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武曌比较喜欢司马光的评价:挟刑赏之柄以驾御天下,政由己出,明察善断,故当时英贤亦竞为之。
驾驭天下这个词真棒。
欧阳修突然发现阴间的太史台有他们修的史书!好!每天跑去借阅,看了一年多慢慢看完,有许多事又看到了新的解释。偶尔会有人前来拜访,互通姓名时大多是些前朝名流,其中最令人崇敬的是韩愈和柳宗元,三人就古文运动展开热烈探讨,互相之间稍有意见不合之处,也可以一笑了之。
……
阎君们现在都有点紧张,他们第一次发现从北魏到北周这五百年间的皇帝,竟然如此团结凝聚,同进同退。这显然不只是针对杨坚,还是一次小小的示威。在不动声色之中,他们已经有了如此之大的能量。调出档案,查看他所有接触的范围,这几百年来,基本上地府每一个部门都有所接触,而每一个部门都有和某一位皇帝关系密切有知遇之恩的重臣,这些人似乎可以在昔日主公的授意下,设下十面埋伏,对杨坚排挤冷遇。
忠臣们的心思很好理解——自己因为生前有政绩,被阎君看重——为什么生前有政绩呢,因为皇帝给了个机会。这焉能不报答。
皇帝们天然就处于同一个阶级,见了面虽然提防,却格外亲切平等。
有猫阎君只有一件事不明白:“北魏被北周覆灭,北周被隋朝所灭,按理说北魏应该善待隋朝才对,为何同样插手其中?我看了,冯有等人没有束手旁观。”不仅没有伸出援手,还热情帮忙。
“显然不是因为血缘或信仰关系。”虽然他们都是七歪八拐的亲戚关系,但太远了。
“莫非是投名状?”北魏的时间虽然很长,但他们毕竟只占据了半壁江山,自己成立汉化组把自己皇室给汉化了,但别的朝代的态度依旧模棱两可。如果是为了结党、加强联盟,就很可信。
“亡国之仇,也能结党?”
嬴政道:“宋辽能结为兄弟,有什么不能?”
想当年秦晋之好,那混蛋坑我祖宗坑成什么样了?
朱砂痣阎君怨念深重:“阿政说的没错,只要志同道合就行。你们不是也很整齐的拒绝我辞职吗?”
“你再等等,如果包拯真是无华,又能回来赴任,就放你走。”
白发阎君突然问:“我没发现我们地府有党争。”
“那是因为我们的政令下达之前,很少询问大臣,他们也没有良田千顷广厦万间。”
这直接杜绝了党争的两个动力——个人意见和个人利益。
“也就是说,这不算是党争。”
“这也不算排除异己。”
“李世民究竟去哪儿了?唐太宗如此赫赫有名,难道能消失在地府?”
嬴政慢条斯理的喝茶:“他带着李倓在辽国和吐蕃地府当可汗,有时候也去别的地府旅游。”他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扶苏和李世民有联络,偶尔会提供制式武器,账目上没有问题。
郭荣现在改行提供大批量的粮草物资、酒、茶和盐糖,这四样东西可以当做俸禄给人。但李世民很不厚道,暗地里和我儿子保持友情,又没有透露这件事,难道我会制止?
阎君们大惊:“什么?他的将领都在我们这里,单枪匹马就冲出去了?”
嬴政:“千里马常有。他带了些宗室亲戚,在突厥人里挖掘一番,又选拔了许多英才。足够用。”即便到唐朝末年,风雨飘摇时,还有很多向往大唐秩序的突厥和吐蕃将领投降到唐朝,现在的辽国也很向往唐太宗——打仗的时候依然不留情。以他的实力当然可以重建秩序,选拔新的朝廷官员,营造新的秩序。就算是在那些彪悍的国家,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混乱。
优秀的皇帝,自幼享用最好的老师,只要能学习就一定超凡脱俗,虽然未必是天下最强,但应该只弱与天才——这就是立长的依据。虽然大部分皇帝的素质和能力都会打破这种幻想。
在之前取消对皇帝出入境的限制之后,他就知道,皇帝们肯定会出去大展宏图,像在人间那样,以极快的速度打下一片根据地。李世民做的事被发现了,那么没被人发现的刘邦在做什么呢。其他地府的君王也并非弱者,不会坐以待毙,会展开激烈交锋,磨砺双方军队。
中原地府有雄兵数十万,还有优于其他地府的战斗力,不用担心,如果有少量摩擦正好可以扩大军队。
“……他将来不会带着被统治的两地要求并入我们中原地府,要一席阎君的位置吧?”
“你不要吓唬人好吗?这说的太有可能了!”
