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赵顼满脸的慈父光辉,感慨道:“章惇是个贤臣能臣,无知之辈议论其奸诈,不可信。”章惇不就是爱爬山攀岩吗?除此之外,一样是党争,一样是排除异己,不能因为司马光写史,他排除异己就比别人更合理。
这虽然是他亲妈,但现在的皇帝是亲儿子,又志同道合,他都没想到当年那么内敛的男孩,如今能重振开国时的大宋雄风。
第324章
镇长拿他的印章印了一下,有几个人第一次踏入大帝镇, 果然繁花似锦, 硕果累累, 丹桂飘香。有兵马俑林列,又有小桥流水, 不全是田园风光。在这笔直的大陆上,有巍峨的假山,高大的彩绘明堂, 不远处也有竹林掩映茅舍, 一派清雅之气。就算不是人间仙境, 也可以称之为世外桃源。
这里看起来很和平,就连房屋也是正经的屋子, 而非小帝镇那种防御性极强的小堡垒。
谁看了都很羡慕, 在小帝镇别说动这种工程了, 自己种的葱都会被人偷。
刘彻对于赵煦现在的状态, 给出了一个最高评价,主要是前面宋朝的皇帝太让他失望了:“赵煦有一点像我。”绝大多数皇帝给别的皇帝的最高评价是——像我偶像, 其的评价就是像我。刘彻没有什么偶像, 他很喜欢自己, 这就是他的最高评价。
其他人听了这话, 都点头。如果说的是几代被人欺负, 突然逆转局势,反击那些人,那么的确是像。如果说是重用改革的大臣, 被人骂穷兵黩武也不悔改,那的确很像。
刘裕叹了口气,他现在有点两边都沾着,他汉室宗亲,西汉楚元王刘交(刘邦弟弟)之后,然后建国刘宋。现在人们常常拿两个宋来比较。
人们一致认为,虽然文化和经济稍逊,但刘宋的战斗力无与伦比,赵宋根本比不上。
刘骜感慨道:“李克用真是生不逢时。”李克用李存勖父子二人,可以与契丹战平,他们有什么?只有一个山西。但需要同时防备燕、梁、契丹。
“宋朝有四千万人口,二十万匹马。”说话的人是萧道成,他也是被镇长批准近来的人。说起宋朝的人口和马匹,真的很酸。
刘启冷笑:“江浙可以养马,钱缪于钱塘门外东西马塍,其马蕃息至盛,号为马海。”
不是只有边关塞外才能养马,只要是平原,就能养。
李旦幽幽的叹气:“黄河决堤的事,我就不说了。我至今不能理解从军人要被剃头刺字是怎么回事。”犯人充军、吸收灾民流民组成的军队。太儿戏了,上一次这么搞以致于亡国的是秦朝。唐朝的禁军软弱,因为世家子充斥其中,就算要反其道而行之,这也太过分了。
刘裕前段时间就在人间忙碌,此时正是轮休:“禁军大率贫窘,妻子赤露饥寒。军士者顾乃未尝得一温饱。甚者采薪织屦,掇拾粪壤,以度朝夕。其又甚者至使妻女盛涂泽,倚市门,以求食也。他们自己的官员也知道,士卒极窘,至有衣纸而擐甲者,此最为大忧。”
李旦:“这好像是欧阳修说的。李存勖当年不就是苛待士卒,令他们勇气耗尽,拒不抵抗吗?”李存勖的老婆异常扣门,扣到时常不给士兵发饷的程度,到最后兵临城下时为了激励士气才拿出钱来赏赐,士卒们都说老婆都饿死了才拿到钱还有什么用。
欧阳修还说兵器:仅能成器,全不堪用;铁刃不刚,筋胶不固;精好堪用之器十无一二。
“是啊。”
“自寻死路。”
“如果没有外患我还能理解,现在群地环伺,他们怎么就不担心呢。”
“不看就不担心了。”
李弘叹气:“富者有弥望之田,贫者无卓锥之地。你们能想到宋朝连百姓烧的柴火都要收税吗?这不是赵煦首创,早先就这样了。百姓所求唯有温饱而已,他们冬天不能烧柴取暖,只能多蓄稻草。呜,动一次火,制些冷粥大饼,接下来几日都不动火。整个冬天都当做寒食节。”他快要哭了,弟弟恰到好处的递手帕。
