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尔达女王 第45章

作者:华泱 标签: 强强 西方罗曼 历史衍生 相爱相杀 正剧 BG同人

第146章

  天真当医生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她完全……

  在离开布卢瓦后,玛蒂尔达得知了有关孟福尔的西蒙的一些消息,他曾经参加了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但没有听从威尼斯人的怂恿进攻扎拉,而是辗转回国帮助勃艮第公爵镇压阿尔比派的叛乱,他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获得了卡佩王室的赏识,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开始积极向卡佩王室靠拢,帮助腓力二世在诺曼底和安茹巩固统治。

  由于玛蒂尔达收复了诺曼底,他失去了在此奋斗多年获得的财富和地产,这应当也是他愿意站在路易王太子的立场上与玛蒂尔达不死不休的缘故。和孟福尔的西蒙打过交道的布洛涅伯爵告诉她孟福尔的西蒙是个异常狂热坚忍的人,“他是基督的拥护者,上帝愤怒的工具,就连他的战友都认为他过于残酷,远超过虔诚者的范畴,除此之外,他确实对领土和爵位有着超凡的野心,认为狭小的家族领地不足以令他施展才干,这和他对信仰的狂热并不冲突”。

  那就证明在忠诚和报复之外,法兰克王室还许诺了他其他东西:“他确实是个危险人物。”玛蒂尔达很快对孟福尔的西蒙下了定论,一位与她为敌且具有一定才干的狂信徒确实是可怕的存在,“但现在,我要去图卢兹,我需要劝说一下我的姨父。”

  英诺森三世对清洁派的敌意已经由路易王太子挑起了,她很难再通过糊弄的计策将矛盾搪塞过去,因此当务之急就是劝动图卢兹六世能够及时向英诺森三世低头,比如将清洁派教徒迁徙到特定的区域并在英诺森三世面前力陈自己信仰坚定,但在见到雷蒙德六世后,后者虽然对她态度友好,对她的提议却不屑一顾:“这是对我信仰的背叛,陛下。”他对她说,“如果我选择这样做,我就抛弃了我的信徒。”

  “这不是抛弃,而是保护,您不应该如此固执。”玛蒂尔达说,“如果您拒绝我的提议,教皇会发动十字军,到时候图卢兹会血流成河。”

  “好过出卖我们的信仰。”雷蒙德六世说,他看起来异常疲惫,比他的实际年龄更加苍老,“在您离开阿基坦前往东方作战时,我面临的压力与日俱增,教皇也许只是想打压异端思想,但他派来的主教和渴望获得的远不止于此,过去数年,我已经尝试了所有外交手段,多了您的斡旋不过是将您的信誉也填充进去罢了。”

  “所以你打算反抗,对吗,哪怕明明知晓是螳臂当车。”得到雷蒙德六世的默认后,玛蒂尔达握紧了拳头,她仍然试图警告图卢兹伯爵,“我不能帮助你,我甚至需要为十字军提供资金。”

  “但您不想这样做。”雷蒙德六世了然道,他坐正了身体,认真道,“我非常感谢您愿意为我提供帮助,但我们必须反抗,为了我们的自由,我们必须付出鲜血,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自由确实是付出鲜血,但也要区分时机,不顾客观上图卢兹在外交和军事上的弱势和教廷和法兰克王室仍然对民众抱有影响的事实选择冒险,她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合适的选择。在教廷面前,她仍然尽可能表达了对南法十字军的顾虑,并恳求教廷保障天主教徒的安全,同时表示她即将前往英格兰和爱尔兰巡游,因此不便为南法十字军提供资金和兵源。

  这可能会让教廷对她不满,但她也有充分理由,她已经离开领地整整三年,且为收复耶路撒冷耗资无数,她确实应该分出一些精力来料理国内事务,而在英格兰女王暂时从大陆事务中抽身的这段时间里,腓力二世和他姐姐再次会面,这一次他们商议的是有关蓬第厄的玛丽的命运,或者不是商议,而是直接通知。

  “玛丽应该和孟福尔子爵的长子孟福尔的阿莫里结婚。”他对爱丽丝说,他的表情略带不耐,“当年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让那个叛徒和你的女儿结婚,带来这么多年的麻烦,现在这个麻烦是时候解决了。”

  “那个阿莫里是个什么样的人?”爱丽丝问,她心中也颇有一些烦躁不耐,她知道腓力二世不会容许玛丽一直和达马丁的西蒙保持婚姻关系,但并不代表她就能接受腓力二世随手给玛丽安排一段新的婚姻,“我听说他的父亲曾经效忠英格兰国王,你确保这次婚姻不会重复上一次的结局吗?”

