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绎
他们的妻儿如何对待他们,那是生前的所做的事承负下来。咱们这些阎君,要着‘君’‘父’欺压人么?”
阎君们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
刘邦正在和阎君谈自己的要求:“我也知道你们不容易,都是同行,谁不知道谁啊。我要的也不多,也不用给我侍女健仆,让我能有一年四季的变化,早晚能有太阳月亮,能耕种,隔三差五去赶集就行。这和我年轻时活的差不多。我要求不高吧?”
阎君很迟疑的点头:“的确不高,但是……你就不想取我而代之么?”
刘邦心底暗暗冷笑,心说就知道你们打算弄死老子!
“您开什么玩笑呢,天子都是受命于天,我有再大的本事,敢和天斗么?咱们都是天子,嘿,都是……这话我说着都新鲜。怎么着,这样苛待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要的也不多,你至于么?”
阎君的脑壳好痛:你刚出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骗子。
可是这骗子抓住了两个重点,第一,人间天子来到地府之后,理论上来说是阎君的臣民,实际上却两边占便宜。鬼在地府不需要户籍和官凭路引,可以来去自由,斗殴也不犯法,有人崇拜跟随也不犯法,非得是自立为鬼王了才能收拾。而皇帝们又能依据人间的忠孝拥有一批结实的拥趸。
第二,只要他们不涉及攻打阎君这个底线,在地府搞了什么事,阎君都拿他们没办法,因为地府只有鬼吏们有行为准则,对其他人变成鬼之后的行为界限还没有法律规定——这部分法律还没写出来呢!
刘邦眯着眼睛笑,他从很多细枝末节发现了阎君在暗暗的推波助澜,俗话说得好,敌人希望我做的事,那就是坑我的事,我做了会让敌人气的跳脚又无可奈何的事,就是正确的事!
他就果断的在进城之后正式调整了策略,一通云山雾罩的忽悠,硬是说的阎君摆下酒肴好好商谈。
白发阎君给出了最高指示:只要他们愿意称臣,一年四季、日夜变化、耕种和集市都能有。
阎君正要传达这份指示,忽然一支羽箭飞来,穿过他的肩膀,把他钉在椅子上。
刘邦拍桌子:“我日!”他们得逞了!
这一定是刘彻,不是开国之君就是不行!瞎他妈的激动!
阎君的肩膀疼归疼,心里却很高兴。
好了好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成功了。
刘彻手挽长弓,骑在马上直闯过两道门,并不下马,张扬肆意的骑马进了殿内。武帝一挽缰绳,马立刻停住,他没看气急败坏的祖宗,也没看旁边战战兢兢举着旗号的儿子,厉声道:“刘据呢?那不孝子!和他要地图不肯给,要玉符也不肯给,养他何用!去把那逆子搜出来打死!”
阎君正抓着羽箭,费力的往外拔,一闻此言顿时冷笑:“你懂什么,他是个好儿子,就是傻了点,运气也不好,碰到刘邦这种祖先。”
刘彻心中长出一口气,心说我就知道是高祖从中使坏,和猜的一样,反问道:“他是我儿子还是你儿子,卫子夫与刘据这两个逆贼按律该诛。”
阎君好气哦,对面这祖孙俩气人,自己被串在箭上就是拔不下来也很气人:“你还是人吗!死鸭子肉烂嘴不烂!刘据可以是我儿子!我还能纳卫子夫做妾呢!气死你这个,你这个坏人!”
刘彻真的怒了。他是想拯救一下傻了吧唧的儿子,以便父子、夫妻能重归于好,也顺便让自己痛快一番,可没想让卫子夫跟别人!
翻身下马,拔剑:“帝镇里的皇帝,砍了头也不会死,不知道阎君是不是也有一样的本事。”
阎君这职位对道德的要求比较高,他们虽然有点坏主意,但是忽悠不过了刘邦,骂不过刘彻。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吵,只好对他吐口水:“呸!呸呸呸!”
虎贲军正在此时赶到。
青色虎头人暗叫不好,怎么是武帝,这叫我如何是好?
他只得拿出宝弓,搭上一只箭,瞄着刘彻手中的剑——
阴间的箭无声无息,刘彻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在自己手上,像是大锤子,震的手腕一酸,宝剑应声落地。他怒极,回头去看,这只军队乌压压几千人,脖子以下是鬼卒的模样,脑袋却是栩栩如生的虎头。“卫青!你是卫青!”
