我。你住在哪里?”
李昭:“我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之前和我娘住在一起。”
“太穆皇后她老人家也…哦对。我见过了我的爹娘,他们说你去过很多地方。”
“是啊,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走走看看。”李昭静默了一会,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我听说你没有续娶。”
“没有。”
“咱们两个儿子还好吗?”
柴绍给她说了一路,不知不觉面带微笑,不看妻子的脸,只是伸手过去拉住她的手。
李昭等他说完,也介绍了这散发着海腥味的石鼓来源:“听说年幼的龙喜欢模仿人间的行为,哪位龙王去人间旅游时正好看到工匠们在刻石鼓,他也自己刻了一个记事。这上面的字都是龙篆。”
把石鼓搬进院子里,又仔细看了看。
“被挖掉的那个字是泄露了机密或符箓吗?”柴绍还保持着将军的思维。
“不,那是个错别字。”李昭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这石鼓在龙宫中放了一千多年,虽然旧了,却没被海水腐蚀。我去的时候正赶上龙宫清理龙王们小时候过家家的玩具,别人都争着买金玉珍珠,可那些东西不值什么,咱们都见过不少,倒是这个有意思。还有古代君王投入海中的玉璧金册,我没赶上。”
她从兜里掏出一张鱼皮:“你看,这是石鼓上龙篆的翻译。”
柴绍接过来一看,这是一条龙给自己写的歌(龙吟翻译成人话,古译今):我娘住在深泉做龙神,我爹是大湖之主,我在云宫中长大,天帝的女儿是我的玩伴,王母的青鸾给我洗爪爪,珍珠做弹子,金丸是零食,大可覆盖蟠桃园,小可栖居琉璃盏。世上怎么会有夜叉那么丑的东西,丑还不让说,我娘揪我须须。
后知后觉:“你见过龙?!什么样子?和壁画上一样吗?神威?勇猛?睿智?住在海里还是住在仙山上?”
李昭幽幽的叹了口气:“龙王幻化成人间贵公子的模样,只看到一点点龙角。说是爪子不方便拿卖东西的一点小钱。我猜,他们在天宫聚会时,别的神仙都坐着,龙王只能盘在柱子上,确实不方便。身量高大,浓眉方口,眼睛特别有神采,站在那里搬东西也能看出来,是神明,无与伦比。衣服应该是幻化的,普通的布料在海里用不了多久。互相打招呼用龙吟,听起来非常……非常难以形容,古老幽远神秘的一种声音,很空寂,很有……意境。肌肤上金光白光遍体。普通的鬼只能见到海底的几处龙宫,夜叉说四海龙君的龙宫坐落的位置不同,神秘高远,普通的水族无法靠近。别的我没打听到。”
买了好东西必然要拿给亲朋好友炫耀,买了棕刷和专用白布包,接力研了一大碗墨汁。
“太矮了,不方便弄。”二人蹲着都不方便,干脆出去再买一个树桩子,把石鼓搬到树桩上,拓印了十几张拓片。
顺便说清楚了,平阳昭公主依然认为自己是女人,一开始不知道,阴间的女鬼和男鬼一样自由,什么都是一样的,能做的职业、能得到的奖惩都一样。
柴绍松了口气:“那还。妻子没有变兄弟,幸甚幸甚。你跟我说你变成男鬼,吓得我。”
拓片做好之后,泼些水把石鼓洗干净,出去买了八个竹编的长画桶,没有成品,让篾匠现编的。还了车,租一条船,按照路线给亲人和好友送去。
敌镇外:“哥!大郎?大哥?哪位兄弟帮我喊李建成一声!”
“贤弟,直呼隐太子姓名合适吗?”
“你放心,你看那边树上的是李密,树下的是刘黑闼。那边在树下读书的几个人,说出名字来你都吃惊。”
“怎么会……啊!他是纯臣的典范,一生爱民如子,宦海波折都因为秉公执法抗拒权贵,一心为公为民,他怎么会被软禁在此处?”
李昭怀疑这里被人监视,说的婉转一些:“为民请命的人,难免触犯王法。”
法律是为了维持稳定——君王认为的稳定。庙堂高远,制定法律的人未必都懂得民间疾苦,他们自己做不出也没必要做某些恶事,就认为别人也不会为了几亩地把亲戚关系抛在脑后,不会为了几斗粮食而谋反杀官。阴间的冥王也是一样,他们觉得鬼不需要在人间留恋,就不让他们流连。
四位冥君、一百三十八位城隍、八位都尉、二十七为校尉争论不成,直接违抗阴律,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
柴绍看过《冥史》上的记录,太史台的史官们写书时心中澎湃,给他们写的很有豪侠之风,写他们义薄云天,使春秋手笔,悄悄把另外七位阎君批判了一下。
“原来如此。”
李建成和李元吉一起过来了:“妹婿?”
“姐,你的脸还没改过来?原先那样多好看。”
李昭直翻白眼:“我不是长给你看的。你说要去投胎,怎么还没去?”
“李密王伯当宋金刚刘武周王世充不走,我也不走。王世充还想给窦建德报仇呢。窦建德自己都看开了,他还不依不饶。”李元吉吭哧了一下:“大哥没让我招揽旧部,我没听劝,把我们俩都陷在这破地方,哪能让大哥独自面对这些隋末叛军首领。”
李建成叹了口气:“人间时元吉要动手,我不肯,是我害了他。”
平阳昭公主不管自己兄弟们互相残杀,她的立场和亲爹的立场基本上一致:“我新买的龙篆石鼓。”
“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