  “我当然确保他足够忠诚。”腓力二世冷笑,“他的父亲能征善战,马上在征服图卢兹的战争中还会大显身手,他也很英俊,从他父亲的长相

  就可以看出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盯着爱丽丝道,“玛丽被那个叛徒迷得神魂颠倒不过是因为他有张好看的脸,那另一张好看的脸也可以让她忘记前一个丈夫,年轻的女孩总是会被容貌打动的,对吗,我亲爱的姐姐?”

  他话里话外都直指着她曾经不堪的过往,不过他认为那是她一个人的错吗?她脸色中透出几分酸楚,很快又重归灰寂,她低下头,攥紧自己的手指:“是啊,我也曾经年轻过。”

  对这个结果,爱丽丝和她的丈夫蓬第厄伯爵都还算满意,肉眼可见,孟福尔家族正深得宠信,如果能够征服图卢兹他们家族的权势将更上一层,而孟福尔的阿莫里本人确实也是一个英俊的男子,如果此时蓬第厄的玛丽还是单身,他也会是他们考虑的女婿人选,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玛丽怀孕了,当医生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会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她只是高兴地说她和西蒙再也不会离婚了。

第147章

  来信她出神地盯着那幅画,从背景中的……

  腓力二世铁青着脸,在尽可能保持平静地吩咐医生和侍女看好蓬第厄的玛丽后,他看向他的姐姐:“有什么想说的吗,亲爱的姐姐?”他问,“女儿总是重复母亲的命运,对吗?”

  “是我没有教育好玛丽,我不希望她最后和我一个结局......”爱丽丝有些木然道,而腓力二世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他毫不吝啬地在她面前展露出自己最恶毒刻薄的一面,“你当然应该自我反思,但你所需要反思的不止于此,我们知道那两兄弟有背叛的胆量是因为背后有人怂恿,如果你和理查结婚,那个女孩怎么会出生,或者如果你是英格兰国王的母亲,我们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被动,我将维克桑这样重要的领地交给你,我在玛丽为了那个叛徒执迷不悟时仍然愿意出于我们的姐弟情谊给予她改过自新的自由,但你们是怎么回报我的?”

  “你希望让玛丽和孟福尔的阿莫里结婚是为了拉拢他父亲。”爱丽丝忽然说,腓力二世语调一顿,他注意到爱丽丝的眼睛稍有神采,他决定听一听她接下来有何高见,“但恕我直言,孟福尔的西蒙所能够拥有的权势已经超过他的贡献了,他是一位能征善战的骑士,达马丁的西蒙也是,如果能够把他从英格兰女王的阵营中拉拢过来,他所产生的价值是不亚于孟福尔家族的。”

  “孟福尔家族不会被英格兰女王接纳,但达马丁家族可以被我们接纳,你是这个意思吗?”腓力二世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爱丽丝点点头,她的神色仍有些疲惫,但似乎提起些精神了,“对,我会去劝说他,我希望帮助你,但我也希望玛丽幸福。”

  “她最幸福的事是她拥有你这样的母亲!”腓力二世轻嗤,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些往事,关于他的母亲,理查的母亲,他知道他的母亲从来没有给予过他他期望的、无条件的爱与付出,路易七世倒是更贴近这个要求,“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姐姐,但如果他拒绝呢?我尝试过劝说他,我知道他多固执。”

  “那就杀了他。”爱丽丝平静地说,腓力二世认真起来,他其实很少看到爱丽丝露出这样的神情,“他保持对兄长的爱和忠诚无可厚非,但不应该因此漠视玛丽的处境,如果玛丽怀孕都不足以让他改变立场,那只能证明在他心中玛丽的地位并不重要,他是不可能带给她幸福的。”她看向腓力二世,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何不让她成为寡妇呢,这并不妨碍她再嫁给孟福尔的阿莫里,我们可以当她现在怀着的孩子从没有诞生过。”

  就像你的第一个孩子,你一直当那个孩子从未存在感。“我一直以为你变了,姐姐,但现在看来你一点也没有变。”腓力二世慢吞吞道,“好吧,姐姐,我想我可以等待您的好消息了。” ,