身材好,气质又与众不同的卫青即便换上虎头,在一群虎头人中也是最鲜明出众,最儒雅沉稳,最明亮大气的一个虎头人,也被旧主立刻就认出来了。
通过身材比例来认人非常可靠。
第39章 卫青+可以
卫青心中一阵绞痛。生前,从骑奴, 被陛下一路提拔到大司马大将军的位置上, 阖家封侯, 又娶了公主,这是何等的恩宠。
在陛下多疑的一生中, 他从未怀疑卫青,这份恩德,粉身碎骨不足以报答。到了死后, 我怕他认出我来会让我左右为难, 就给阎君出主意做面具, 真是小人行径。
可是陛下还是认出我了,即使顶着虎头, 换掉了汉朝的官服、铠甲, 还是被认出来了。这样的君臣之情……我却只能辜负陛下, 毕竟阎君对我给予厚望, 我还要等着平阳公主回来。
卫青默默的质疑自己的人品,质疑了一会, 假装没听见刘彻惊喜的声音, 又假装没看到他闪亮的眼神, 弱弱的问:“陛下, 咳, 武帝,你要夺取阎君的位置么?”
刘彻满头凌乱的头发都快要变成问号了。
看了看愧对自己的卫青,又看着还被箭串在肩膀上, 钉在凳子上的阎君,咋地我都给他一箭了还不够?非得我亲口承认?你们至于吗?
就不会弄点巫蛊之类莫须有的罪名,把需要重判的皇帝处理了?诬告不会吗?
江充那样的人才没到地府来么?阎君是宋襄公吗?
他高声道:“是啊,朕要起义!这是家传的手艺!”
刘邦跺脚:“我去你妈的!”
谁家传的手艺是谋反啊!
阎君对卫青说:“可以了可以了!过来个人把我拔出来!”
之前所有的都不行,背地里喊着要造反不行,做了假的制服和出入禁地的符咒也不行,打出来的旗号也不行,‘大汉天子在此,旧臣速速来归,应者富贵万年’这种旗号还不够,收拢旧部是合法的。你得摆明了要和阎君开战,要么是直接攻打城门,要么是写上‘阎君轮流坐,今年到我家’。现在刘彻做的事,足以把阎君们之前干的‘非法拘禁’给遮掩过去。
卫青这才看到阎君被箭钉在椅子上,刚刚他还以为阎君镇定自若的坐着,等着刘彻过来以下犯上呢。十分惭愧,被武帝陛下叫了一声,眼中就看不见别人,多亏现在不是两军交战。
刘邦在旁边懵逼了半天,终于气的跳脚大骂:“劳资马上就要成功了,什么东西都能要下来!打不打得过心里没点数吗?打又打不过,你他妈的脑子里灌得都是什么东西!劳资就怕你不能随机应变,让你在城外呆着,你他妈的”
刘彻冷笑一声,心说朕和你的目的本来就不一样。你想要永远留在这里,让自己活好一点。朕却有两件事要做,第一,替刘据昭雪冤枉,免得他天天在背后骂朕。当年他活着的时候……如果不是许多小人作祟,朕怎么会怀疑他呢。第一次都没有怀疑他,是所有人都说太子谋反,我派使者去看,使者也这么说,我才信了……反正朕没有错,据儿也的确可怜。卫子夫自身难保,又怎么能保护儿子。
第二,朕不愿意留在地府,不用保全自身!朕就要痛快一把,让阎君给朕一个干脆的结果,是投胎去人间继续兴风作浪,还是……干脆杀了朕?来啊!一个人呆在地府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如干脆死了。
刘彻自认自己不是君子,哪有皇帝是君子的,但是他有自己的风骨和傲慢,不想当几百年囚徒。
哪怕转世投胎去不能当天子,他相信凭自己的实力,无论投胎成什么人都能过得很好。
刘邦都快气疯了,他那样精心打算,连打出来的旗号都仔细斟酌,一旦兵败被擒也可以强行解释成没有谋反,本来一切都很好,居然被刘彻毁了。
难道这小子是阎君派来的卧底?不能啊。
卫青有些心不在焉,连忙吩咐道:“拿下。”
他快步走过来,避开刘彻不敢看他。
削断了箭的一端,拔出来:“陛下恕罪,臣来迟了。”
刘彻心说:你这话本该对我说,我才是你的陛下。
但他已经心灰意冷,认出了卫青也不想再追问什么。
当年卫子夫感到不安时,朕还叫卫青去安慰她,告诉她刘据是守成之君,让她不要担心害怕,结果她的预感是对的。卫青看到我时还能有些愧疚,这就很好,不能再问,问清楚了谁都尴尬。
阎君愉快的拍了拍伤口:“没事,我以前受的苦比这严重多了。卫青是吧?你来的正好,要是再晚一点,他们还没谋反。”
刘邦已经被压在地上了,气的一口老血差点呕出来:“我没有谋反!我是来谈事的。”
阎君强行:“汉朝的皇帝是一起算的,他代表你们谋反就行了。”他随手拔出小刀,在酒杯里点了两下,又虚划了一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胳膊上的箭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卫青上前半步,轻声说:“陛下”
“我知道。”阎君伸手解自己的衣裳,解不开,旁边的侍从连忙上前去帮他解衣服。
脱下来之后展开来举在眼前,阎君趴在衣服上仔细看了看破损:“快去找个会织补的人,把这件衣服补好,一点破绽都不许留,浑家知道又要打人了。刚穿了才半年,啧,刘彻你也真是的,就不会射腿么?”