刘彻:“啧,以我当年的税务繁多,也没有这样。”
刘裕当了皇帝之后节俭如老农,现在也穿着粗布衣裳,从不享受生活,死后的吃喝穿戴比生前当皇帝时还好,他看宋朝士大夫的清雅(费钱)、贵气(费钱)、慵懒(不干活)、有格调(费钱)十分不顺眼:“文彦博等人实在是可恨。他那句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非与百姓共治,简直令人作呕。我当年不善文墨(不认识字),也听过民可载舟,亦可覆舟的话。”
刘彻:“文彦博最可恨的事在于暗害卫青,呸,狄青。”
就和赵祯喋喋不休啊,赵祯还说他的忠臣,文彦博说什么‘难道太*祖不是世宗的忠臣’,最后送别狄青时,还暗暗的说狠话。
汉武帝已经很久没有讨厌一个人讨厌到想把他抓出来杀掉的程度。
狄青问文彦博为什么,文彦博:不为什么,朝廷不放心。
一个大臣仇恨另一个大臣,不奇怪。但满朝文武都仇视朝中最勇猛的武将,欧阳修将把他降职视作保护,这太离谱了。好的武将就应该娶一个公主,然后去生孩子和打仗。
像是熙宁战争中,被交趾(越南)屠城这种事,都不用说,在秦始皇征服百越之后,到宋朝之前,交趾没独立过。
钱缪哼道:“这算什么呢?赵恒在位期间,代州进士李光辅善击剑,诣阙。帝曰:"若奖用之,民悉好剑矣。"遣还。好好一个进士,又善于剑术,又在代州边陲。”
就给遣返了?我听着都觉得很好用!虽然官员不能回到本乡做官,但是边陲那么大,换到那儿去都基本上了解些风土人情。
“谁不是啊!”
“这说的是什么混蛋话!”
气的皇帝们纷纷喝酒。刘彻原先觉得李旦废物,现在看着都顺眼多了。
“赵匡胤之得国,比起隋文帝不差多少。”
“得天下之易,未有如隋文者。”全靠个人操作,既要拼杀又要用心经营的皇帝们对这两个‘超容易篡位·称帝没有困难·前朝留下国富兵强且没有忠臣·不用杀太多人·有环境做个仁君’的人,不是很羡慕只是厌恶。
谁要能平定乱世,重整乾坤,施行仁政,大家都服他是英雄豪杰。谁能严刑峻法,强国强兵,大家也服他是个干练的君王。谁要是无为而治,节俭朴素不好色,高道德标准的要求自己,不干蠢事,大家也敬佩他是仁君。
杨坚白捡了前朝刚刚整理好的太平盛世,让孤儿寡妇禅位再杀之,难度低、名望高,显得一辈子没有大兴杀戮。这多可恨。还有一点,皇帝们大多觉得自己很年轻,思考问题时容易把自己代入前面那个少年英才、励精图治、英年早逝但名望没有完全展现出来,历史地位被淹没的皇帝角色中。而不是后面那个捡便宜的皇帝角色。
以上这些只是令人厌恶。杨坚竟然还因为杀戮不多,赢得了两枚神鬼丹——这让所有觉得自己杀人是不得已的皇帝,以及全部的开国之君都心生仇恨。要知道迄今为止所有开国之君,没有一个拿到神鬼丹,就算是嬴政也是当了阎君之后以权谋私给自己弄了些吃,李世民虽然有神鬼丹,但他真不是开国之君(虽然大家都觉得他是)。
赵匡胤比杨坚的状态好得多,第一,他真有过硬的战功和武功,确实知人善任,第二,说他生而知之怎么当皇帝不为过。军事农业制造业医学都懂。如果他能得到一枚神鬼丹,皇帝们觉得还可以。
冯有抱了一筐鲜花,拓跋濬手里还拿着几只牡丹,溜达回来:“何必议论杨坚。”
哦,拓跋濬不是把自己代入英年早逝的好皇帝,他就是英年早逝了,一想到如果杨坚当时是自己的大臣,就觉得很愤怒,还很紧张。
这就是北魏加入联盟的另一个原因。不能让这种人有好下场。
“你们俩现在官居何职?”