  在玛蒂尔达来到英格兰后,她相继收到了几封信,第一封是她在鲁昂的事务官送来的,汇报了港口扩建的进度以及针对清洁派的十字军已经集结发动的消息,孟福尔的西蒙将进攻郎格多克,路易王太子则将借道勃艮第公爵的领地直接进攻图卢兹,信的末尾,他提到达马丁的西蒙也宣誓参加了十字军,以作为他向腓力二世获取宽恕的代价,“法兰克国王确实对他异常仁慈大方,他认可他和他外甥女的婚姻,承认他们的孩子能够继承母亲的领地,那个女孩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那个女孩,爱丽丝公主的女儿,她短暂想起了蓬第厄的玛丽的脸,年轻、天真、娇美,并且毫无疑问对丈夫怀有热烈的爱,得到一位有着王室血统的女继承人如此倾心,达马丁的西蒙为了妻儿转换立场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毕竟他被腓力二世囚禁审判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对这一事实,她倒并没有被背叛的恼怒,毕竟达马丁的西蒙只是同意参加了法兰克王室支持的十字军。

  布洛涅伯爵写信过来,措辞委婉地表示了他弟弟的选择“是出于对妻儿的爱护以及对天主的虔诚”,她也写信宽慰,告诉他她很高兴达马丁的西蒙能够获得自由,她也绝不会因为达马丁的西蒙的选择对他心怀芥蒂。只要腓力二世对北部领地的野心一直存在,这对兄弟和她始终就有联盟的基础,既然如此,她在这个时候就应该表现出充分的善解人意,至于图卢兹伯爵,她也只能寄希望于图卢兹的城墙足够坚固、图卢兹人的战斗意志也足够坚决,如果他们能够抵抗住第一波攻势,那战事或许还有转机,只是她在这个时候确实应该回避一下,她若身在阿基坦,哪怕她只是按兵不动也会有纵容异端的嫌疑。

  除此之外还有第三封信,和前两份信相比,这封信的材质更加昂贵,火漆也更加精致,摆在她的书桌前时似乎还散发着香料的气息,她握着信封好一会儿才拆开这封信。“亲爱的玛蒂尔达”,她看到信的开端她的名字,鬼使神差地想写信人是以怎样的神情握起笔的,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她是出于向他咨询意见才给他写信,他的回信也是出于解惑的目的,这不是调情。

  【亲爱的玛蒂尔达:

  好久不见,收到你的信真令我开心!针对你提到的有关图卢兹人的问题,我想你不必太过担心,也不必太过在意,根据我的观察和研究,异端和异教的产生有特定的政治原因,图卢兹毗邻地中海,故得以在贸易复兴的时代成为经济发达的地区,丰厚的财富是腐败的温床,而罗马教廷若想要染指法国,图卢兹与普罗旺斯距离他们最近。为了对抗腐败,提倡苦修的清洁派应运而生,而为了巩固自身统治,图卢兹的统治者乐见于这样的异端思想兴盛,这能够帮助他们对抗外敌。

  我的建议是请抛开你在信仰上的矛盾与犹疑,仅从政治利益的角度去思考图卢兹的问题,毫无疑问,图卢兹是你的盟友,但这个盟友并没有忠诚和重要到需要你耗费你自己的政治信誉去争取,现阶段,我们的主要矛盾仍然是壮大我们自身的力量,我们的敌人是法兰克国王,我们需要和教廷暂时保持良好关系,以图卢兹伯爵的实力,他不会立刻被法兰克人击溃,你可以在战争爆发一段时间后以调解者的身份出现,促使他们恢复和平,在此之前,你确实应该回避战争,前往英格兰和爱尔兰是个很好的理由。

  至于爱尔兰,我对这里了解不是很多,根据我现在掌握的信息,我可以尝试提出几个意见:首先,发展农业确实是有必要的,甚至可谓是至关重要的,许多意大利的城市的秩序崩溃就是在于他们沉湎于商人带来的财富而忽视了农民,当然,要求他们同时兼顾商业和农业确实苛刻了些,他们只拥有一座城市的领地,但这样的问题对我们来说并不存在,你的领地囊括了整个大西洋沿岸,在你的政治版图中,爱尔兰确实可以作为一个发展农业和畜牧业的地区。