“北魏也有这个打算吗?”
“目前还没有。”
“我们怎么不知道皇帝们能干出这么大的事。我以为李隆基成为梨园祖师,被天下梨园子弟供奉灵位已经够离奇了。他过些年不会靠这份诡异的香火成神吧?”
“那是什么神?舞神?听起来像日本的神。歌舞伎神。”
“日本的神真是没理由的多。”
中原的神基本上都是忠臣猛将义士烈女,都有与众不同的高尚之处。
白发阎君:“不会,不仅要香火兴盛,也得奉为神。有名有实才能成神鬼。”
派人探究了皇帝们最近的近况,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连暗流涌动都看不见,就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聚会,谈论诗文和人间的改革,以及当前皇帝赵顼的军事动向,王安石的改革成就不小,可惜用的人有点糟糕,取得了一些成就但皇帝过于急切。
……
李渊正和赵匡胤一起喝酒,宋朝的皇帝在远处捡羽箭、收拾箭靶。
赵光义:“前些年王韶出兵抗御西夏,拓地五州,甚佳。招降番族三十万。再出兵也是有经验的兵将,更何况西夏内乱。”这可是自从宋朝建国平定中原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胜,他为此扬眉吐气,得意了数年,就连赵匡胤也很激动,揍他的时候下手更狠了。
毕竟以赵顼现在的成就,到阴间之后不仅不需要劳作,更可以理直气壮的劝阻太*祖。赵匡胤非得给他的战功一个面子不可,趁现在抓紧揍。
赵匡胤深深叹气:“如今派出大军,孤军深入,弄险。但未必不能成功。但朝中的将领……有些青黄不接。”当时只想着抑制将领反叛,就没想到,习文练武为的是功名利禄,那一方面收获的多,就去学什么。现在人人都想读书考功名,虽然国家安定,也无形中让一些本来能成为将才的人改行去做文官。
当然了,不是说分兵突入敌人腹地会很危险、会输什么的。每一个懂军事的人都知道,战争的决定因素在人,孤军深入敌人腹地、困守孤城、背水一战等种种普通人干一定会死的局面,在名将手里都不叫事。
赵祯信心满满:“我只等着他收服十六州。唔?唐高祖似乎不以为意?”
李渊道:“唐末有一首诗,一自萧关起战尘,河湟隔断异乡春。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写诗的司空图,哀帝被弑,他绝食,呕血而卒。
他不认为燕云十六州的人还认为自己是汉人,毕竟现在的安西都护府区域已经完全属于夷人。
有一条从未明言的规则是这样的:当称帝的第一年,你是篡位的皇帝,天下动乱,建国的第十年,你是开国皇帝,建国的第六十年,天下归心。被人占有的土地,只有占有一段以年计算的时间之后,才会绝对属于这个人。
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当你抢走一个美人,如果几个月内被人打败又被抢走了,那这个美人不属于你,如果持续几十年直到都没丢,那这个美人就属于你了。
这也正是隋朝没有太多忠臣、名望也不是很高的原因。一个朝代能获得的忠心,要靠时间。
皇帝们谈论起变法时遭遇阻碍。
刘邦:“什么叫阻碍?重整河山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有某些不要脸的人非要说汉承秦制,我改了多少。大臣都他妈给脸不要脸,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刘彻:“谁听话,就用谁。”还有什么问题?
刘病已:“唔?”
刘秀:“高祖说得对。”
元宏:“唔,可以和我当年相提并论了。”
宋朝皇帝们感到郁闷,现在的皇帝显然没有北魏孝文帝和文明太后那样强硬果断。
李渊:“呵呵。”所谓的贞观之治把他推翻透了。
搞过‘中兴’的皇帝们也不觉得改革会有像当前这么大的阻碍,他们在人间的城隍府做判官,都震惊了,难道不应该齐心协力让国家兴盛吗?
“王安石身边,似乎有很多卧底。”
皇帝们心照不宣的点头,他们都看出来了。杨坚身边又何尝没有卧底呢,他以为是忠于他的故人其实和唐高祖暗通曲款。
赵曙:“此言何意?”