拓跋濬笑道:“不值一提,庸庸碌碌一俗人而已。”
“贤弟过谦了。此次事情中你出力不小。”没有权力怎么出力呢?
冯有保持着警惕和内敛:“武帝,依我之见这件事不要谈论为好,当心隔墙有耳。”干完就完了,难道还要写一下名单,写一写出力的范畴么?像是旧党对新党那样,皇帝更换大臣时多省事啊。杨坚早晚会回来,还不知道他将来是改换容貌和上辈子一刀两断,还是暗暗的复仇。
如果是复仇……那这件事还挺刺激呀。
“他们俩不会被溺毙吧?”
“那投胎岂不是白去。”
李弘在其中什么都没做,他不是那种能帮人坑人的孩子,到现在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杨坚会联合李隆基。”
李隆基远远的说:“依旧不是太宗的对手,有什么意义。”看我挨揍,或是陪我挨揍。
刘彻看着刘裕和萧道成,有一点点羡慕:“御驾亲征啊。”我这辈子唯一没做过的事就是带兵打仗。以前训练羽林卫时玩过模拟战,真正的打仗的环境艰苦一些,但是更血腥也更爽。
……
苏轼流放到儋州,因为他是苏子瞻。苏辙流放到雷州,他字子由,由正好是雷字下半部分。黄庭坚流放到宜州,他字鲁直,直和宜形状也相近。刘挚字莘老,他流放到新洲。章惇想要营造一种冥冥中命中注定的效果,而且在人的名字割裂部首之后,会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自古以来都流行命犯地名的说法。狄青当年去陈州,就觉得自己要死在哪里,谶在当地有一种梨子叫青沙烂。
阴间中人也不知道应该期待他们活着,还是期待他们来到这里。活在人间或许还能翻盘,重新执政,在新旧两派之间很多旧时候的鬼觉得苏轼的政治思想更合理一些,可惜皇帝不这么认为。如果他来到阴间呢,就能请他喝酒,请他赴宴,请他放宽心,看到他快乐的新诗。
被贬之后苏轼的诗偏向于则空灵隽永、朴质清淡,‘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有点无聊,嗨不起来。大部分人更喜欢他仕途奋进时的诗。都替他规划好了,将来到阴间,虽然不能出任宰辅,但也可以做到城隍的位置上,每日除了维护因果报应之外,就以诗词自娱,多快乐。
有很多仰慕苏轼的人,已经开始存酒:“多有趣,以前只能去前人的墓碑、故地凭吊,现在我们可以当面祭祀。”
“那就不叫祭祀,你这个笨蛋。”
“我就不能举例吗?”
……
阎君已经无可拖延,必须开会解决这个问题:“不举子的问题,怎么办?”