  参考法兰克人的经验,你应该先组织农民砍伐森林、开垦田地,砍下来的木材也不能浪费,发展海军和商队就需要造船,而木材正是不可或缺的,除此之外,英格兰和诺曼底的移民也可以作为发展农业必备的人力,你可以赏赐他们土地和牧场,鼓励他们开垦农田,修建道路,妇女和儿童也可以动员起来,牛角和木屑可以制作成受欢迎的手工制品,条顿骑士团正试图朝北方扩张,你不用担心销路,如果缺乏农具和纺织器具,我也可以从意大利给你运送一些样品,正如骑士需要锋利的宝剑一样,农民也需要先进的农具,与其无休止地压榨农奴不如从农具抓起 。

  将爱尔兰建设为粮仓后,英格兰就可以将大量土地用于养羊,羊毛可以直接运送到佛兰德斯,也可以在初步加工后再出口,而阿基坦的葡萄酒和谷物也可以加入这个贸易体系中,如此一来,你的帝国就成为了一个有机的整体,这能够有效弥合他们在文化和习俗上的差异,共同的利益凝固后,你就可以推广通用语和法律制度,同样的策略我在西西里实践过,天主教徒、正教徒和撒拉森人能够在我的国土上和平共处,奉我为唯一的君主,英格兰人、诺曼人、阿基坦人和爱尔兰人当然也可以。

  我现在正努力将我的西西里建设成我理想的国度,我每天都很忙碌,收回特权,制定法律,修建学校,这些事情很难在一封信中向你全部道尽,但我仍有令我无比快乐的事,每当我见到海因里希,我都会重新燃起对未来的无限热情。他已经可以说话了,在学会叫母亲之前先学会了父亲,不过,也许等你有时间和我们团聚后你可以亲自教他如何称呼你,他很聪明,他很快就会学会,我给他画了一张画,夹在信中,如果你想念我们,你可以看一眼,我也会让海因里希去辨认你的画像,他很喜欢你。

  我无时无刻不想念着你,我的身体饥渴,灵魂更饥渴,有时候,我真想抛弃我的王国和事业奔向你,我的身边本来应该有一整个家庭的陪伴,但我现在只有海因里希。不用再为图卢兹的事务忧虑了,也许法兰克人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被其他事务分散,你更重要的任务是处理好你国内的事务,我会做一个比我的父辈更好的国王,你也会。

  爱你的丈夫,腓特烈】

  信的末尾是他画的一张简笔画,一个金发的、正在爬行的孩子,旁边还标注着几个字母,也许那是腓特烈随手记录的海因里希正学习的单词,他已经会说话了。

  她出神地盯着那幅画,从背景中的寥寥几笔想象着他是在怎样的场景下画下这副画,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她知道他很在意家庭,他曾经希望她能留在西西里多陪陪他和海因里希,他认为那是最幸福的事情,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确实被他在信中所欣喜畅想的家庭氛围感染了,有些久远的、阖家团聚的记忆也从她脑海中复苏了,如果他们一直在西西里,在不会威胁她也不会打扰她的地方,或许她确实可以享受一些家庭的快乐吧。

第148章

  屠杀“对城里的人,不论老幼,不分男……

  朗格多克,达马丁的西蒙望着卡尔卡松近在咫尺的城墙,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青年时代,他曾经认为他收获了非比寻常的幸运,作为子爵的儿子,他和哥哥却相继收获了女继承人的垂青,进而得到了权势与地位,但权势和地位固然美妙,有时却如流沙般脆弱,腓力二世憎恨哥哥曾经在他和理查一世争斗最激烈的时刻转投阵营,因而不遗余力地打压他们家族,到了这一步,除了继续跟随英格兰国王和奥托四世的阵营,他们其实无路可走。

  理查一世的弟弟不堪大用,女儿则不然,这令他看到希望,能够保住领地和权势的希望,能够和玛丽继续相爱并一同生活的希望。他是爱玛丽的,谁能够拒绝一位出身高贵的美丽少女如此炽烈的爱呢,她很天真,她可以毫不顾及地追求爱情和幸福,这样的天真有赖于她父母的呵护,在她父母之后,他本应该继续承担保护她的责任。

  她的母亲告诉他玛丽怀孕了,“如果你对她和她的孩子还有一丝情感,就请放弃你对叛徒的忠诚,我们只是要求你参加十字军而已”,他最终答应了她。哥哥写信过来,告诉他英格兰女王并没有责怪他,但他心中很清楚,只要英格兰女王和法兰克国王仍然在争斗,他就会始终夹在他们当中,玛丽和他们的孩子会同他一起被撕扯。