“身在新党,心向旧党,搞砸新党的事。”
“咦!你要是这么一说,连盘剥贪腐都不一样了。”
皇帝们互相传递一个名单,打算分给相熟的判官,让他们遇到这些人时仔细问问,是不是卧底奸细。
李忱:“我不赞同这种观点,这种人可能是单纯的干啥啥不行。”
刘邦:“扯你爹的蛋呢,谁拿自己的仕途来卧底,毁面吞炭的事儿现在可没有人干了。”
唐宣宗李忱的父亲唐宪宗李纯略感不适。不过他们都知道汉高祖火气为何如此之大,他的赌场又被查封了一次。
赵祯刚睡醒:“什么烩面?羊肉烩面吗?”有一点点喜欢,多加胡椒香油和芫荽。
算了,还是拿起琵琶和古琴,合奏一曲大江东去吧。
有人试图聊一聊堪称全才的沈括,但皇帝们均感疑惑,沈括去辽国谈判时的能力可以理解,绘制飞鸟图,改革盐钞法、兴修水利也只是个良臣,谁都有这样的全才,王安石的好同党,但别的项目也太多了。等见到本人再说,还得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屯兵永乐城,地点是个险地,但准备不足,还有战争中是否因为掣肘才失去永乐城。
……
出征西夏的军队失败,十几万军队覆灭,地府井然有序的应对这些事。借用人间崇道的风俗,让带队的都尉头戴白玉莲花冠,身穿金灿灿的法衣,校尉们头戴紫金如意冠,穿着大红或宝蓝的法衣,扮作神仙模样,宣称派阴兵带他们去阴间。
好使得很,比原先黑压压的军队上前抓捕好用多了。
都尉摸摸头:“希望将来别让我们剃成和尚。”
另一位都尉:“没事,五佛冠能遮住头。”
军队打败,皇帝意志消沉,册立太子之后没过多久又郁郁而终。皇太后高滔滔执政后废黜了新法,启用司马光等旧党人士,朝廷上下好不容易才逐渐适应了王安石的政策,又全部推翻。
苏轼前段时间反对王安石,现在经过深思熟虑,出来反对司马光。
(两派脑残粉都懵了,集火他。有些人的思想很简单,非友即敌,非粉即黑。苏轼认为自己只是路人公正发言。)
赵顼见到父亲和祖父时,大哭谢罪,几乎昏过去。“赵顼,已经尽力了……愧对祖宗啊呜呜呜”
赵匡胤:“唉,哭吧,哭一会就种地酿酒去。”新皇帝才九岁。幸好现在没有一个领兵的权臣,如果有,这太适合篡位了!
我安排的局面其实还不错,再也不会有安禄山那样的权臣。
……
同一年,王安石四月到阴间,司马光九月到了阴间。
二人各自去找老婆,都是坚持不纳妾的人,和妻子十分恩爱并专注于学习和著书立说。
二人也都很穷。
司马光一死就不穷了,天下所有人都崇敬他,附近的人跑来拜祭,远方来不了的人购置画像,每顿饭之前遥祭他。
和老婆一起被淹没了数日,各酒楼一车车的运来铜钱,一车一船的运走祭品,都来不及。硬是熬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祭祀的人变少,他才得见天日。
无数人前来围观这盛况,真的很罕见。上一个有这待遇的是宋仁宗,辽国设祭,消息走了一段时间,祭品飘过来又要一段时间,他一出门就被掉下来的三牲吓一跳。
司马光的夫人叫他去太学阅读那些关于新旧两党之争的精品文章,他欣然前往,开篇就是柳宗元的寓言小故事,写二人欲登峰顶,一人从山阳上,一人从山阴上,均弃石梯行险路。
第二篇就是欧阳修写的散文。
司马光看的直挠头,再三提醒自己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柳宗元评价我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不是在人间,黄庭坚吕惠卿这些还活着的人和后来人才能评价我。
欧阳修和王安石联袂前来,看到他都惊讶了:“你竟然出来了”
第323章 争论+赵煦(虫)
时间回到一年前,在赵顼刚刚死亡时。他哭的太惨, 愧疚的伏地请罪。
祖宗们也不好过多苛责。毕竟他认真努力、态度诚恳, 除了一点点能力不济的小问题之外, 主要是由于两党之争导致整个宋朝都在漩涡中不能自拔。这不是赵曙替儿子甩锅,实际就是这么回事, 在赵曙生前他看王安石司马光都不错,他俩年龄相差仅三岁,这时候已经是成熟稳重, 名望颇高, 新旧两党也已经成型, 这时候还只是两种不同的思维模式。
赵匡胤开始冷静的探讨起:冗员、冗军和冗费——这三座大山。这三座大山对应的敌人是谁?是吃俸禄不干活的官员,吃饷不打仗的士卒, 还有占有国库费用的人。这些人充满了整个国家。
他在这里得到的消息很多, 能看到他们互相争论攻击时所写的文章, 只要文笔好到能在地府流传看, 但缺乏具体数字。“自从你父亲去世那年,府库里有多少钱。历年有多少钱, 多少官员, 多少士兵, 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