田野小人,例只养二男一女,过此辄杀之(苏轼记录)。有些地方只要两个孩子,多则溺毙,因为有新生儿要交纳添丁钱,数额巨大,交得起才生,拿不出钱又无法避孕,勉强糊口的人家交不起添丁钱、每年的人头税、还有小孩的口粮,就根除问题。
如果说这属于杀人,要判六十年的地狱刑期,现在宋朝的百姓几乎无一人可以避免,毕竟穷人是世界上最多的一群人,黑水潭地狱的水要满到溢出来。如果说这不属于杀人呢,那么刚刚投胎去的倒霉鬼魂做错了什么呢?凭什么刚去投胎就要被杀?多少拿了药去投胎散心的官员一年后就回来了,带着一肚子气投入愤怒的工作中。
但是这真能怪百姓吗?一切都是由经济决定的,生男孩是劳动力和战斗力,就多生男孩,生女孩能纺织和嫁人得利,就期待女孩。如果只要生了孩子就会食不果腹,那就不生。但所有人都在做一件残忍的事情时,就渐渐变成了习俗,渐渐顺理成章,缓解人们的心理压力,只有被免税又没有生存压力的官员看到这种场景,在大惊小怪。
这种故事已经被潜入攻击政敌的故事中,攻击欧阳修的人说他和外甥女私通,攻击章惇的人说他爸爸章俞和妻母私通,生子欲不举,丈母娘的母亲给救下来还给章俞,说这就是章惇。
皇帝只要自己收到的赋税足够高,来支撑自己的梦想。官员们或是假装没看见,或是禁止百姓不举子但继续收税。所以事态一如既往,单禁止管什么用,勾践早就知道要百姓多生孩子应该做什么。
白发阎君敲了敲桌子:“说话,别在这儿打坐。都别装睡。”
众阎君纷纷说:“没装睡,没有没有。”
“要不然怪罪官员?”
“官员只是执行法律。”
“这条法律是谁定的?”
“赵普?”
“好像不是吧。”
“那是赵匡胤?”
“皇帝也不负制定每一条法律。但他得审核,他得负责一部分……怎么划分?”
“税收的数目一直在变,我们没有表格。”
现在得追溯两件事,第一,这个缺德项目是谁提出来的?以前都是等成丁之后有了工作能力才交丁钱。第二,历年来的标准收费表格变迁,以及各地执行标准。
众所周知,朝廷要收十文钱,到州府时可能变成二十文,到县变成三十文,到文书成了四十文,到百姓眼前时可能变成五十文、一百文。
当然了,当前收费标准是三千钱、身丁米四斗以上。
这个事不追责呢,不可能。如果一定要追责,怪百姓?地府的道德标准还没有高到罔顾他们活不下去的事实。每一层官员都可以向上推脱,这是群体性的恶行。
“太史台不一定没有表格,他们常常收集各种资料。”
派人去一问,真的有。太史令平静的把三十箱资料放在阎君殿外,现在虽然没有虫子,他们还是习惯用香樟木箱来装资料:“这是宋建国一百四十年来的法律变化、赋税变革、各地新增税法对百姓的影响、以及部分地区实际执行的效果,天下之大不能详查。”
阎君们十分感动,决定给太史台加工资。
太史令:“非我等之功,是各地判官齐心协力,收集资料,汇总到此处。”
阎君们:“统统加工资。”近些年来非常有钱。
嬴政:“派人去问问宋朝的皇帝们。”
“他们怎么会说实话。”
嬴政想了想,吕雉近年来什么事都不做,她可不应该无为:“让我夫人去聊聊。”
左右阎君都认为可以。
吕雉本来在湖边静坐垂钓,每次钓都能成功——今天有该出地狱的魂魄,拿网子捞或是拿鱼干钓都是一样的,重点在于呼名和死亡时间。鱼竿下面拴的不是尖锐的鱼钩,而是一个手镯大小的金环。
“狱尉,阎君派人来送信。”
“哪位阎君?”
“您那位。”
吕雉一甩鱼竿,有两个黑影紧紧的抓着金环,瑟瑟发抖的被吊了上来。丢在地上蜷成两团怕死鬼。这样的鬼魂再去投胎,就不会生来顽劣凶残——有些人受完地狱刑期还是很硬气,但那是极少数。
展开信笺一看,嗯?嫌我最近无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