  不知何时,“忠诚”对他而言成了一种奢侈,如果不知道到底应该忠诚于哪个主人,那就忠诚于眼下吧。他们在对抗图卢兹人,这个敌人在南下的十字军面前或许不那么强大,但也绝不弱小,依靠错综复杂的姻亲,他在南方根基深厚、盟友众多,英格兰女王和阿拉贡国王也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路易王太子和孟福尔的西蒙都力主迅速攻克图卢兹,最大限度地消灭图卢兹伯爵的力量。

  也许内心深处,他并不乐见法兰克人在南方扩张势力,但他既然已经发下誓言,在战斗中自然应当竭尽全力。这样的态度是有效的,至少路易王太子已经对他改换态度,甚至称他为“我表妹的丈夫”,但孟福尔的西蒙对他的态度仍然不友善,在路易王太子与他们分兵后他几乎不掩饰他的敌视态度。

  路易王太子正在攻打阿维农,而他们要攻打朗格多克,这是清洁派势力的核心区域,同时也是一片非常富庶的地区,许多十字军成员对这里垂涎三尺,根据事先协定,朗格多克应归孟福尔的西蒙所有,故他对进攻朗格多克最为积极,哪怕肉眼可见他们会遇到坚决的抵抗。

  现在,朗格多克只有卡尔卡松一个要塞没有攻克,十字军都对胜利势在必得。“城内的天主教徒拒绝离开,也拒绝指认他们中的异端。”卡尔卡松城外,他们得知了这个消息,这证实了他的担忧,“我们可以与他们交涉,争取有条件的投降,发誓不伤害市民,只要他们交出城市。”他看向孟福尔的西蒙,“阁下,这也许有利于你以后的统治。”

  他确实认为这是一个合适的条件,不论他和孟福尔的西蒙是否有着过节,他都认为有必要避免惨烈的肉搏战和巷战,结束了朗格多克的战争,他就完成了他的十字军誓言,回到蓬第厄和玛丽和他们的孩子团聚,但很显然,孟福尔的西蒙并不领情。

  “我并不认为异端有了天主教徒作为令居和朋友就可以洗清他们的罪过。”孟福尔的西蒙说,他用怀疑和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又是这样的目光,在征途中,他一直极力强调他和他哥哥和英格兰女王的关系,英格兰女王和图卢兹伯爵的关系,继而在他身上也打上异端的烙印,“我不知你为何对异端这样仁慈,因为你同情他们吗,因为你也是个异端吗,你已经背弃了对君主的誓言,你还要背叛对天主的誓言吗?”

  “你对英格兰国王也有忠诚的誓言。”他回击道,但争吵仅限于此,如果不能在胜利后劫掠城市,十字军的成员都会对此不满,但愿劫掠不会演变为血腥的屠杀吧!攻城战开始了,城墙被打开了缺口,他和孟福尔的西蒙都在骑士的保护下冲入敌阵,战场已经混乱,触目可及皆是纷争与战火,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到后脑被重击:“谁?”他呻/吟道。

  “你背叛了国王。”孟福尔的西蒙道,他压迫他跪下,他感到后颈几乎被压断,“未来,你仍然会背叛他,带着维克桑这样重要的领地一起,我比你更值得国王的宠信,我的儿子也比你更值得迎娶国王的外甥女。”

  国王的外甥女,玛丽,对,玛丽的母亲曾经说过如果他选择了他的兄长,腓力二世已经为玛丽选好了新的丈夫,她可以离婚,也可以成为寡妇,腓力二世从没有真正信任他。“国王先背叛了我们!”他用尽全力道,但他的控诉无济于事,又一刀,他的胸膛被贯穿,他似乎喃喃念着什么,但无人在意。

  他死了,而十字军欢呼着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城市已经沦陷,豺狼大肆尖笑,他们已经准备分享战利品了:“对城里的人,不论老幼,不分男女,不管是清洁派教徒,还是天主教徒,格杀勿论,不必姑息。这是上帝的旨意。”孟福尔的西蒙高声道,他带着畅快的笑意踢开了达马丁的西蒙的尸体,朗格多克是他的了,蓬第厄和维克桑也即将属于他的儿子,孟福尔家族会获得滔天权势,而一切的荣耀都从他开始。 ,

