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派蜡烛
有什么东西被踢倒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大帅营帐帘子被人猛地扯开,一瘦一壮两道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打头的瘦子拿着一把珠光宝气的铁珠长伞,而在他身后差一步的位置,则跟着一名屠夫打扮的高壮男子,一只手抓着黑漆漆的长鞭,一只手抓着银光铮亮的剔骨刀。
正是文家老二文子真和老三文玉山。
“这群莽夫!”持伞的文子真低声骂道,“那可是能屠城灭国的灾物,真当自己铜皮铁骨了不成?”
“三哥,”文玉山瓮里瓮气的说道,“那瘟虫与教中记载的不太一样,似是能将人蛀成空皮,会不会是咱们看错了?”
“那就是更可怕的怪物!”文子真面皮抽了抽,“如果二哥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能认出那些恶心玩意儿是什么东西。”
“可惜大哥自上次在漠北被开明那头畜生所伤,至今没有痊愈,不然有两位哥哥在,就算瘟君吕岳再世,咱也没有怕的道理……”
话到一半,他突然一拍脑袋,“哎,老四,你说,那些虫子不会是金鳌岛放的吧?”
“吕岳那一脉本来就跟他们走的近,他们跟玉清仇又大,该不会……”
“三哥。”文玉山突然打断了他,下巴往前一扬。
文子真停下了滔滔不绝,寻着望去,就见到了不远处,面色惨白的李晏。
“你听到了?”文子真上前一步,对着他冷笑了一声。
“……你们说的那什么瘟虫,是真的吗?”李晏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不腿软。
“是真的。”青年傲气的瞥了他一眼,“我记得你是玉清出身吧,小鬼?”
李晏木然的点了一下头。
“还是出自大晋李家?”他又问道。
李晏点头,突然觉得心口闷的发慌。
见他承认,文子真看他的眼神突然带上了一丝同情,“吕岳那套下作是下作,但用起来,也是无人能挡的厉害。”
“咱们虽然不是朋友,但眼下也并非敌人……事已至此,还是节哀吧。”
他说完带着文玉山抬脚就走,独留李晏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文子真所说的那些话,李晏觉得自己一个字都听不懂了。
节哀……节什么哀呢?
他爹娘都好好的,家族也有堂弟撑着,他有什么哀可节呢?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恍惚中,他听到了战鼓响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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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隋军攻晋了!
拔营的战鼓一声接着一声, 让这座沉默的军营彻底活了过来。
无数士兵从帐篷中钻出, 手持武器开始列队,有些跑过帅帐前, 猛地推了一把呆立的李晏, “你发什么呆,还不赶紧上城墙?!”
上城墙?
对!上城墙!
像是猛然反应过来,李晏扭身就往城墙跑去。
这一路上,他不知道撞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骂, 等到手脚并用的爬上城墙时,大军已经彻底开拔, 乌泱泱的人头汇聚在边城之前,穿戴着狰狞盔甲的大统领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扛着一把重达千斤的斩(马)刀, 对准大晋方向一挥!
没有战前喊话, 也没有论功行赏的鼓舞, 这群来自于荒蛮之地的昔日败将,毫不犹豫的将矛头指向了多年的死敌。
“全部!”大统领脖子上青筋暴起,“都给老子冲!”
战吼声响彻云霄,宛若开闸放水, 无数蛮族拿起武器,前仆后继的冲向了那座横亘于大地的悬崖。
天玺四十三年,西蛮进犯幽州,玉泉山沈行盛怒中打出一掌, 造就万丈天险,令一代又一代的隋人只能望中原而兴叹。
而如今,这道天险第一次失去了作用。
文玉山抽出腰间的长鞭,对准峭壁一挥,鞭影化为了数道绳索,攀附在了崖壁纸上。
冲到悬崖脚下的蛮人抓住绳索,一个接着一个,不要命般往上攀爬,他们动作熟练灵巧,宛若一只只纵横于山林的猿猴。
大概是这样还嫌太慢,文子真手腕一抖,混元伞撑开,顿时天昏地暗,妖风四起,汇集成了一道风龙,席卷着无数蛮人飞过山崖,落到了幽州城外。
“西蛮来袭!”
“西蛮来袭!”
烽火台上狼烟四起,值守的士兵拿着横木撞向黄钟,手持弓箭的兵士涌上城墙,对准从天而降的蛮人拉开了弓弦。
“射!”
对着法令官一声令下,锋利的箭矢齐射而出,却被一道无形的风墙尽数挡下。
“是法术!”城门官脱口而出,一旁的传令官已飞速跑下了城墙,向着府衙一路狂奔。
传令官一头撞进了府衙的大门,长驱直入,直奔大堂,在那里,守城将领们已是一身戎甲,整装待发。
“报——”
传令官用最后的力气吼道:“西蛮攻城!他们有修士助阵!”