侍从连忙把衣服叠好包起来:“是,是。这就去。”
众人无不侧目,这位阎君把被老婆打这种事说的这样理直气壮吗?护着衣服,连腿都不要了?
刘彻好气哦,开口教训道:“你身为阎君,这样惧内成何体统?”
阎君秉持着‘我可以说我老婆是个泼辣的妇女,谁都不许说她不好’的原则:“呦?你倒是不惧内,还没吃够苦头吗?我这一件衣裳,她要织布又要绣章纹,还要镶滚边,前前后后的忙下来要耗费大半年的功夫,期间还要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被她打两巴掌怎么了?孤乐意!用你管啊!你有老婆么?你知道什么叫夫妻恩爱么?爬开!”
刘彻嘲讽道:“夫纲不振。”
阎君仔细回忆了一下八卦,嘲讽道:“比不上您。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了吧,我哪敢不听您的话,您说的可全是对的呢。”
全场能忽悠住阎君的只有刘邦一个人,因为他出其不意。
而刘邦现在双手被人拧到身后粘在一起,满心只想揍刘彻:“阎君说得对,是应该对妻子好。刘彻你他妈闭嘴吧你个小王八蛋!”绷不住了!真恨不得把这辈子知道的脏话都倾斜在刘彻身上。
刘彻横了他一眼,也不跟他计较,倒不是为了什么辈分和尊老爱幼,而是自己的确毁了他的大计划。
阎君盯着刘邦研究了一会,问卫青:“你刚死不久吧?”
“启禀阎君,臣刚死了不到一百年。”
“人间碰到这种大忽悠会怎么对付他?”阎君不想说自己没见识,但他的确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
卫青并不知道刘邦有多善于忽悠,也不知道阎君何出此言,沉吟了一会,谨慎的说道:“尽量不和他说话?”
刘邦心中一惊,这还真是对付自己的方法。
……
刘邦,刘启,刘彻,刘弗陵在庭中排成一排。
“刘恒怎么不在?”
刘彻淡淡的答道:“文帝觉得打不赢,回去了。”
刘邦:?觉得个屁!这小子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他就是知道自己没啥用,给自己留个后手!
他老子要是赢了,能把他关在里面不放出来?不能啊。
他老子要是输了,他提前跑回去就当没这回事。好小子啊,两边下注。
阎君们在上方窃窃私语,语了半天:“把刘弗陵压下去。”
刘弗陵十分紧张,两个鬼卒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抓住他的肩膀把人拖了下去。
一直拖到大门口还拐了个弯才停下来,倆鬼卒扶着他站稳当,一位校尉就在旁边等着,笑道:“陛下不容易啊。”
刘弗陵脸都红了:“别嘲笑我了。”
“没有,你是真不容易。”校尉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你升职了。回去干活吧,门口正忙着呢。”
刘弗陵没忍住,问:“这位阎君把人都遣散了,不怕有危险吗?”
“怕什么。”校尉低头笑了笑:“谁能砍死阎君么?边上藏了几十个人,后面跟着的几百人都急着立功,刘彻又不是项羽,想在阎君面前暴起伤人也没机会。”
刘弗陵愧疚又郁闷的换了新制服,坐在城门口看着浩浩荡荡、一望无际的新来的冤魂。
过了鬼门关进入酆都城,再分流去十座阎君城池受审、受审判,他现在就在其中一座城的城门口。
鬼卒们押送来一批又一批的鬼魂,有人被一群人拳打脚踢,还有几个年轻的妇人撕咬着一个老头,嘴里还嚷嚷着:“凭什么让我们殉葬!”
一个年轻又贫穷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踉踉跄跄一身是水,十分惶恐的走在人群中,她的丈夫死了,婆婆要她直接改嫁给游手好闲的小叔子,女人抱着自己产下的婴儿投水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