  1215年8月,在路易王太子的军队还在围困阿维农,并因城内市民不肯屈服迟迟没有进展时 ,孟福尔的西蒙在卡尔卡松取得了一场重大的胜利,以此战为标志,他已经征服了整个朗格多克,达马丁的西蒙在这场战争中战死,但谁在意他呢,腓力二世本就不信任他,他战死在南方某种意义上正合他意。

  但和胜利的荣耀一并流传的,还有孟福尔的西蒙在南方的恐怖事迹:他和他的部队在南方烧杀抢掠,以迫使城市屈服,在忍无可忍的民众奋起反抗后,他扩大了镇压的范围,一切抵抗者都被他冠以异端之名残酷处死,卡尔卡松的屠杀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次,“整个城市只剩下十字军和尸体”。

  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是清洁派,而是信仰再纯正不过的天主教徒,得知这一消息,再联想到此前英格兰女王的警示,英诺森三世确实对在南法发起十字军产生了一定的懊悔,而舆论的声浪很快蔓延到了君士坦丁堡。“我知道了。”菲利普说,他锁紧眉头,盯着手中的汇报,那是一份死亡名单,在南法十字军行军过程中确认死亡并被剥夺财产的领主,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君士坦丁堡的拉丁贵族中的亲戚,得知南法的变故,他们强烈要求回国为他们的亲属伸张正义(顺便继承财产)。

  他和这群拉丁贵族已经相处了近三年,也基本了解了他们的行事方式,如果他们攻打和劫掠撒拉森人,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报复,但如果受害的是基督徒,情况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针对他现在面临的问题,他给英诺森三世写了信,请他对南法地区死亡贵族的名誉和财产进行裁决,但腓特烈邀请他前往巴勒莫,“这个问题比你想得更严重,也比你想得更复杂”。

  他对腓特烈并不算很有好感,或者说他对他确实怀有欣赏,但也同时怀有嫉妒、戒备和敌视,但和小埃莉诺不同,他认为他暂时可以相信他会站在玛蒂尔达的立场上,因此他也愿意在这个基础上给予他一定的信任,听取他的意见并帮助他。从君士坦丁堡到巴勒莫在不受阻挠的前提下并不是一段很远的旅途,他来到巴勒莫王宫时,腓特烈正在陪海因里希练习走路,一大一小面容相似的两个俊美的人这样互动的画面确实是相当赏心悦目的:“你来了。”在海因里希跌跌撞撞地扑腾到腓特烈怀里后,他终于看向菲利普,“你听说了卡尔卡松的事了吧?”

  “当然,这是难以被原谅的惨剧。”菲利普答道,即便这样的事件是发生在基督徒对异教徒中,这也是对良心的极大挑战,能够原谅这样行为的多半是屠杀和抢劫的受益者,腓特烈点点头,神情沉重,他轻轻抚摸着海因里希的发顶,一无所知的海因里希正靠在父亲怀里,他睡着了,“是的,再狂热的教徒也很难否认这是一起惨剧,就连我们的圣座也倍感惊诧,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定他们的行为是正义的,那么,你认为是谁主导了这一系列的屠杀呢?”

  “孟福尔的西蒙。”菲利普答道,在他得到的消息中,这个名字被频繁提及,他显然是主谋,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腓特烈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动,“对,发起十字军符合法兰克王室的利益,但过程如此血腥残酷显然受到了孟福尔的西蒙个人作风的影响,但你不觉得,如果让一个小小的子爵来承担这样沉重的指责,这多少显得有些勉强了吗?”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腓特烈说,“南法十字军的领袖不止孟福尔的西蒙,还有路易王太子,他也许没有直接参与这一系列的屠杀,但不至于对此一无所知。”

  “这个问题比你想得更严重,也比你想得更复杂”,他打算在舆论上大肆宣传屠杀的恶劣性,并且将矛头指向法兰克王室。“这不容易。”他提醒道,他的心脏剧烈跳动,遥远如希腊也不能隔绝他的血脉吗,“圣座不会同意如此大胆的行动。”

  “怎么说服圣座是我的事,你只需要将你手下的拉丁贵族们的愤怒指向法兰克王室,鼓励他们以复仇的名义重回法国南方,向所有人宣传天主教贵族受到的迫害就好了。”腓特烈说,他继续侃侃而谈道,“而且,阿维农在法律上其实归属于奥托四世,奥托四世完全可以以路易王太子冒犯了他的臣民为由出兵,对他来说,这是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而我也可以借这个机会重新回到德意志的政治版图,有些德意志诸侯或许对我的祖父和父亲心怀敬仰,但如果我一直留在西西里,他们也会忘记我,进而忘记海因里希天然就是德意志皇位的继承人,我要为海因里希铺路。”