说完,他倒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不住的喘(息)。
“流仙盟的人还没来吗?”
坐在首位的将领手按佩剑之上,面沉如水。
见一旁的幕僚摇了摇头,又说道:“后方粮草一直未到,城内存粮仅供兵民嚼用数日,所幸大人自西蛮扎营便令兵士吃饱,如今尚有一战之力,但是……”
但是大晋境内瘟疫四起,甚至有州府屯兵全军染病的消息,即便朝中为了稳固民心压下不发,他们这些人又怎会不知?
固守等援,已是不可能了。
“做得不错。”将军抬手取下头盔,放到了桌案之上,“那么今日,便是我与诸君死战殉国之时。”
“末将年少时,也曾练过几个把式,”此时,在静默的将领中,一人缓缓说道,“将军若是信的过我,便让末将去吧。”
此人看上去不过四十上下,却头发花白,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日暮西山般的疲惫。
“幽州遭此大难,都怪我李业教子无方。”
这么说着,他握住了放在身畔的红缨枪。
“李氏之罪,由李氏来赎。”
穿过源源不断的西蛮军队,李晏疯了一样的向着幽州奔去。
有生以来,他从未跑的这么快过,心脏跳的犹如擂鼓,腥甜的气息在舌尖弥漫,眼前一时黑又一时白。
第一次,他痛恨自己天赋太差,竟然连御空飞行都做不到。
翻过天堑的军队集结在幽州城外,扛着斩马刀的大统领望着这座饱经风吹日晒的城池,露出了一嘴的獠牙。
数百年间,这座城就是矗立在大晋的一道铁壁,打不死、压不烂,迎接着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冲杀。
大统领在少时就来过这里。
他经历过的敌人有很多,有时是云湖侯府,有时是不知名的散修,更多时候,是一群自称来自玉泉山的道士。
他永远忘不了三百多年前的那一日,那道从天而降的手掌和死在其中的同族,也是在那之后,隋人永远被隔在了天堑之外。
“仙师!”
大统领吐了一口唾沫。
“助我!”
“好嘞!”文子真轻佻的应了一声,手中珠伞闭合,然后对准紧闭的城门抬手一掷!
旋转的珠伞直直撞上了精铁重门,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烟尘四起,城墙上的弓箭手一个个被震的东倒西歪,勉励爬起,入目却是四散的沙尘。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嚎了一嗓子,“城门破了!!!”
就见在缓缓散去的烟尘之中,原本的精铁大门竟然被硬生生的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就像是被伞尖直接戳破了一样!
城门真的破了!
百斤重的精铁,竟然接不住金丹修士的随手一击。
“小的们!”大统领一马当先,“跟老子冲!”
说着,他单手一翻斩(马)刀,对准城门方向一刀斩出!
“锵!”
刀剑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截寒光闪闪的枪头从烟尘深处探出,露出了系在上面的殷红枪穗。
烟尘逐渐飘散,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被混元伞击出的破口处。
他有着与面容并不相符的花白头发,眼角眉梢俱是疲意,身上是半旧不新的官袍,脚上蹬着一双普普通通的黑靴,与其他人相比,简直像是从街上拉来凑数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好似被生活搓磨掉生气的男人,仅用一杆细长的红缨枪就这么将势大力沉斩马刀给顶了回去!
大统领举起被打回的斩(马)刀,脚下一沉,双臂青筋鼓起,横扫全军!
然而男人手中的红缨枪宛若一条灵蛇,吞吐着猩红的蛇信,只见他脚下一蹬,整个人高高跃起,踩着斩(马)刀宽阔的刀面,对准狮形蛮人刺出一枪!
在千钧一发之际,大统领脖子向旁边一扭,身体一斜,原本瞄准咽喉的一击偏移,落到了筋肉挛结的胸膛,锋利的枪尖刺入肉中,一击便在他身上扎出了一个血洞。
“呀呀呀呀呀呀呀!”
仰天大吼一声,大统领扔下手中斩(马)刀,抓住刺入身体的红缨枪,用力一扯枪杆——
男人没有松手,顺着柔韧的枪杆凌空翻起,快要落地时手腕一抖,竟把大统领整个甩了出去!
看着蛮人摔在地上,他没有迟疑,转身回援洞口,犹沾着血的长(枪)一抖,将正在往城内钻的蛮人全部扫开,然后左手高举,“放箭!”
破空声起,箭如雨下。
冲在最前头的十多个蛮人瞬间就变成了刺猬,倒在了城门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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