  对建立声望、扩张势力而言,还有什么比一个强敌和一场胜利更适合的吗?他早就知道玛蒂尔达和腓特烈会对法兰克动手,但这一天来得太快了。“这场屠杀帮了你。”他低声说,“或者说,帮助了你和玛蒂尔达,你们希望对抗法兰克国王,他手下的残忍正好给了你们借口。”

  “我们都不愿意见到这样惨绝人寰的屠杀,但事情既然发生,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件事攻击我们的敌人,这也许是一个彻底毁掉卡佩王室统治的机会,我们没有理由不握住。”

  “你现在已经彻底将卡佩王室视作你的敌人了吗?”

  “他们是玛蒂尔达的敌人,当然也是我的敌人,在我们给我们的后代规划的版图中,法兰克的存在太碍眼了,那我们当然应该对付他们,如果没有玛蒂尔达,考虑到你们和韦尔夫家族的关系,也许我确实需要和卡佩王室联合,但谁让我遇到了玛蒂尔达呢?”腓特烈相当坦然道,他又看向菲利普,也就是这一刻,那种敏锐的、洞悉世事的目光直视着他,他满怀隐秘的内心又一次被外界的强光刺得晃动,“我亲爱的兄弟,从你的立场,你好像也不应该对卡佩王室有着例外的宽容———格洛斯特的罗伯特会去帮助斯蒂芬吗?”

第149章

  不幸“为什么你总是带来不幸?”她朝……

  在英诺森三世正头疼于怎样处置南法十字军引发的争议时,他又先后从君士坦丁堡和巴勒莫接到了两封信,第一封措辞礼貌,在表露了他对十字军暴行的震惊后阐述了君士坦丁堡中法国贵族义愤填膺的现状,并委婉要求英诺森三世“做出安抚”,而来自巴勒莫的信就要情绪激烈多了,腓特烈先是以慷慨激昂的文笔讲述了他所听闻的种种惨剧,有些细节连英诺森三世都闻所未闻,继而态度鲜明地表示英诺森三世必须严惩参与屠杀的十字军以及他们背后的法兰克王室,“这比第四次十字军还要灾难”。

  从理智出发,英诺森三世认为腓特烈的鼓动难免有借机帮助他妻子对付腓力二世之嫌,但他信件中陈述的其他内容最终令他坚定了决心,他呈交了一份“并不完全”的曾经收受了法兰克王室贿赂的枢机主教的名单,令他惊愕的是,这份名单中不乏他抱有信任并时时咨询之人,如果他们一直收受法兰克王室的贿赂,误导他做出有利于法兰克王室的决定,那再等几十年,教廷到底是天主的教廷还是法兰克国王的教廷?

  “对教会来说,最可怕的或许

  不是异端,而是这些借异端之名胡作非为之人,如果他们的行为只是出自个人的私欲,或许造成的影响尚还有限,但若是服务于君主的野心,则无异于篡夺太阳的光辉,这种行为将教会的权威与神圣置于何地?“这番话真正打动了英诺森三世,他知道,若对此类行径视而不见,教廷的公信力将大打折扣,十字军的神圣性也会受到质疑。

  而对于维护法兰克王室,他似乎也没有多强的动力和决心,且不提他一直对腓力二世颇有成见,腓力二世现在给自己招惹的敌人也足以组成一个强而有力的“反法兰克同盟”了:德意志皇帝,英格兰女王,西西里国王,还有国内大大小小的反对者,他们共同的意志就是终结腓力二世的统治,并且一定会付诸行动,如果教廷在这个时候给了他们一个师出有名的理由,那教廷自然也可以从中分一杯羹———废除一个大国的君主或许会引发舆论危机,但如果,他只是给王位换一个主人呢? ,

  对于南部的战事,腓力二世的关注仅限于战线的推进,孟福尔的西蒙成功攻下了朗格多克,路易王太子进攻阿维农的行动略有不顺,但这座城市最终也对法兰克军队开城纳降,因此总体而言还算顺利,至于过程中的屠杀事件和达马丁的西蒙的死讯,给他的信件对此的描述轻描淡写,他起初也没有在意。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极其严重的误判,由于低估了大屠杀引起的民愤烈度,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补救,而是放任他的敌人在全欧洲大肆宣传十字军在图卢兹地区的暴行,等传闻再度传到他耳边时,情况已经不再受到抑制了。“路易到底在干什么?”他愤怒道,但责怪路易王太子似乎意义不大,因为他同时还得知大量已经在君士坦丁堡定居的出身法国的骑士正在他们的皇帝的带领下重回法国“伸张正义”,他们想要什么正义,财产的正义还是野心的正义,如果是后者,他很难不担心英诺森三世还有什么后手。

  “这就是你的家乡吗?”

  当听到玛利亚的声音时,菲利普原本纷杂的思绪有了短暂的凝滞,他回过头,他的妻子正在好奇地打量着图卢兹的风景,似乎对此很感兴趣。“不是。”他说,他重新回过头,“我的出生地在科尼亚克,童年和少年在北方生活,后来我居住在普瓦捷,图卢兹只是偶尔会前来拜访罢了。”

  “这样啊。”玛利亚说,她似乎对这些纷杂的地名并不感兴趣,她放下了裙摆,安静地跟随在他身后。英诺森三世不仅想要借他之手加强卡佩王室所受到的谴责,还要力证异端是可以被感化的,是可以迷途知返臣服天主的,那除了玛利亚还有谁更能论证这一点吗?

  那就带她来吧,至少表面上他们还是一对恩爱夫妻,曾经那场婚礼和亨利一世的死亡疑云早已被人遗忘了。有教皇的首肯,他们可以在法国南部畅通无阻,收敛死者并为他们的不幸命运,而众多死者中有一个身份较为特殊,达马丁的西蒙,他是腓力二世外甥女的丈夫,布洛涅伯爵的弟弟,十字军统帅之一,据一位在卡尔卡松之战幸存的妇女指控,她亲眼看到孟福尔的西蒙杀死了他,“从他的背后”。

  真相如何已经无从考证,但如果达马丁的西蒙确实是被蓄意谋杀,那孟福尔的西蒙和曾经囚禁审判他的腓力二世都逃脱不了干系,因此他必须放大他的死亡疑点,用他家属的愤怒向腓力二世施压,尽管这或许意味着他需要再见到他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人。

  她已经忘了他吧,她已经开启了新的生活,他只是去报信而已,也许她会为女婿的死亡真相愤怒,但或许她并不会为了女婿向自己的弟弟复仇。“蓬第厄伯爵夫人。”见到爱丽丝后,他深吸一口气,从咽喉中说出他准备多时的称呼,“我是来为您的女婿哀悼的。”

  “我已经哀悼过了。”爱丽丝淡淡道,和他的复杂情绪相比,她反而显得平静漠然,她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我的女儿很悲伤,但孩子让她怀有希望,她渴望她能够生下一个像西蒙的儿子,这样或许她就不用再婚了。”她停顿片刻,“我知道你们在南方做了什么,但恕我直言,西蒙并没有什么需要我们继承的财产,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罪行需要我们承担,所以,你的哀悼已经结束了,你可以离开了。”

  “前提是他确实是战死而非被人谋杀。”他说,不论爱丽丝的选择是什么,他需要把真相带到,“我知道,您的女婿参加十字军是出于法兰克国王的要求,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已经对他恢复了信任和宽容,相反,他仍然猜忌他,希望用他信任的人取代他。”

  “我不懂你的意思。”爱丽丝已经面露不耐,而也许是急于完成目的并结束对话,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您的女儿可能生下一个女儿,也有可能生下夭折的儿子,因此仍然有人垂涎她的财富和美貌,比如孟福尔的西蒙的儿子,他向您的女儿求婚过,如果不能解除婚姻,不妨让她成为一个寡妇。”他拿出一份供词,“这是证据,您愿意收下吗?”

  爱丽丝不语,而这个时候,室内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他们同时回头望去,蓬第厄的玛丽步履蹒跚地朝他们走来,她的腹部高耸,几乎将她的身体淹没,侍女想要搀扶她,却被她推开了手,她来到了菲利普面前,祈求地看着他,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中的证物:“您想和我母亲说什么,西蒙是被谋杀的吗,是舅舅想要杀他,是孟福尔的西蒙想要杀他?”她的声音更加尖锐,她凄厉地大喊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不允许他活着回来,因为我吗?因为我吗!”